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世界的南海紫竹林。

演武場內,金毛犼和哮天犬以獸形狀態互相撕打著,兩隻擁有仙氣護體的獸類一胖一瘦,一高一矮,打得不可開交,誰也不讓著誰。

金毛犼是上古神獸,體型和犬類相似,腦袋上豎著兩個像鹿角一樣的肢角,胸前繫著三個紫金鈴。

平日裡金毛犼就是一個性子急躁,喜歡打鬥的主,遇到哮天犬之後,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哮天犬是天界戰神楊戩的得力助手,為通身純白的細腰之犬,行動敏捷,奔跑速度極快。

茯音趕到演武場的時候,毛絨純白的細犬哮天正跳到金毛犼的背上,惡狠狠的咬住金毛犼腦袋上的肢角,金毛犼則是死死的攥著哮天犬的尾巴,用力往外扯。

在演武場旁邊的一棵高竹木上,祁淵正坐在上面,悠閒的翹著雙腿,一邊拍手一邊對著金毛犼吶喊助威:“小金加油,弄翻這細犬!”

這助威顯然十分有效果,金毛犼眼底的戰意凜凜,攻勢明顯變得更猛烈了。

要說在這天界眾仙之中,金毛犼最討厭誰,那一定就是被稱為清源妙道真君的楊戩和他手底下的細犬哮天。

相對的,哮天犬最討厭的,也一定是作為觀音大士坐騎的金毛犼。

兩隻獸類素來不和,互看不順眼在整個天庭都不是什麼秘密。

要追溯到原因,金毛犼是因為煩二郎神和哮天犬有事沒事就喜歡來紫竹林找觀音尊者,還總是表現出一種和尊者的關係十分親近的樣子。

觀音尊者陪他的時間本來就已經夠少了,因為這對主僕時不時來打擾,他和尊者相處的時間就更少了。

更可氣的,是這哮天犬還總喜歡霸佔著觀音尊者的視線,在觀音尊者身邊亂竄,還想扒著尊者舔尊者,簡直比他這個親弟子都還要粘人。

金毛犼每每看到這細犬在尊者身邊繞來繞去的樣子,就氣得火冒三丈,但是礙於尊者在場他又不好太發作。

長久下來,和哮天犬的樑子自然就結下了。

至於哮天犬,也同樣不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她家二爺有時候連玉帝老頭都不怎麼放在眼裡,作為二爺的狗,那必然也是威風凜凜的梅山一霸。

她最喜歡的是她的主人,第二喜歡的是觀音大士。

金毛犼對她主人不敬,那就是在觸碰她的逆鱗,那必須要好好教訓,更何況,在打架這方面上,她就沒再怕的。

於是這麼一來二往的,金毛犼和哮天犬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

以往還好,雖然每次都會打起來,但是有二郎神或者惠岸行者在場看著,雙方也就還算有點分寸,不會廝打的太過。

然而這一次,楊戩臨時有事回了灌江口,惠岸又湊巧因為大哥金吒的事,去往了西天如來之處。

沒有了監看者,哮天犬和金毛犼打起來也就徹底沒了顧慮。

當然,除了上述這個原因,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如今還多了一個祁淵。

祁淵在紫竹林待了許多時日,卻始終沒有見到茯音,他閒的無聊就喜歡找點事做,看出金毛犼和哮天犬有打起來的苗頭之後,就在一旁煽風點火。

有了他這個亂攪棍在,金毛犼和哮天犬自然是打得越發激烈,到了後面,演武場被弄了好幾個大坑不說,就連旁邊的好幾棵脆嫩的紫竹都無一倖免。

“金毛怪看我今天不把你這角給掰下來!”

“就你,看我不把你尾巴扯斷!”

祁淵在樹上看得津津有味,甚至還不忘舉起手大聲說道:“我壓小金贏!”

“賭注是什麼?”

茯音來到樹下,問出了這一句。

“當然是.....誒?誒!!!”

祁淵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意識到背後這道聲音的主人正是觀世音後,驚得差點沒當場從樹上掉下來。

“是大....大士呀.”

祁淵穩住身體,乾巴巴的說了句,隨即有些心虛的慢慢轉身,期間已經開始在心裡醞釀起上千種理由。

然而等他低頭看到站在樹下的茯音之後,原本準備好的說辭突然就在喉嚨裡卡了殼。

從定居到南海紫竹林開始,祁淵不止一次想過觀音的真身究竟是怎樣的。

他設想過無數種見到觀音真容真身的場景,卻完全沒有預料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驀然撞見。

他想過觀音的真身會很好看很好看,然而直到此刻看到,祁淵才知道,原來真的有一種驚豔是言語無法形容的。

站在樹下的茯音,身上穿的是以輕便和簡單為主的衣物。

因為來這裡之前,他正在蓮花閣內休息,所以一頭銀髮也並未用佛冠束起,而是全部披散下來。

微風緩緩吹拂,細碎的光影斑駁而下,在他的銀髮間落下柔和的浮光。

他白皙的面板像冷玉砌成的石,在光暈下泛出了幾分通透無瑕的光。

身上平靜而清冷的氣質就像初冬的雪,帶著一種徐徐無聲的疏離,彷彿這世間的芸芸眾生皆在他的眸中,又彷彿一片不見底的深湖,湖面之下,一切皆是空寂。

霽月霜華,列松如翠......

