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是你手下的什麼管事!”

見劉坤元否認,兩個黑衣人開口嚷道,既然都撂了,自然要表現積極,戴罪立功。

對方輕蔑地哼了一聲:“無恥之輩,休要血口噴人。”

在這時候,林守突然開口:“是否誣陷,請劉東家將府上人等都請來,叫這二人辨認一番,不就有分曉了嗎?”

眾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林守臉上,他們的心中都有一個疑問。

這誰?

不過段承恩卻立即站出來給他撐腰。

“劉東家,請吧。”

劉坤元臉色難看,啞聲道:“莫不是還要把劉某後宅家卷也請來給諸位看看麼?”

隨後眾人驚訝地發現,此間地位最高的段承恩竟是看向了那個不知身份的年輕人,彷佛在徵詢他的意見。

林守盯著劉坤元瞧了一會,微笑道:“不必。”

不多時,劉府的僕從管事俱都到場,差役押著兩個黑衣人,幾乎一瞬間就指認出了其中一名管事。

對方自然失口否認,然而兩人一口就說出他姓名,並將時間地點交代得一清二楚,那人有些慌亂。

相比之下,劉坤元則鎮定許多,沉聲道:“陳從,他們說得可是真的?”

這是在暗示那二人說得並沒有坐實,還有狡辯的餘地。

叫陳從的管事立刻順著說道:“我並未見過這兩人,況且,知曉陳某姓名又不困難,時間地點也是他二人胡謅罷了。”

劉坤元臉色稍緩。

事情發展到這裡,不分出個結果就有些難以收場了。

段承恩湊到林守耳邊悄聲道:“老弟,你不是說有證據嗎?”

林守點點頭,抬高聲音道:“陳管事說得對,只有人證確實不妥當,咱們還應當去房中搜搜物證。”

段承恩有些期待,他想知道究竟能找到什麼證據。

劉坤元和陳從不太情願,但架不住鎮中諸多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在此地,宋小婉更一臉幽怨,不允也是不可能。

眾人穿過重重遊廊,來到了陳管事居住的偏院。

劉坤元此時已經明顯有些不悅,或許是因為心虛,又或許是的確感覺冒犯。畢竟在三俠鎮,他向來是說一不二,只可惜過江龍此刻就是要壓他這地頭蛇。

“段官長,那就請你細細搜查吧,若是搜出證物,陳從我定嚴懲不赦,若是搜不出來……”

在段承恩森然的目光之下,他到底是沒膽子把話說完。

林守倒是一團和氣地說道:“諸位莫急,且先找找看吧。”

然後一炷香之後,幾個鎮兇司的差役回來對段承恩低聲道:“頭兒,啥也沒找到。”

雖然旁人聽不到他們言語,卻能從神態上揣測一二。

劉坤元來了神氣,冷笑道:“段官長,莫非是沒有證據麼?”

段承恩臉色有點難看,心裡直罵娘,暗道林守這小子莫非也沒主意了?若真是如此,只能作罷,好在對他自己來說也就是丟了面子,倒不會有什麼實質性的損失。

他用眼角的餘光看去,只見林守目光盯著牆角的一排花盆。

“劉東家,您這盆栽是新種的?”

剛進劉府,他就已經開始算靈藥所在的位置,最後定位到陳從院內這些盆栽裡的機率最大,話自然不是隨口問的。

被這麼一點,劉坤元還未開口,陳從的臉色直接就變了。

段承恩如醍醐灌頂,走到牆邊,一腳踹翻了其中一個嶄新的花盆,泥土傾洩,隱隱露出個鐵盒。

他彎下腰,撿起盒子開啟一看。

“臭牽牛,是靈藥,劉東家,煩請把購藥憑據呈於本官。”

朝廷為了防止靈藥私售,規定在採摘後的每一步都需要有憑據,若是從正規藥行購得,肯定會有對方開出的票據,一眼便知,若拿不出來,自然就是無證的私藥。

而像之前宋老掌櫃去縣城私下購藥的這種過程裡,對方是不可能開任何證據出來的,所以花盆裡掉出的靈藥,自然也不可能有。

陳從此時面如死灰,無法繼續狡辯。

段承恩冷笑一聲:“拿不出?那就是私藥,此等亂法之輩,做出僱傭賊人加害滅燈師傅這等事也不稀奇,給我拿下!”

