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林守所知,河西道節度使姓文名旗方,境界不知幾何,但從氣息上感受,至少也是上三境。

有他騎馬衝來,大批士卒緊隨其後,平生會眾人毫不猶豫,扭頭就往回撤,他們因為某種不明的原因悍不畏死,但面對必死之局也不願白白送命。

與他們相同,白水山和林守等人紛紛往側面狂奔,若是被大量騎兵淹沒在陣中,雖說有修為在身,不一定會當場喪命,但終究有些不好脫逃。

林守幾步跨到陣外,恰好回頭看到節度使文旗方手持一杆漆銀白長槍,在高速衝刺之中翻身下馬,於地上重重一踩,直接躍至復生的郡王身前。

槍戟交擊,轟然之聲響徹四方,彷佛山河都要碎裂。

林守在一旁暗自心驚:“怪不得越是境界高,越需要趁手的兵器,看他們這般手段,哪怕是日精鐵也經不住這一擊。”

王魚寶說道:“能到他們這等境界之人,最起碼也會攜帶一件法器作兵刃。”

林守表示認同,畢竟他自己破一次境都需要上萬兩銀子的靈藥,能到上三境之人,花費更是海量,得到高品的法器自然是很正常的。

抬頭再看,只見那兩人一招之後就決出了高下,文旗方優勢明顯,這顯然與那郡王少了半邊身子脫不了干係。

儘管如此,對方的實力也不容小覷,如果不是節度使在此,還真沒人能治得住他。

但是鐵蹄之下,一切假設都不存在了,混有妖獸血脈的軍馬踏平了所有下三境的平生會修士,剩下的沉明煌之流也是獨木難支,很快就被大軍團團圍住。

只見這人渾身浴血,神色坦蕩,眼神向四周瞥了一眼,然後狂笑道:“爾等威風不了幾時,聖教已然舉事,都是死人,都要下來與我同路,哈哈哈——”

笑到一半,他引刀在手腕上一轉,刺入了自己的心窩。

另一側,河西節度使文旗方也未留力,一把銀槍飛舞如電,幾條白龍的虛影將復生郡王撞成了碎片,而後化成飛灰消失在天地間。

林守在邊緣偷窺了許久,心裡明白了許多事情。

首先,已知沉巍煌七境修為,打不過復生郡王,後者打不過文旗方,說明這位節度使的修為至少在七境後期,大機率在八境以上。

其次,平生會到處挖墳掘墓,目的真是讓死者復生,但是這種復生並非復活,的確如顧憐所說,是借魂還屍,用煞氣重新塑造生者,有些類似喪屍。

最後,無花和尚是真跑了,直到此刻都沒有再出現,不知是不是因為要躲避文旗方。

在他捋出頭緒的同時,有兩個披甲執銳計程車卒走來,客氣地抱了抱拳然後說道:“大人要見你。”

儘管軍中還要許多將領官員,但這裡說的大人只可能是一人。

林守並沒有太過意外,自己作為鎮上為數不多的倖存者,以及和沉明煌對峙過的修行者,肯定是要受到問詢的,只是他原以為最多有個支使推官一類問問就算了,想不到又要面見封疆大吏。

此前,他見過最大的官是迎州刺史、鎮守以及京裡來的捕殺巡按和副監,大約都在四五品上下,現在傳喚他的節度使不同,這是二品大員,大乾全境八道,只有四位。

他吸了口氣,跟隨兩名軍士來到了戰場中央,那名審批甲胃的大官正蹲在地上用手刨著泥土,仔細一看,是在尋找剛才那復生郡王化成的飛灰。

“大人,帶到了。”

文旗方沒有說話,捻起一撮土,放在鼻尖聞了聞,然後才開口道:“陰氣很重。”

林守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有心恭維,沒轉過彎來,脫口而出一句:“您鼻子真靈。”

“……”

文旗方瞥了他一眼,“你叫林守?”

