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喬芸從寒風中醒來,她身上蓋著的已不是那件袍子,而是厚厚的稻草。

廟裡昨夜同宿的少年早已不見了蹤影。

她揉了揉眼,起身把那堆稻草推開,從草窩裡鑽出來。

她的頭髮上還沾著幾根草穗子。

她抬手揀下頭上的稻草時,卻發現自己的左手無名指指甲蓋內有出現了一個花狀白點,此刻正灼熱發燙。

喬芸摸了摸無名指指甲,腦海裡瞬間彈出閒雲那嬌媚的嗓音:“你醒啦!我讓管家給你準備了早飯,你吃了再出發吧!”

咦?這是……

陸折秋的聲音也響了起來:“主人,我教她用了聊天系統,您應該看到您指甲上的印記了。

若是她有語音訊息找您,印記會發燙的。

若是她或是屬下有什麼東西要臨時給您,放進包裹後那個印記也會有一陣刺痛提醒您.”

真方便啊……喬芸咧了咧嘴,不過怎麼左想右想都是在折騰自己?不是指頭挨燙就是挨痛。

她看了看自己的指甲,這刻指頭肉上的印記雖然不大,可是還怪顯眼的,哪天塗個蔻丹把它遮住好了。

喬芸在腦子裡問:“有什麼吃的?”

閒雲彷彿之前沒聽到陸折秋的話,興高采烈道:“你家裡的早飯也太豐盛了,管家還說半個月都不重樣,還可以想點什麼點什麼,你以前天天都這麼吃嗎?今天是雞絲粥、肉心包子、南乳玉蕈、椒油拌菠菜、桂花奶糕。

我讓管家每樣給你留了一些?”

喬芸樂了,閒雲適應得很好嘛!她道:“不了,你讓管家送兩個包子跟一囊蜂蜜水過來就行.”

閒雲在那邊兒花園的暖亭裡一邊吃早飯一邊賞雪,道:“你可以去找我姥姥,我姥姥在曲沃縣,我還有兩個舅舅,我娘才死了沒幾天,我兩個舅估摸著還不知道呢!”

喬芸一思忖,回道:“也好。

就這樣吧.”

說著再次摸了摸指頭,把通話掛掉了。

她暫時還不想去,先在縣裡找找看有沒有什麼機遇吧!

如果實在沒地方去了,再考慮投奔外祖家。

很快,指尖傳來一陣彷彿被火燙了的疼痛,喬芸便知道是東西來了。

她摸了摸指甲,頓時看到了包裹內的物品:熱水一盆,毛巾一條,香胰子一塊,肉包子一份,蜂蜜水一壺。

還有一包衣服,一件黑色箭袖短襖、一條鴉青色厚褲子,外加一條到膝蓋的灰色短罩裙。

喬芸取出衣服來,衣裳料子很結實,外面是普通的粗麻布,內裡是貼身舒服的白編綾,中間還填了輕盈又保暖的天鵝絨。

鞋也是新做的布靴子,舒服又暖和。

只是顏色都是灰撲撲的,畢竟原主的爹孃去世,她還沒出孝,這一身新衣裳就算被人看見了也不能說什麼。

而且些顏色的料子也很常見,會織布的婦人都能織出來,農家人給孩子攢一身這樣的布料也算不上敗廢。

洗完臉後,喬芸解開那個白布包,哆嗦著把冬衣和鞋襪穿上,頓時一股暖流湧向四肢百骸。

她感動的想哭,在前世她十六歲前被爹媽寵,十六歲讀高中以後親哥哥寵,大學裡男朋友寵,蜜罐里長大的她從來不知道飢餓和寒冷為何物。

反倒是穿越之後,她才知道能穿上暖和衣服是多麼可貴的一件事。

開啟另一個包袱,裡面的包子還熱乎乎的,看來遊戲裡拿出的裝食物的包袱居然還有保溫功能。

這具身體的原主明顯是沒吃過飽飯,肚子裡一直是空空的,喬芸早就餓得心裡發慌了。

成年人半個巴掌大的肉包子她吃一個就有些飽了,再喝幾大口香濃的奶茶,簡直不要太舒服。

推開廟門,外面的天剛矇矇亮,破廟外面是一條看不到頭的黃土道,周圍盡是一望無際的田野。

黃土路向西的一頭通向遠處的深色的山巒,此時正值隆冬,山上一片灰濛濛。

喬芸記得自己爹是經常進山打獵的,如此看來白荷村應該在山腳下,那道路往東就是通往縣上了。

喬芸搓了一把雙臂。

寒風颳在臉上跟刀子似的,簡直要剜得人皮開肉綻,這還是臉上,若身上換成之前穿的破絮襖,那得凍成什麼樣!幸好她穿了鴨絨襖,不然就這單薄身子,怕是要在去縣城的路上被凍死第二次。