林守感覺這話聽起來怪怪的,但也在預料之中。

封建社會,官員辦桉不一定會講什麼證據鏈,你有私藥,那就是違背朝廷法度,違背朝廷法度就是品行不端,品行不端,作出僱兇綁人的勾當也很正常嘛。

再加上那兩個黑衣人的指證,已經足夠令人信服,等把人抓回去大刑伺候,拿到簽字畫押的口供不難。

事已至此,劉坤元再次暴怒,卻是衝著自家管事一巴掌下去,地上頓時多了一口血水和兩顆牙。

“好你個陳從,竟然暗地裡做下此等勾當,我當真是看錯了你!”他一張胖臉漲得通紅,好似氣憤得不得了。

林守都快憋不住笑了,別的不說,這傢伙演技是真不錯。

但他也知道,今夜之事到此為止了,就如自己不肯直面靈藥銷售環節一樣,劉坤元必定也是把事情交給陳從全權處置,如今事發,他自然壁虎斷尾,不可能受到牽連。況且他勢大根深,想要憑這種小事直接一巴掌拍死也不現實。

果不其然,陳從見事情敗露,對購買靈藥的事實供認不諱,但決口不提受何人指使,只說自己利慾薰心,把東家撇了個一乾二淨,背後究竟有多少威逼和利誘,那就不得而知了。

段承恩不願把人逼急了,用眼神和林守確認之後說道:“還望劉東家今後謹慎些,莫要讓府上再出現此等小人。”

“官長教訓得是。”

劉坤元連連作揖,又道,“劉某御下不嚴,讓宋掌櫃、滅燈師傅受驚了。”

宋小婉繃著臉道:“那二人闖入共濟堂,還打壞我一個花盆呢。”

劉坤元心領神會,趕緊叫人去取了一百兩現銀作賠償。

林守作為賬房,笑眯眯地點清之後才收好。

他更驚訝的是,這姑娘沒有自己想得那麼傻,之前還以為是個只知道送錢出去的老好人,想不到該精明的時候倒是不含湖。

除了共濟堂,滅燈和尚也憑白得了壓驚費,眾差役自不必說。這種局面,就算大家心知肚明,但各退一步,不要撕破臉皮算是最穩當的結局。

待段承恩帶人走後,鎮中幾個豪紳耆老留下,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話。

“咳,劉東家以後需得小心些,免得為奸人所害啊。”

“王東家說得是。”劉坤元的心情很不好,但面子上還得接著演。

那姓譚的老者不想讓場面太僵,岔開話題道:“那年輕人是誰?”

“好像是共濟堂的賬房。”

“不知諸位留意到沒有,他和那位段官長好像關係匪淺。”

“嗯,不知是什麼來頭。說來也巧,陳從藏匿贓物的位置也是由他發現。”

“是啊,陳從運氣不好,若沒碰上滅燈師傅恰好給共濟堂做法事,就不會撞到這幫差人,想來也不至於……”

“真就這麼巧?”

“譚公,總不可能是計劃好的吧?世上豈有人能未卜先知。”

“有理。”

……

回到共濟堂,段承恩高興得哼起了小曲兒。

“段兄這是怎麼了?”林守明知故問道。

“哈哈哈,託你的福啊,今晚人贓並獲,兩起桉子,又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不瞞你說。”

他把聲音放低了些,“升遷有望。”

“那就提前恭喜兄長了。”林守拱了拱手。

“好了,我先把人押回去,咱們日後再聚。”

不多時,段承恩就收拾好東西,帶著一眾差人走了。

今夜他們的收穫著實不小,兩個黑衣人的報酬,五百兩銀子全都拿去分了,還有劉坤元給的算是封口費,以及抓住賊人的功勞,全是實打實的好處。

林守沒有從中沾手分毫,但他的收穫更大,其一,藉機把自己的私藥生意跟段承恩挑明,以後直接可以請其照拂而不用找藉口;其二,把劉坤元打了個措手不及,一時半會他應該不敢再有所動作,自己的生意暫時穩定了。

宋小婉剛才把一百兩精神損失費要過去,來回又點了好幾遍都不願撒手,見林守看過來,她紅著臉蛋問道:“分,分你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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