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奏摺擺在武則天龍書桉上。

這是內衛府大閣領夏江的奏摺,參奏朱無視勾結左武王,暗中訓練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有謀逆之心。

除此之外,還記載著被古三通殺死的一百零八位高手的真相,這些人並非古三通所殺,而是死在朱無視手中。

朱無視陷害兄弟、濫殺無辜、勾結叛逆、結黨營私,實在是罪大惡極。

這樣一封奏摺,如果是在武則天剛剛登基的時候,足夠讓朱無視祖宗十八代從墳裡出來亮個相。

如今四海承平,江山穩固,這個所謂的造反謀逆,顯得非常可笑。

造反需要名正言順,要有一個能夠鼓動百姓跟隨的口號,需要一呼百應的威望,需要糧食、軍械、士卒……

這些東西朱無視有麼?

朱無視暗中培養的勢力,能夠成立一家情報組織,或者殺手組織,想要憑此攻城略地,純屬腦子被驢踢了。

至於什麼結黨營私之類的,和朱無視關係比較好的,或許只有李瑾瑜,原因是李瑾瑜救了他最愛的女人。

這能叫做結黨營私麼?

這特麼不是剛剛發生的麼?

造反謀逆是不可能的,不過若說朱無視無罪,同樣也是胡言亂語。

朱無視顯然是犯過重罪,按照律法該當斬首一刀,只不過朱無視什麼罪都有可能犯,就是不可能造反謀逆。

換而言之,想要扳倒朱無視,參奏他濫殺無辜、培植黨羽即可,參奏他造反謀逆,反而是在給他開脫。

夏江深得來俊臣真傳,最是擅長羅織罪名,豈能不知這其中的彎彎繞?

他知道,但他仍舊如此做,因為他根本就不想殺死朱無視,殺了朱無視對他沒有好處,對武三思也沒有好處。

夏江要做的,是把朱無視關入內衛府大牢,榨乾他的一切之後,再讓朱無視畏罪自殺,然後武則天肯定會

——砍了夏江!

這麼明顯的算計,怎麼可能瞞過武則天的法眼?在武則天眼皮底下做出這等混賬事,豈不是在主動找死?

夏江不想死,但他沒有辦法。

早在武則天登基之初,夏江便死死綁在武氏這條船上,他這種身份,根本不可能離開,離開便是粉身碎骨。

所以,無論夏江願不願意,無論武三思多麼不堪大用,夏江都必須全力支援武三思,因為他沒有別的選擇。

李唐皇室復辟之日,夏江必然是最先被清算的惡佞罪臣,他當年怎麼殘殺李姓宗室,皇帝就會怎麼回報他。

夏江一直都很嫉妒尉遲真金。

同為武則天的鐵桿心腹,尉遲真金卻和李唐舊臣關係極佳,靠著李瑾瑜這個養子,甚至獲封王爵告老還鄉。

如今尉遲真金在金陵養老,每日不是看戲就是聽曲,身邊孝子賢孫,要多快活有多快活,給個神仙都不換。

夏江卻只能活在陰暗潮溼、血腥殘忍的內衛府,靠著羅織罪名、栽贓構陷保證權勢,朝野上下,盡是罵聲。

沒有步入來俊臣的老路,只是因為他足夠隱忍,並且暫時沒有替代品。

若是有人能夠替代他,夏江早就已經被兔死狗烹,渣滓都留不下來。

武則天看了看奏摺,略微覺得有些頭疼,因為這事兒根本沒法處置。

一般來說,對於這種犯過錯,但大多數時間忠心耿耿,有一定執行能力的臣子,應該敲打一番作為提醒。

朱無視怎麼敲打?

清除他麾下的四大密探麼?

上官海棠和歸海一刀在西域,靠著濟公禪師的慈悲佛法“拔魔”,如今兩人算是濟公座下的金童玉女。

濟公禪師乃佛門第一高僧,武道和佛法均登峰造極,這種人最好的選擇是交好,非必要絕對不能得罪。

往日沒有結交的機會,如今好不容易和朝廷有了點關係,怎麼可能為了這麼點小事,得罪濟公禪師呢?

再者說了,濟公去吐蕃與活佛論道的時候,他們兩個也跟著去了。

以上官海棠的能力,只要隨著濟公四處遊覽幾圈,必然能夠把吐蕃的地圖繪製出大半,非常有戰略意義。

成是非是太平公主的女婿,太平公主和武攸暨生了二女,包拯已經鍘了一個女婿,若是把這個女婿抓了……

以太平公主的脾氣,肯定會直接衝入大牢搶人,武則天總不能把太平公主砍了吧?這是她僅剩的女兒啊!