如果不是沉巍煌就站在一旁,他倒是很想回答自己叫沉虛。

“回大人,是,迎州高陽人,經營一間靈藥行,與鎮兇司有委託關係,同白水山沉虛相識,嗯……本職是賬房。”

文旗方聽到前幾句自報家門的話,還微微點頭,知道最後賬房兩個字入耳,一時也有些沒反應過來。

不過他這等人自不會在別人面前表現出喜怒,於是只點了點頭,又說起別的:“他們說,最先與沉明煌對峙的是你,出手斬斷那玩意兒臂膀的也是你?”

饒是封疆大吏也不知道該管那個從火中降臨的東西叫什麼。

林守點頭道:“回大人,是。”

“你有什麼看法?”文旗方問道,指著那一堆燒成殘渣的棺木。

林守在這等人面前不敢動什麼小心思,一五一十地答道:“平生會或許與巫蠻有什麼勾結,在我大乾四處掘開陵墓,偷盜棺槨,又用某種咒符喚醒陰靈,以亡魂之煞氣飼之,最終……喚醒那邪物。”

“根據觀察,被複生的亡者應當不具備自主思維,但修行境界應當與生前無二,不過在下有個猜測,若是飼餵的亡魂足夠多,或許會有不同。”

文旗方笑了笑:“你知道得挺多。”

林守答道:“不瞞大人,當初平生會有一撮宵小潛入高陽縣,偷盜前朝一位將軍墓,林某恰好在場。”

“哦?你且講講。”

林守便將八里山一事說了一遍。

文旗方又點了點頭:“你已經是三境圓滿了?”

“是。”

“練的是何門功法?”

“斷魄往生刀。”

文旗方瞥了站在一旁的沉山主一眼,說道:“巍煌啊,此等青年才俊,你要好生培養才是。”

沉巍煌剛見到自己的親弟弟身死,尚有些恍忽,聽到此言才立即回答道:“是。”

林守挑了挑眉,他就知道,一個殺手宗門能屹立多年不倒,背後肯定有人,現在看來,這位節度使就是靠山。

文旗方揮了揮手:“你們去吧。”

沉巍煌輕輕拍了拍林守,示意他和自己一起離開了軍陣。

林守一夜神經緊繃,再次與沉虛匯合之後才終於放鬆下來,倦意頓時湧遍全身。

見到他神色,沉虛說道:“再撐一會,咱們返回肅州境內再作歇息。”

林守點頭,結果沒想到,這一撐就是大半天,只能說這群殺手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平日執行刺殺時,恐怕經常要在各種極限條件下支撐。

到了肅州,距離白水山還有些距離,一行人先找了客棧住下,林守倒頭便睡,到了又一個第二天的中午才醒來。

充分休息之後,一身輕鬆,走出房間他找到了沉虛:“沉兄,這天有沒有什麼人來找我啊?誒,沉伯父好。”

問話到一半,林守發現沉巍煌也在,只是不知為何氣息極度收斂,竟然沒有第一時間發現他。

後者已經知道了他就是那個救過自己兒子的小兄弟,儘量擠出一個笑臉點了點頭。

沉虛奇道:“這地方能有什麼人找你?”

林守便答道:“之前遇到過一個和尚,修為高深莫測,有上三境。”

他粗略講了一番之前遇到無花和尚的經歷。

這話引起了沉巍煌的注意,上三境的修行者大多是有名有姓的,哪怕一般人不知道,如他這樣權勢深重者也會有所耳聞。

沉虛更好奇了:“這地方怎麼會有個上三境的和尚,莫不是江湖騙子。”

林守搖頭道:“不可能,他會使斷魄往生刀,當時給我演示過一招藏銳,很厲害。”

這下子,沉巍煌也繃不住了,走上前來說道:“賢侄,那和尚可曾自報家門,是何方人士啊?”

作為白水山的主人,聽說有人掌握了沉家秘技,自然要重視。

林守答道:“我見過他的度牒,是西域狷寺的,他說……他叫無花和尚。”

沉巍煌的眼神明顯變了,下意識地說道:“不可能。”

林守遲疑道:“敢問伯父,您認識他?”

沉巍煌伸手捋了捋下巴上的鬍子,沉吟了片刻才說道:“無花方丈乃是狷寺住持。”

林守吃了一驚:“住持怎會親自到這地方來?”

沉虛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有些乾澀:“好兄弟,你有所不知,那位住持可不是現任的……他老人家二百年前就坐化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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