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曄在電車上買了個冷便當填飽肚子。

今天的計劃完全被打亂,午飯因為國木田沒吃上,晚飯因為案件沒吃上,冷便當的燉菜上凝固的稀少油脂,都能讓他的味蕾感到滿足。

多年定居國外,千曄對米飯其實不怎麼感冒,但還是一粒不剩的吃完了。

抵達橫濱時,已經是傍晚,現在他站在車站門口,翻開筆記本,想起今天還召喚(僱傭)了織田作之助,想額外做點什麼來感謝對方。

織田作之助是個很好說話,效率高又不話多的好鬼,而且他不奪取人類生命的原則,和千曄的三觀十分搭配。

作為天生就站在黑白交界線,在狹窄灰暗地帶汲取容身之處的異能者而言,千曄重視生命的想法其實和主基調不太搭配,異能者想要一輩子都不殺人,實在太難了。

儘管異能者是作為被隱匿的群體,但他們的立場在各國高層心中,有一點是共通的——兵器。

異能者說穿了,就是沒有放在明面上的軍事武器。

可即便是操作起來再難,千曄也不想殺人。

畢竟是打算在這個城市定居,千曄還是提前瞭解過情況。

橫濱有個奇特的現象,一天時間分成白天、黃昏和夜晚,分別由異能特務科、武裝偵探社和港口黑手黨來管理。

還取名為三刻構想,三刻指的就是這三個時間段。

千曄:聽起來就像是將國外的三權分立拉過來,再根據自身環境條件修改而成。

但無論是怎麼出現的,如今離太陽完全落山還有大概四十六分鐘,這個時間對他來說算是很寬裕。

千曄是提前訂了輛車,要到明天才去取車,他去附近的便利店買了幾包小孩子喜歡的零食,幾樣小玩具,又買了一束白雛菊鶴一點香燭,坐計程車來到一座墓園。

這是一座公墓,因為有人定期打理的關係,並不顯得落敗陰森。

他使用異能,召喚出織田作之助。

可能是因為這次召喚的理由不是為了工作,織田穿著一身居家服,腰間繫著圍裙,雙手還沾著麵粉。

千曄本想說的話,在看到他的裝束後,視線停留在他的手上,表情有那麼點的……複雜。

織田:“只有滯留在地獄,有工作的亡者才需要吃飯.”

千曄:“……我記得那些孩子沒有工作.”

他們應該不需要吃飯。

織田:“恩,我是在教他們做蕎麥麵.”

千曄看織田一本正經的模樣,默默的將吐槽吞了回去。

他覺得自己不是那種擅長吐槽的人,但他遇到的亡者……大多都有那麼點讓人想吐槽的慾望。

不想跟亡者討論這種家常倫理的事情,他將手裡裝著零食和小玩具的塑膠袋拉開口子給織田看。

“上次說好的,給孩子們送點禮物。

便利店買的,希望他們不要嫌棄.”

織田看著塑膠袋的眼神放柔,道:“他們不會嫌棄。

在地獄裡,這類塑膠量產的玩具才是稀缺品.”

在現世不值錢的小玩具,在沒有工業化的地獄反倒是可遇不可得。

地獄終究是亡者居住的地方,即便現世已經邁入工業化,地獄的節奏也很緩慢。

可能這也是鬼燈的理念——地獄又不是什麼度假聖地,要是學現世那樣,搞出一堆人性化的方便裝置,接下來是不是還得引進什麼人權理念之類的思想?

說穿了,也不過是一個人類輪迴的中轉地帶罷了。

千曄見他這麼說,也沒有多想。

讓織田在前面帶路。

晚霞照耀在地面上,千曄的影子被拖得很長,但走在前面的紅髮男子,他沒有影子,甚至連腳步聲都聽不見。

織田自然是知道自己埋在哪裡的,儘管這是他第一次來這個地方,無形中也有一種牽引。

之前千曄住在英國,織田可沒有機會回橫濱,但可能人死了後對很多現世的東西就失去了興趣,他沒有好奇或者懷念的東張西望,而是步伐堅定的走在前方。

他的話很少,可能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話題。

千曄一手提著塑膠袋,一手捧著白雛菊,這類用來送給亡者的禮物,是不能沾染亡者氣息的。

所以需要他一路攜帶。

千曄說:“說起來,不是有位大叔麼?您說過的,做咖哩飯很好吃的大叔.”

織田已經找到了位於上頭的墓碑,他道:“恩,前陣子的祭典他去夜市開了個咖哩飯攤,孩子們也去幫忙了.”

千曄:“有賺嗎?”

織田:“沒有,不合地獄居民的口味.”

雖然賣出去了一些,但也只能算是不虧,地獄裡的種族複雜,不只有人類的亡者,而滯留在地獄的亡者也大多沒有空閒去參與這類祭典。

織田:“大叔昨天就去投胎了.”