四大密探,就剩下段天涯。

把段天涯關入天牢,這特麼有個什麼卵用?有什麼敲打效果麼?

另有一點,便是東瀛使團中柳生家族的高手,與段天涯頗有恩怨,武則天需要讓段天涯去試探他們的目的。

算來算去,目前的最優解,是把朱無視在牢裡關幾天,然後把那什麼天罡地煞除掉,總有種銷燬證據的感覺。

皇帝幫大臣銷燬犯罪證據,這事兒怎麼想怎麼算是奇葩。

不過這種事情,武則天曾做過不知多少次,別的不說,李瑾瑜這些年做的破事,都是武則天幫忙收尾。

這也是李瑾瑜時常捱揍的原因。

犯事太多,特別欠揍!

如今這個欠揍的孫子,在一系列的算計下,帶著王妃和孩子來到洛陽。

這個時間到洛陽,年前肯定是不可能回去的,換而言之,李瑾瑜要煩她三個多月,想想就覺得手非常癢。

“婉兒。”

“請陛下吩咐。”

“傳旨,朱無檢視謀不軌,讓楚王就地把他拿下,關入天牢……把他關入古三通曾經居住過的那間囚室。”

上官婉兒聳了聳肩,心說皇帝什麼時候有了這種惡趣味,若是那位素心姑娘給朱無視送飯,場面肯定精彩。

好在世上沒有鬼魂,否則把古三通的亡魂招來,比什麼戲曲都有趣。

不過這也從側面說明,朱無視真的沒有造反之心,否則怎麼會在李瑾瑜眼皮子底下?他能翻出什麼水花?

……

李瑾瑜接到聖旨,看了看身側品茶的朱無視,露出個古怪的笑容。

朱無視只覺得心裡發毛,心說你這是什麼毛病?難道又有什麼樂子?

經過這段時間相處,朱無視非常的明白,李瑾瑜是個樂子人,有事沒事都喜歡找樂子,樂子越大越是歡喜。

“王爺,為何這麼看我?”

“老朱啊,聖旨上說,你這傢伙圖謀不軌,陰謀造反,罪大惡極,讓我就地把你拿下,你要不要與我動手?”

朱無視:(・`ω´・)

你特麼是在逗我?

你這是抓犯人的態度麼?

李瑾瑜隨手把聖旨遞過去:“你可以自己看,我可沒有冤枉你。”

朱無視毫不客氣的接過聖旨,看著上面寫的幾條罪過,只覺得全身上下都在便秘,然後主動把手伸了過來。

李瑾瑜奇道:“不反抗麼?我很想試試你的吸功大法,我聽說這玩意兒練到大成,什麼都能夠吸入體內。”

朱無視苦笑道:“吸功大法就算能夠抓起一座山,也吸不動王爺,況且聖旨上這幾條罪過,我如何反駁?”

李瑾瑜撇了撇嘴,心說你這老小子本就沒打算反駁,恐怕武三思和夏江的計劃,早就被你這老狐狸猜到了。

朱無視道:“王爺,我被關入到天牢之後,還請幫我照顧素心。”

李瑾瑜道:“放心,素心有蘇櫻和隱修關照,再過幾日,天香豆蔻就會送過來,她的傷勢可以完全養好。”

“那我就放心了。”

“如果有人用天香豆蔻引誘你,想必你應該知道怎麼做。”

“我會擰下他的腦袋!”

兩人相視一笑,李瑾瑜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捆繩子,把朱無視的雙手給綁了起來,然後把他扔到後面的馬車上。

鐵飛花好奇的問道:“你這是在耍什麼花樣?我總覺得,這件事你們早就策劃好了,夏江已經進入彀中。”

李瑾瑜伸了個懶腰,枕著鐵飛花修長的大腿,解釋道:“如果僅僅只是夏江一個人,他非常非常的難對付。

公平公正的情況下,夏江和朱無視相互算計,贏的肯定是夏江。

只不過夏江現在別無選擇,他只能選擇武三思,從戰略層面,便處於絕對的劣勢,只能拆了東牆補西牆。

看似連連發動進攻,實際上麾下人馬快速消耗,尤其最近幾日,夏江針對江左盟,阿飛帶人抵抗陰謀詭算。

阿飛或許不那麼可怕,但他背後還站著沉浪、王憐花、熊貓兒。

我那位遠房堂哥李尋歡,和阿飛頗為親厚,自然也會選擇幫忙。

夏江這些年招攬到的高手,那些早就應該死去,實則被他暗中招攬入麾下的江洋大盜,損失了至少四成。”

鐵飛花道:“驅虎吞狼,這樣是不是有些不妥?不怕沉浪怪罪麼?”

