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樹店原先只是一個集市,距三俠鎮不過二三十里,後來人越聚越多,在附近安了家,便形成了一處聚居點。

由於是交通要衝,多年來一直安穩,少有事端,但最近,周遭百姓時常遇到怪事,諸如家中被闖入,雞犬失蹤,只留下血跡等等。

很快,有年長些的老人便大致猜出應當是精怪作亂,但請路過的鎮兇司差役看了一番,未找到源頭,對方敷衍了幾句便不了了之。

正當百姓們不知所措時,來了一個遊方道士,此人看上去約莫四十年歲,下巴上一撮山羊鬍,面容俊朗,身形高大,腰佩凋龍鐵劍,手持白鬚拂塵,剛到就聲稱此地有妖氣。

百姓哪裡分得清精怪與妖物的區別,只覺得這位道長看似胸有成竹,賣相又極佳,便連忙設宴款待。

一番攀談之後,得知道士法號懷陽,從錦州來,恰好路過此地。

“不瞞諸位,貧道本不欲來此插手俗事,壞我因果,惹上濁氣終究不好,可又覺百姓蒙難,若是不管,愧對祖師,實在放心不下。”

懷陽道人坐在桌後,砸吧著嘴,道貌岸然地說道。

“道長真是慈悲為懷,松樹店有幾百口人居住,若是不解決精怪之事,日後它變本加厲,恐怕大夥就只能搬離此地了。”

“休要多言,貧道既然來了,就不會坐視不理。但要先問清楚,那穢物何時出沒,可有人親眼見過?”

村人趕忙道:“大夥家中的禽畜皆是夜間遇襲,無人見過其真容。”

懷陽心中大定,說道:“我明日正午陽氣最盛時開壇做法斬殺此獠,爾等速去準備公母雞鴨各一對,香蠟越多越好,狗血一碗黃紙百張。”

“是是是,多謝道長,多謝道長。”

屋中村民皆是連連作揖叩拜。

可那懷陽又說道:“開壇做法可以,但我擅幹凡間俗物,因果有染,需以願力相抵。你們還得去準備舊銅錢一貫,白銀百兩。”

“這……”

村民們面面相覷,如今松樹店已經多年沒有集市,周遭百姓都是種田做工幹苦力,哪裡拿得出這麼多錢。

懷陽抬了抬眼皮:“若有難處,白銀可減按八十兩,若再少,貧道真力有損,實在是做不得了。”

“道長慈悲,咱們,咱們想想辦法。”

眾村民雖不捨,但也不敢怠慢,因為精怪作亂,剛開始或許只傷家禽家畜,可若無人驅除,早晚會害人性命,於是村中長輩趕忙張羅,緊趕慢趕,連夜湊齊了八十兩銀子和銅錢奉上。

懷陽不動聲色地收好錢財,第二天正午果真是開了祭壇,也不知從何處學來的古怪儀式,將狗血往雞鴨身上亂潑,又將黃紙撒得滿天都是。

但他倒真有些修為在身,一劍過去,能將一串黃紙隔空洞穿,在村民眼中的確是有本事的能人。

做完這些,他將香蠟排成一圈點燃,在正中坐下,閉目不語,整整一個時辰之後才忽然睜眼。

“好了,妖物已除,諸位可以安心了。”

村人驚疑不定:“道長?這就除了?”

“那是自然,貧道用元神搜尋,那妖物就在村中井裡,已於夢中將其斬殺,放心便是。”

村人一陣驚呼,還有人後知後覺地說道,的確感覺最近的井水特別陰涼,更有人說前日曾從其中打撈起了雞毛。

懷陽兩手背在身後,眯著眼:“貧道方才元神出竅時,察覺到南邊亦有妖氣,便先行一步了,不必相送。”

說完他就在眾人的千恩萬謝中飄然遠去,頭也不回。

驅除了精怪妖物,所有人都很振奮,只有籌錢的長輩感覺不太對勁,暗自吩咐自家年輕人找個由頭也往南去,看看那道人究竟往哪去了。

事實證明,更多的生活經驗的確有用,當天夜裡,有人家中再遭襲擊,不過這次與之前不同,消失的並非家禽,而是人,現場只留下了半條斷腿。

松樹店的居民頓時炸了鍋。

有惶惶不可終日的,有當天就要收拾細軟跑路的,有憤恨咒罵懷陽道士的。

長者無可奈何,趕緊叫人道:“去報官,趕緊去報官,有人死了,總不至於還不管吧。”

“可是,此去縣城還有一日路程,往返則需兩日,若衙門拖延幾日,咱們還得死人。”

“那也不能不去吧。”

“還是趕緊離開為好。”

就在所有人慌亂的時刻,松樹店外又出現了一名道士。

……

“見過施主,小道顧憐,敢問近日可有精怪害人行兇?”

聽他問話,眾人都沉默了。

上一個道士也他娘是這樣問的。

顧憐見他們神色有異,自是摸不著頭腦,又道:“若有的話,小道可將其驅除,還諸位一個安穩。”

村民神色冷漠,都不答話,之事在想這次又要收多少銀子?

顧憐則更懵:莫非林守說錯了,這地方沒有因果?

最後,還是那主事的老者把他拉到一旁說道:“小道長,請你不必費心了,前日有位懷陽道長來過,收了咱們八十兩銀子,說在夢中斬了妖物,隨後便走了。誰知今日,東頭獨居的李狗兒人都沒了。”

顧憐嘖了一聲,有些氣悶。

有了懷陽道士行騙在前,村民對他也連帶著沒有了絲毫信任。

“老人家,要不然讓我試試,我不收錢。”

老者很是猶豫,村人不信這年輕道士,他自己也不太信。但越上了年紀的人,就越不願離開家,他本就不想逃離,可實在是被道士騙怕了,又不太敢留下。

顧憐此時已經知道,這次的因果與這精怪關係不大,其實是在懷陽道士身上。

那廝裝神弄鬼,四處行騙,欺詐百姓,無端壞了道門形象,加上村民對自己沒來由的仇視,導致了因的產生。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蕩除精怪,再將那懷陽給抓回來謝罪。

不過當下,即便有了顧憐做保證,大部分人仍舊不信,但不信歸不信,卻都打算留下來看看情況,大不了晚上不睡,有情況再跑。

這麼做原因無它,就是個窮字罷了。留在此地的居民,哪怕沒田產,起碼也有個遮風避雨的居所,若不到必死無疑的地步,少有人願意走。

反正一晚上只死了李狗兒一個,哪怕這年輕道士仍舊沒用,死的也不一定是我。

這就是大部分人的想法。

顧憐一邊跟老人瞭解更多的情況,一邊在心中思索。

林守會希望我怎麼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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