想了想,又補上一句,“說是已經體驗過,我和孩子們也適應了,他該去迎接未知的新旅程.”

千曄點了點頭:“可真是個豁達的大叔.”

千曄知道織田同時還養著五個小孩子,是他活著時收養的,可在死後,這些孩子還是不願意投胎。

他們想和織田再相處一段時間。

織田生前是殺手,雖然他後來不幹這一行,但也沒有做出多少可以抵銷的善行,但地獄的判刑沒有那麼死板,比起殺手,那些判官認為僱傭殺人的僱主才要擔主責。

所以織田留在地獄工作,又因為小孩子們雖然不用上學吃飯等,可也要穿衣服,也要買一些玩具啊帶他們去玩之類的,經濟就有些拮据,直到和千曄簽訂了僱傭合作後,才寬裕起來。

甚至……

織田站在自己的墓碑前,位於山頭的墓碑,風景不錯,旁邊還有一棵枝繁茂密的大樹。

墓碑上沒有刻名字,是一片空白,他指著底下說:“應該是太宰做的,將我和孩子們的骨灰放在一起.”

太宰是織田生前的朋友,反正織田是這麼說的。

千曄將祭品(零食玩具)放在了臺子上,點燃了三根香,沒有雙手合十的祈禱,而是抬頭問著織田:“這樣就能收到了麼?”

“恩,生者的供奉、亡者的凝視,等香燃過一半後,祭品就會出現在地獄,到時候只要去相關的部門領就行.”

千曄:“我以前還以為只要供奉,亡者就能收到.”

如果不是那段奇遇,還真不知道同時需要亡者的凝視才行。

但要完成這些條件是很艱難的,亡者不能長時間滯留在現世,否則容易墮落成孤魂野鬼,甚至魂飛魄散。

目前為止,恐怕也就只有千曄的異能才能讓亡者躲開這條規則。

香很細,也不長,千曄坐在樹下,掏出手機看著本地新聞,而織田則是不知累的站在墓碑前,不知道是在思索著什麼。

等香燃過半的時候,他冷不丁的說:“可以了.”

千曄看過去,果然見到供品慢慢的變成透明,最後零食玩具連同鮮花都消失不見,唯有那三根香還在冒著細煙。

這畫面還是有點詭異,千曄摸了摸胸口:“……”算了,我不糾結這一點。

織田撓了撓頭,似乎有話要說,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觸及千曄疑惑的視線,他別開視線說道:“我詢問過鬼燈大人,他讓我來問你。

請問……您有意願展開一樣新業務嗎?”

最後一句用上了敬語。

“比如?”

“我寫了一篇小說.”

織田抿了抿唇,“想送給我的兩位朋友.”

千曄:“……讓我送到他們手上?”

“不用.”

織田搖頭,“是送去出版社。

如果能出版,收益除去給您的僱傭金,其他的……請捐給一家靠譜的基金會,用來幫助孩子們。

孤兒、病重的孩子……捐給孤兒院也可以,我對這類不是很懂,還要麻煩您費心.”

千曄恍然大悟:“您是想透過這種行為,積攢善行吧?”

織田遲疑了一下,似乎覺得這個推斷並不十分正確,但還是點頭說:“也可以這麼說,能拜託您麼?”

“自然可以。

畢竟這是織田先生提出來的,更不是什麼難以辦到的事,作為朋友我肯定要幫。

我的佣金就不用了,織田先生也幫我看過稿件,指導我寫作,給友人幫忙這種事沒必要算得太清楚.”

千曄直白的話語讓織田有些不自在,每次聽到千曄說出類似話的時候,他似乎總是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不是為難,也不是無法理解,而是……一種讓千曄不太明白的複雜情感。

末了,織田朝著千曄笑了笑:“恩,我很高興能有你這麼一個朋友.”

又簡單商討了一下,但其實不管是千曄還是織田,對這塊都不太熟悉,尤其這裡還是個對於千曄而言很陌生的城市。

等聊到最後,發現兩個人在這塊比新手都不如時,千曄不好意思的道:“還是等我瞭解完再聊吧.”

他的臉已經全紅了。

織田善解人意的不戳穿這一點,先行返回地獄。

而此時,太陽已經是徹底落山了。

千曄看了下手錶,現在是七點零五分。

雖然橫濱規定夜晚是讓港口黑手黨掌控,可實際上並沒有規定得很死。

一般在晚上九點前,治安還是有保障的。

於是他心情安定的離開墓園,搭乘計程車回酒店,回到日本的第一天,就算是這樣落幕了。

而千曄不知道的是,下午那家發生命案的書咖,拉上黃色警戒條的建築物內,有一個穿著商務西裝的男人,正坐在他之前站在的地方。

他的右手放在地面上,低垂著頭,誰也不知道他在這裡坐了多久,月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身上,反光的鏡片看不清他的面容。

唯有覆蓋在他身上濃重的悲傷,讓人無端覺得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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