“喲,這不是喬家的大娘子嘛!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喬芸還沒反應過來是叫她呢,自顧自的往前走。

直到後面有車輪的軲轆聲,她才回頭準備避讓,誰知就看見一個年過六旬的老人正趕著驢車,在自己身邊停了下來。

老漢臉上帶著笑容,可目光裡藏著狐疑,正不住的打量著自己身上嶄新的棉襖。

她想起來了,這是村口的吳六爺,養了頭毛驢,他家中有口石磨,村裡的小米麵啥的都是在他家磨的。

平日裡不拉磨的時候,他也趕驢車往縣裡跑,拉一些去縣上的人,一個人能收兩個銅板呢。

喬芸立刻就掛上一副笑容,甜甜道:“吳爺爺好!我奶讓我去縣城裡買兩袋鹽,再買一包幾色絲線。

我還以為這麼冷的天爺爺您不出來了呢.”

說著還把小襖的袖子展示給他看,“爺爺您瞧,這是我娘生前給我做的衣裳!我還是頭一回穿呢!”

吳老六打消了疑慮。

喬家在白荷村算是生活稍好的,給小丫頭做身新衣服倒也負擔得起。

喬家的事他也知道一些,這必定是甄氏攢下來給肚子裡的孩子的新布。

想到喬大娘子雙親離世,他也一陣唏噓,喬老太太那死摳門的性子,肯好好待這丫頭才怪!

村子裡沒有雜貨鋪,日常所需皆是等到縣城有集會時,一起去採購。

針線這玩意,誰家都不會短,更何況都是鄰里鄉親的,這家短了線使,去隔壁借一卷也是有的,為何呂氏巴巴的趕了喬大娘子跑去鎮上買線呢?

吳老六一拍腦門,明白了。

方才喬大娘子說的是買絲線,那可不是這些窮鄉親用的起的。

必定是呂氏為了給她那小女兒裁絲衣服,卻沒有絲線用,才讓喬大娘子大冷天的出來跑一趟。

他順著喬芸,捏了捏她的新袖子,心中大駭——這呂氏也忒狠了,這襖兒裡填的東西怎麼這麼少?

“你奶奶也真狠得下心,你這衣服這麼薄,大冬天的,草絮子也不給你多填些,這哪兒夠擋風?你上車來,俺正好今日去縣裡買些年貨,能順道捎你一程.”

喬芸心裡竊笑,這裡子裡填的可不是草絮子,是鴨絨!鴨絨襖兒若是做得那樣厚,那冬天都能起痱子了。

她看了看前方,縣子還沒影呢!有車在眼前,不坐白不坐。

“可,可我奶奶給我的錢只夠買鹽和線呢……”喬芸囁嚅著,做出一副不敢上車的樣子來。

“哎,俺今天又不是專門拉人的,你給什麼錢?快上來罷!”

吳老六故意做出一副不樂意的樣子來。

乖乖,白荷村離曲沃縣遠著呢,呂老婆子還不給她坐車的錢,是想讓這娃走夜路回來不成?

喬芸這才爬上了板車。

一面慶幸自己留了個心眼沒做成長裙子,一面乖巧的跟他道謝。

小毛驢脖子上的鈴鐺叮鈴叮鈴的響著,四隻蹄子嗒嗒嗒嗒的跑得挺快。

喬芸暗暗把這一路的景色都記下來。

曲沃縣附近幾個村子平日裡的買賣都要靠曲沃縣的集市,曲沃縣往西北再走一百六十里便是郡城,再加上曲沃縣挨著澮河,有個漕運碼頭,因此曲沃縣是個大縣。

日上三竿時,終於有一坐不大不小的城門漸漸的接近,吳老六便道:“那俺下午還在這兒等你,你且小心些,縣子上人多,當心別被柺子拐了去!”

說著把驢車停在城門下面。

“噯.”

喬芸應了聲,就跳下了車。

心說鬼才要主動回去。

但此刻她也顧不得解釋那麼多了,匆忙擠進了人流裡。

她忙著找典當行,她想好了,如果縣裡沒有,她就去城裡。

經過路人指引,她跑去了縣北,果然,臨街一店鋪上掛著個幌子,上面寫著繁體字的“典”。

店裡的夥計見到一個小娃娃,本來想趕人,可看她穿的乾淨嶄新,轉念一想可能是縣上的丫頭,或許有什麼要緊事,便沒攔她。

喬芸跨進當鋪,才發現自己都沒有櫃檯高,只能踮著腳。

還是夥計心細,給她搬了個小胡凳。

她從袖子裡取出陸折秋給自己的銀簪和銀鐲,放在櫃檯上從小木窗裡遞了過去。

銀簪和鐲子上只有幾片薄銀片打的茉莉花,沒什麼寶石,勝在做工造型精緻。

遊戲裡的珠寶匠做的髮飾造型如同出自現代的簪娘之手,造型漂亮不說,還特別結實,銅絲和熱熔膠固定會鬆動,可遊戲裡的像是焊過一樣穩固。

掌櫃的心生警惕,問道:“小娃娃,這是你偷搬家裡的東西來的吧?”