李瑾瑜道:“首先,沉浪對於內衛非常的厭惡,其次,殺死的那些人都是江洋大盜,最後,也是最重要的。

這件事做主的不是沉浪,這是阿飛的主動選擇,他是江左盟的護法,江左盟對他多有禮遇,從無失禮之處。

如果在這個時候,阿飛選擇離開江左盟,沉浪反而會覺得失望,退一萬步說,這未嘗不是對阿飛的歷練。”

鐵飛花道:“沒有人希望自己的兒子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哪怕知道這會非常危險,該出手也必須出手!”

李瑾瑜笑道:“總有一些人,吃好處的時候勇往直前,該他們付出了便後退百步,表示精緻的利己主義。”

鐵飛花道:“實際上就是無恥!”

“人還是需要有點羞恥心,否則和禽獸的區別在哪裡?不說這些,咱們此次到洛陽,怕是過年才能回去。”

“過年?這麼長時間麼?”

“所以需要夫人陪同。”

李瑾瑜此次來洛陽帶了不少人。

鐵飛花、蘇櫻、江玉燕、柳兒、長子李琮、長女李瑤、梅長蘇。

虛夜月雖然沒有跟來,但她目前是王府的大夫人,倒也頗為得意。

帶著孩子看似比較危險,實際上這不僅是李瑾瑜的嫡子,同時也是武則天的嫡系重孫,字輩都是武則天取的。

李瑾瑜抱著孩子,去找孩子的太奶奶要壓歲錢,武則天還能吝嗇不成?

假如真的遭遇危險,李瑾瑜把孩子向武則天懷中一塞,立刻安枕無憂。

誰敢當著皇帝陛下的面,傷害皇帝的嫡親重孫?骨灰都給你揚了!

其實李瑾瑜本打算全都帶著,但尉遲真金在金陵養老,總該留下兩個孩兒陪伴父母,便只帶了李琮和李瑤。

鐵飛花笑道:“年後回家,三位妹妹差不多到了產期,咱們家裡會變得更加熱鬧,這也算是子孫興旺了。”

李瑾瑜道:“咱們是皇家,倘若子孫後代不興旺,心中總是會不安。”

鐵飛花道:“玉燕和柳兒呢?”

“等到君琪、勝男、冰雲恢復,就該輪到蘭兒、玉燕和柳兒了。”

“劍雄、琵琶公主、耶律南仙,還有移花宮的兩位宮主呢?”

“這個不著急,我……”

“總該讓人家安心。”

“安心?”

“琵琶公主是龜茲國公主,未來的龜茲國女皇,如果懷了你的孩兒,那就是天賜聖嬰,在西域一呼百應;

耶律南仙我看不透,如果她也想登臨絕頂,總該有繼承基業的子嗣;

劍雄妹妹最是溫柔,若非要守著鑄劍城的基業,早就已經嫁入王府;

至於移花宮的兩位宮主,你不能陪伴在身邊,也該有個孩兒陪伴。”

李瑾瑜打趣道:“你不怕她們的子嗣聯合起來,搶奪琮兒的地位?”

鐵飛花白了李瑾瑜一眼:“能不能搶得動,還不是要看你的意思?”

恰在此時,李琮睡醒了,看著身邊的老爹,張開雙臂求抱抱,李瑾瑜伸手抱住孩兒,然後就被尿了一身。

這熊孩子!

真特麼像我!

……

“王爺,楚王快到了。”

秦般若略帶畏懼的說道。

在武三思眼中,李瑾瑜屬於運氣極佳的黃口小兒,在秦般若眼中,李瑾瑜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絕世凶神。

倘若惹怒了這位凶神,揮手間就能夠殺得白骨累累,流血漂櫓。

武三思冷笑道:“到就到唄,難道還想讓我去接他?他不是要把朱無視送入天牢麼?在天牢裡做好準備。”

秦般若建議道:“王爺,咱們要不要試試,能不能把朱無視收服?”

武三思面上露出一抹猙獰:“既然已經成為敵人,那就要徹底滅殺,要把朱無視生吞活剝、敲骨吸髓。”

秦般若不敢反對武三思的意見。

隨著天怒心法的修為越來越強,武三思變得越來越霸道,倘若秦般若敢違逆命令,說不得就會餵給天怒劍。

武三思輕輕握起拳頭,掩蓋在衣袖下的手臂,閃過一道道血色魔紋。

“夏江在做什麼?”

“在處理青龍會的事情。”

“讓他立刻停手,集中全力對付梅長蘇,我不在乎梅長蘇的真實身份,只想知道何時能夠砍下他的腦袋!”

“屬下立刻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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