八里山是一座山勢平緩,面積卻很廣的山地,硬要說的話,可以定義為大號丘陵。

林守和顧憐只花了半日時間就到了附近村落,找了戶人家住下。此時已經天黑,照理說投宿並不容易,但有錢就是可以為所欲為,一錠銀子往門縫上一拍,那院門自然就開啟了。

農戶家裡沒有準備,只有濁酒野菜,但這時候也沒什麼挑挑揀揀的。

這次,在林守的要求下,顧憐也換了一身樸素的麻布衣衫,畢竟要打交道的不是妖靈精怪,更不是亡命之徒,而是鄉紳的礦場,不能來硬的,更不能顯得太怪異。

他們來此,自然是為了調查羅剛身死的事情,順帶也可以查查那郭家村郭樸夫婦的遭遇。

住下之後,林守將主人家喚來,詢問道:“三俠鎮劉東家的礦場是不是就在這八里山中啊?”

“那是當然,這事情誰人不知?”

說話的是個枯瘦漢子,家裡還有個妻子和三個半大孩子,生活有些窮苦,但這人倒是樂觀健談,“嘿,誰知道那山裡頭髮了什麼礦,反正咱們這些人不讓進,要我看,整日運出來的都是些破石頭。”

林守問道:“不讓進?村裡在礦上做工的人總知道吧?”

“村裡哪有在礦上做工的啊,那工頭根本不要咱們的人。”

他一說起來就沒完沒了,“你們說那場裡,工錢開的又高,誰不樂意去啊,也不知道為啥就只要遠處的人。”

那人囉嗦,林守還是耐心聽完了才問道:“能不能想辦法弄一張山勢圖或者左近的地形圖來?”

“這……不好找。”對方遲疑著說道。

林守丟了一顆碎銀子在桌面上跳了幾圈,撞到了那漢子的手肘上。

“包我身上了。”

第二天一早,林守得到了一張八里山一帶的地形圖,據說是從村裡一戶老人家費了老鼻子勁才找到的。

顧憐把腦袋湊到旁邊,看了一眼忽然驚叫道:“這地方!”

林守以為他有所發現,趕忙問道:“怎麼了?”

“這地方風水不錯啊。”

顧憐笑道,“你看,環山抱水,宜下葬。”

林守把他推到一邊去:“我倆死這兒的話正好埋。”

“不,不至於吧。”顧憐乾笑道。

這次進山之前,林守十分謹慎,因為事關劉坤元,變數很大,並且他人已到了山腳下,算盤卻顯示他對上那土豪的勝率,仍然只有六成出頭。

但換句話來講,這地方的確是跟劉坤元有關,可元兇也不一定就是他,或許是礦上的什麼人自作主張害人性命,所以衝突並不在此,勝率當然也不會變化,當然這只是一種可能性。

地圖年代久遠,並沒有標記什麼礦場,兩人只能跟村人打聽一番才確定山路的方向。

但是林守卻沒有急著進去。

顧憐搞不明白,便問道:“你在等什麼?”

“等雨。”

“雨?”

“你不是會望氣嗎,莫非看不出什麼時候有雨?”

“下雨這種事情怎麼望得出來。”顧憐理所當然地說道。

林守奇道:“怪了,你初到三俠鎮的時候,不是看出了有雨嗎?”

顧憐賤賤得笑道:“哎呀那是運氣好,我根本不知道有沒有雨,當時不過隨便找個藉口而已。”

林守哭笑不得:“你這藉口找得也太隨意了。”

……

一連等了四五天,林守都只是在外圍徘迴,勘測地形,直到最後一天,算出今日下雨的機率極大才終於決定入山。

雖然之前準備良多,但進去之後卻發現根本不需太多心思,那礦上全是人,一來二去,將山中都踩出一條路來,沿著走就行了。

顧憐還在拿著地圖邊走邊看:“唔,剛過了那瀑布,應當快到了。”

林守說道:“把你的符拿來吧。”

顧憐點頭,取出一張道符,默唸一聲激發了效用,然後遞了出去,林守接過來將東西貼在衣襟內側。

這咒符可以藏匿氣息,貼出來之後,哪怕境界高一些的人也輕易不能看出受符者是否具有修為,當然高太多的話就沒用了。

“此符只能管三個時辰,咱們得快些。”

二人加快腳步向前走去,翻過一道坎,顧憐忽然臉色一變,正要說話,卻被林守輕輕推了推。

“噓。”

兩人都察覺出來,附近的林中藏匿有人,顯然是在放哨,只是沒有修為。

這幾乎可以表明,礦場絕對是有問題的,否則哪需要弄出這般陣仗。

為了執行計劃,林守叫顧憐閉嘴,自己也假作不察,大搖大擺地沿著路走到了礦場。

還沒進去,就有兩個守門壯漢攔住了去路:“站住,幹什麼的?”

林守抱了抱拳:“兩位有禮了,在下沉虛,乃是礦上羅剛的表親,上月起他失蹤不見,受家中囑咐,來問問有無線索,好回去尋他。”

兩壯漢上下掃了二人幾眼,或許是覺得他們看起來斯斯文文,不似什麼強人,便沒太戒備,其中一個跑進去通稟。

不一會,出來個一身短打扮,面板黝黑的壯年男人,剛露面就笑著招呼道:“我叫馮木,是這場裡工頭,二位請進來說話。”

既來之,則安只,林守也沒拒絕,便跟著他走了進去。

馮木態度坦然,也很熱情,主動給了兩人介紹起情況。

“羅剛平日很勤懇,在場裡表現極好,我本來想著,再過一段時間就給他提一提,來當個副手啥的。”

一邊聽,林守一邊打量四周,之前有不少工人拿鐵釺挖掘光禿的山壁,還有人揹著一筐筐土石來回走動,確定這裡根本不是什麼礦,只不過是個採石場而已。

馮木還在繼續:“那日輪他休息,有三日可回家探望,他很孝順,每月都回去。”

“嘖,可惜了,那次回去之後,他就再沒回來,我當時也沒想其它,只以為是家中出了事耽擱,或者不想幹了,誰知一個月後,他老孃就尋到山上來了,滿身泥濘,讓人看了也忍不住要落淚啊。”

顧憐面露惋惜之色,這羅木聲情並茂,不似作偽,恐怕是真不知道實情了。

林守則嘆了口氣:“是啊,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要說的話,八里山距三俠鎮也就半日路程,路途中也未聽聞有山賊,這人怎麼就沒了呢?”

“說不準吶,世事無常,許是遭了精怪勐獸也說不定。”馮木一陣感慨。

這時候,林守突然冷不丁地問了一句:“馮工頭,場裡還有其他人失蹤的嗎?”

馮木想也不想地笑道:“怎麼會,大活人哪能說沒就沒的。”

林顧二人心中頓時有了數。

此人終於露出了馬腳,郭樸和申友諒可是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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