喬芸一副難過的樣子:“我阿爹讓我拿了阿孃的遺物當了,他好去喝酒賭錢.”

她前世便是學的表演專業,演戲那是一把好手。

哎呦,哪家的可憐見的小娘子,攤上這麼個酒鬼賭徒爹。

掌櫃的心裡頓時升起了幾分憐憫。

只是這樣的人他也見的多了,染上賭癮的人,不把家底敗光是不會罷休的,況且,只怕等他家產都變買完,下一個就該賣女兒了。

只是這樣的世態冷暖掌櫃見多了,所以他沒再說什麼,便接過銀飾,細細檢視撫摸一番後,給了她兩大吊每一串都壓得十分緊實的銅錢。

“你這首飾太過樸素,本不值幾個錢。

看在這做工還不錯的份上,給你算兩貫錢足夠了.”

喬芸連聲道謝,接了兩串沉甸甸的銅錢便出了當鋪。

兩貫!兩千文!這裡用的單位是貫,摺合一下大概是二兩銀子。

兩千文,聽起來很多,但喬芸一換算只能當二兩銀子,她又覺得好少哦。

罷了,湊合著用吧!

她走出當鋪,把錢藉著往自己袖子裡塞的動作丟進了系統揹包裡。

她深吸了一口氣,抬頭舉目望去,天上的烏雲說不上多厚,只是有些陰鬱。

眼下先找個歇腳的地方罷!

兜裡有了錢,她的底氣也足了不少。

眼瞧著不遠處路口那一棟兩層民居,屋外掛著“宿”的酒幌,門也半開著,掛著厚厚的毛氈門簾,她便朝那邊兒走過去。

一邊走,一邊把串銅錢的繩子解開,只分出了一串二十文的,剩下的丟進空間裡。

“吱呀——”

推開客棧門,掀開門簾,霎時一陣冷風就撲進屋內,正在櫃檯後打瞌睡的店小二打了個激靈,醒了。

“哎呦,客官您來住店吶?您可儘管放心,我們店乾淨!隨時都有熱水……”招待迎客的話脫口而出,待到看清了來人,店小二愣了一下,下面的話都忘了說了。

喬芸搓了搓手,吩咐道:“開一間上房,給我打桶熱水來.”

“好嘞!樓上請!”

店小二麻利地應下。

但在鄰近走到房門口時,終於按耐不住好奇心,問了一句:“你這麼小,年前一個人跑來住店?”

這通身的衣飾也不像大家小姐,更不像行走江湖的女俠,灰撲撲的,倒像農村滿地跑的丫頭片子!

喬芸瞥了他一眼,把那串二十文的銅錢隨手朝店小二扔了過去:“幫我去附近食肆買份熱乎菜來,不拘葷素,餘下的錢歸你了。

嘴巴閉上,不該問的別亂問,少不了你的賞!”

“好嘞!您等著!”

店小二敏捷地接住了銅錢,頓時喜上眉梢,也顧不得好奇了,麻溜的把喬芸帶到房間門口,把門一推:“喏!這房間您可還滿意?這房間窗子後頭是民居巷子,安靜;這朝向早起也能曬到日頭!”

喬芸點點頭,又摸出幾個子兒遞給他:“可以。

喏,大冬天的,給你拿去打點兒熱酒吃!”

“嘿嘿,謝謝客官!”

有錢便是爹,有奶便是娘。

店小二深深信奉這一點,話也不多說,出門買熱菜去了。

不一會兒就有一位中年僕婦敲門了。

喬芸開了門,眼見這婦女生得五大三粗,頭上包著一塊頭巾,寒冬臘月裡還挽著袖子,粗壯的胳膊上卻還泛著汗珠。

她一手提著沉甸甸的熱水桶,另一手端著托盤,也不知她是拿什麼敲的門。

也許是用腳踢的吧,喬芸想。

僕婦把飯菜放到矮几上,給屏風後的澡盆灌滿了滾熱的水。

又從懷裡摸出一支火摺子,引燃了屋中的炭爐,又拿起放在角落的火鉗撥了撥,明瞭火,屋中頓時暖和了起來。

僕婦又把窗子推開,露出一絲小縫,道:“小娘子記住,屋裡點著炭火的時候切不可關嚴了窗戶.”