祁淵只想到了這樣的詞。

他看得發怔,直到茯音開口喊出他的名字,才回過神來。

茯音看著他。

他也看著茯音。

一秒後,他有些訕訕的摸了摸鼻頭,然後縱身一跳,老老實實的站在了茯音面前。

茯音的眼睫動了動。

祁淵立刻垂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一副犯了錯虛心聽教的樣子。

茯音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祁淵。

本就有些心虛的祁淵,在發現茯音的靜默之後,頓時更忐忑了。

他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的握緊,隨即又鬆開,然後又握緊,如此反覆了好幾次。

他一米九幾的個子,身形頎長高大,此刻這麼低垂著頭,頭上兩隻龍角細微的動著,雙手侷促緊握的樣子,實在是很像一隻大狗。

不過他是龍,到底不是一隻大狗。

真正的大型犬賽太歲,此刻還在前方的演武場和一條白毛細犬拼得你死我活,對這邊的情況渾然不知。

當然,歸根到底,一是因為這邊剛好有竹葉遮擋,二是因為金毛犼和哮天犬打得太過認真。

就在這時,只聽“轟咚!”

一聲,金毛犼將哮天犬甩在地上,又砸出一個巨大的深坑。

看著從深坑裡狼狽爬出來的哮天犬,金毛犼得意的笑了起來。

聽著金毛犼這略顯猖獗的笑聲,祁淵閉上眼,用手扶額,這傻狗自求多福吧。

雖然金毛犼嚴格意義上來說不能算是狗,但就衝他和哮天犬那打得有來有回的傻樣,在祁淵眼中,可不就是兩隻狗在互咬。

而演武場這邊,金毛犼顯然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微微揚著頭顱,十分高傲的對吃了一嘴土的哮天犬說:“太弱了.”

哮天犬翻了個白眼,用鄙夷的目光掃了掃比她好不了哪裡去的金毛犼:“你也不過如此.”

金毛犼聽得不樂意了:“那就再來呀!看我這次不把你打成肉餅,讓你再也不能亂叫.”

“所以....是還要再繼續嗎?”

茯音走上前,清幽悅耳的聲音準確無誤的傳到了金毛犼和哮天犬的耳朵裡。

明明是極其平靜的語氣,也並不摻雜什麼情緒,卻聽得金毛犼的身體猛地一僵,原本囂張的氣焰盡數消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下就沒了勁兒。

哮天犬看到茯音,眼睛一亮,一改之前那對著金毛犼齜牙咧嘴的兇狠樣,瞬間化出自己小女孩的人身形態,一個跳躍,直接朝著茯音飛撲而來。

然而她的手還沒有碰到茯音的衣角,衣服的後領就被一隻手給提了起來。

身體懸空的哮天犬撲騰著四肢,氣鼓鼓的瞪向祁淵:“放我下來!”

祁淵挑了挑眉:“有話說話,撲上來算個什麼事?”

哮天犬惡狠狠的說道:“要你管!鬆手!”

祁淵不以為意:“不鬆手,有本事你就咬我呀.”

哮天犬被祁淵這語氣給氣得兩顆獠牙都露了出來:“你快點放我下來!”

她一邊說著一邊越發大力的撲騰著四肢。

因為動作幅度太大,身上的灰塵都灑到了祁淵臉上。

“咳咳咳......”祁淵被嗆了一口,頓時一臉嫌棄的將哮天犬以拋物線扔了出去。

然而一秒不到,被扔出去的哮天犬又再次撲了過來。

這次,祁淵也不用手了,而是抬腿對準了哮天犬的腦袋,準備在哮天犬飛撲過來的時候,直接一腳踢飛。

他現在算是明白為什麼金毛犼會這麼煩哮天犬了,就這細犬看到觀世音的熱情勁兒,簡直就跟惡狗撲食一樣。

一點分寸感都沒有。

看著就糟心。

在又一次將飛撲來的哮天犬踢飛之後,祁淵回頭看向茯音,真誠的發問:“菩薩,你不會覺得她很煩嗎?”

話語剛落,被踢飛出去的哮天犬又第三次撲來。

祁淵沉默了。

這白毛細犬到底是什麼毛病,怎麼就這麼黏糊?

都說狗隨主人,哮天犬這麼粘觀音,那位二郎顯聖真君難不成也是這樣?

祁淵正想著,就在他準備第三次將細犬踢飛時,一道低沉而磁性的聲音從演武場的另一邊傳來。

“哮天,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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