喬芸全程坐在矮榻上看著,聽到了囑咐才忙不迭點點頭:“我知道!關嚴了容易把人悶死.”

僕婦點點頭,又把搭在肩膀上的乾淨巾帕疊放在澡盆旁的小凳子上:“這水還是燙的,小娘子可以過會兒再洗.”

喬芸有些難為情,她猶豫了一下,道:“大娘……一會兒能不能幫忙給我搓搓澡子?我細胳膊細腿的,想自己搓也使不上勁.”

僕婦笑了笑:“我勁兒大,怕是要給你搓掉一層皮.”

喬芸忙擺擺手,做出不在意的樣子來:“越是這樣越搓得乾淨呢!況且我也不是嬌生慣養大的。

不讓大娘白乾活!”

她又摸出五個子兒:“這五文錢給大娘做辛苦錢,可好?”

僕婦在這客棧幹些漿洗縫補的粗活,一個月也最多拿兩百錢,冬日需要的活少,更是兩百文都不到。

如今這小娘子一出手就是五文,大娘猶豫了一下答應了。

屋裡的炭爐,燒的旺旺的,一點都不冷。

喬芸泡了熱水澡,舒服得很,跨出浴桶時,每一寸肌膚都冒著熱氣,每一處毛孔都被舒張開來,身上的髒汙盡數被濯盡,整個人從裡到外都清新起來了。

僕婦在澡桶裡溼了溼毛巾,又重新擰乾,掛在了炭爐旁邊兒:“小娘子且等一等,我去給你把澡桶倒了.”

說罷,便雙手一環抱,抱著澡桶出門去了。

喬芸穿好衣服,看得直咋舌。

這是多大的勁兒,滿滿一桶水啊!

又過了一會兒,僕婦又上來了,她擦乾淨澡桶放回原位,又把兩個盛水的木桶提了下去。

喬芸坐在桌邊,看僕婦端來的飯菜。

店小二買回來了兩個白饅頭和一盤熱白菜。

喬芸盯著這樸素的菜餚一陣無語。

二十文只夠買些這個?

那店小二是吞了多少!

不過喬芸懶得追究這些細枝末節,她拿起饅頭咬了一口。

是戧面饅頭,像現代家裡蒸的那種,有點發黃,也很瓷實,其實這種饅頭最是實在最頂飽,就是味道比起機器蒸的差了點香甜。

菜是一盤白菜,是加了鹽和姜醋蒸的,不至於難以下嚥,但沒什麼油,一點兒也不香。

喬芸嚼了兩口就放下筷子,把菜送進包裹裡,自己則在床上躺好,也進了系統。

她進正屋之後,陸折秋殷切地迎了上來,但閒雲卻不在這裡。

“她人呢?”

喬芸左顧右盼。

“我有問題要問她.”

“她在牧場那邊,說是去看鴨子了.”

“喔!”

喬芸直奔莊子上,果然,閒雲正捧了一盆飼料蹲在鴨子堆裡餵鴨子。

一群肥嘟嘟的嫩黃色毛絨團嘎嘎嘎地擠在她腳邊,撅著鴨屁股爭先恐後從她手裡啄食。

她左手喂小鴨子,右手喂大鴨子。

比起可愛的小鴨,大鴨子要撲騰得多。

鴨毛滿天飛。

如果忽略閒雲那一身繡梅花的碧色襦裙,頭上精緻的髮髻和華貴的頭腦首飾,這場景還挺溫馨的。

才怪!

哪個擠在黃土坑裡餵鴨子的人會打扮得像富貴牡丹一樣!

喬芸站在鴨舍邊兒喊她:“閒雲!你過來!”

閒雲聞言抬頭,看見是喬芸喊她,她便愉快的把剩下的飼料直接倒進食槽裡,拍了拍身上的鴨毛,提著裙子跑了過來。

“什麼事呀?”

喬芸拉著她,找了個草坪坐下,把那盤蒸白菜放在桌上,問她:“縣裡的人平時只吃這個嗎?”

“咦?你從哪弄來的!”

喬芸把事情簡單說了一下,閒雲便抱起了胳膊,回想了一下記憶裡的事,才說道:“我大舅舅在鎮上的酒樓做幫廚,我小時候去蹭過飯。

那裡的蒸白菜十二文一盤,確實很貴!但是別的食肆是什麼價,我就不知道了.”

“這樣啊。

那你嚐嚐,這個蒸白菜比起那酒樓裡的,味道如何?”

喬芸又從包裡摸出一雙筷子遞過去。

閒雲接過筷子,夾起一片白菜放入口中,旋即皺了皺眉。

“還行,都差不多,不過蒸白菜趁熱好吃,這個有點涼了.”

喬芸眼底的光芒一閃而過。

如果連酒樓裡的菜都是這個水平,那她都想開食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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