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擊獵殺一條線,除了一個準備榨取資訊的活口,其餘二十三人全部留在了這條山路上,血液順著石板往下流。

作為最終勝利者,季星海收穫了分數,並且更新了武器庫。

這夥人又為他帶去一把改裝版輕機槍,還有五個裝滿子彈的彈匣,另外手雷,手槍子彈也有不少。

還有許多步槍帶不走,季星海也沒有浪費,每個敵人都補了兩槍,確保他們死得不能再死。

清理完戰場後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背靠著一塊凸起的時候坐下來,從懷中摸出兩塊煮熟的紅薯,連皮都沒剝就吃。

季星海此刻臉白如紙,額間滿是虛汗,觀眾都能看出他此刻狀態不佳。

不過他臉上帶著愜意的笑,還有慵懶的陽光撒在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歲月靜好’。

【為什麼海哥看起來這麼疲憊?我記得他這期間的運動量不是特別大啊。

【正常,他只是看起來消耗不大,但事實上,在這種緊張刺激的背景下,無論是制定計劃還是實施,都在瘋狂消耗腦力和體力。

你看他是半跪在那裡一動不動,但紋絲不動和精準射擊都需要準確控制身上每一塊肌肉,這件事本來就極其消耗體能,還要保持高強度的專注力,難。

觀眾沉默地注視著影片中灰頭土臉,笑著啃又冷又幹帶皮紅薯的季星海。

他就算靠著石頭,也是單膝下蹲隨時都能抱槍殺人的備戰姿態,和臉上那愜意的表情形成了極為矛盾的反差。

【季看起來像未成年,卻很可靠,是真正的騎士。

【真羨慕九州人,能被這樣的勇士守護。

螢幕上多出許多機翻的留言,九州觀眾這才發現,季星海的直播間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這許多明顯非國人的評論,且評論大都友好,彷彿還有崇拜的意思。

【季桑就好像狂風暴雨後在荊棘叢獨自綻放的玫瑰,只有九州這樣的帝國才能養出這樣美麗且強大的玫瑰騎士吧?】

嘶……

嗯……

好尬,好中二,有點兒怪,再看看。

吃了兩個紅薯,稍稍補充了體力,季星海就帶著被捆綁的俘虜進了林子。

俘虜醒來的時候已經被吊在一顆歪脖子樹上,他的傷口不再流血,而嘴巴被布條封住。

季星海還找了一塊石頭,用藤蔓綁了墜在他腳上,這下俘虜連甩動都不能了。

“你的同伴都死了,行動徹底失敗。

就算我放了你,你覺得回去還能活下去嗎?”

這句話季星海直接用問的。

那俘虜臉色一白,漸漸停止了掙扎,連眼神都灰暗了。

他們對外人狠,對自己人也狠,任務失敗還想活?

見他如此,季星海用手中繳獲的短刀一挑,挑斷了系在俘虜口中的布條。

“你有什麼目的?不,你是誰?哪國政府派來的?”

這人根本不信季星海是普通人,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是軍人。

然而季星海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喜歡在人際交往中佔據主動和強勢的位置,而非被人帶著走。

“聽你的口音,像是南桑地區的,這個年紀,還沒結婚生子吧?家裡的父母親不擔心嗎?”

俘虜的眼睛睜大了,當季星海說到‘父母’,他眼中滿是愧疚。

於是季星海語調一轉,帶出幾分飄渺的懷念:“剛下過雨,野菌都長出來了,據說的婦人會用野菌做野菌竹筒飯。

今年的野菌竹筒飯你吃過了嗎?”

不看背景,不看人,只聽季星海溫和的聲音,還以為這是偶然相遇的人,出於好奇詢問。

觀眾有些不太理解,把人這麼吊起來,就為了說這兩句話?

【噓,這是攻心計。

【攻心計?】

【你們看這個人的表情。

一群人看向原本不在意的那個俘虜,年輕的俘虜眼神有些渙散,似乎已經跟著季星海的聲音回憶起了曾經種種。

最美的味道是媽媽的味道。

此時此刻,野菌竹筒飯的威力不下於‘寒梅著花未’和‘x桑,故鄉的櫻花盛開了嗎’。

【無論是家鄉家人還是地方美食,都是為了喚醒對方身為人的本性。

人有七情六慾,有顧慮,才會有恐懼,會吐露秘密。

你們看,這個人已經猶豫了。

換成那些完全墮落的傢伙,分分鐘給自己一槍,還套個鬼的資訊?】

【……有點想吃野菌火鍋了。

【樓上正經點。

“還記得你殺死的那些村民嗎?”

季星海看著俘虜不敢正視他的眼睛。

“裡面有很多和你差不多年紀的人吧?這個季節他們本來應該揹著筐在山上採集野菌野菜和野果子,送給他們年邁的父母,給嗷嗷待哺的孩子。

如果路上看到美麗的野花,還會採集下來,送給心愛的姑娘.”

“別說了!”

俘虜無力地喊了一聲。

“有多久沒有回家了?你的父母還好嗎?家鄉的夥伴和曾經喜歡過的姑娘呢?所以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是什麼讓你有家不能回,不能當人,只能當可怕的魔鬼?”

“請別說了.”

他幾乎祈求道,“你到底有什麼目的?無論你有什麼目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聽著他有些慌亂的聲音,季星海笑起來。

這麼僱傭兵,卻只留下這一個人,他當然有自己的考量。

看看,這人若真的堅定不移,這時候痛苦什麼?

季星海觀察過這些僱傭兵。

他們生活在血雨腥風的環境中,早就不知生死,就算當時處於下風被他用槍指著,一個個也是悍不畏死的模樣,只有這一個,眼中流露膽怯,正是最好的突破口。

季星海笑了一會兒停下來:“你知道這裡什麼最多嗎?”

“什麼?”

年輕俘虜本來不想回答,但還是忍不住好奇。

“毒蟲野獸,最易被血肉吸引的毒蟲和野獸。

你是本地人,最懂它們的可怕.”

冰冷的短刀貼著他的脖子,季星海還是笑著,但一點沒有了之前的溫和,這俘虜縮著脖子想要躲避這冰冷的觸感,卻不能。

短刀很鋒利,輕輕一劃就是一條小動脈,血液湧出來,不多,卻一直在流。

滴答滴答的,血腥味越來越濃,那俘虜已經嚇得面無人色。

“你不會立刻死,新鮮的血液最先吸引來的是林子裡嗜血的飛蟲,它們的個頭小小的,和米粒一樣小,還會鑽進傷口裡,一直吸一直吸。

你說它們會鑽進血管嗎?……啊,你好像在流血,一時半刻止不住呀.”

死亡並不可怕,但一旦過了那個時刻,需要慢慢等待死亡,死亡就變得十分可怕。

季星海歪著頭想了想:“人體內的血液佔體重的7~8%,你需要流多久呢?在真正死亡之前,會吸引來毒蟲嗎?還有這裡的野獸。

你會不會活著看它們一口一口把血肉吃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應了他的說法,這時候還真有一隻黑色的小蟲子飛過來,落到俘虜的脖子上,他想起山林中被啃食得只剩下骨架的野獸,驚恐地大叫起來,淅淅瀝瀝,褲子都溼了,腥臊味飄出來。

他,居然失禁了。

季星海面不改色,直接道:“我問你答,如果你配合,就給你一個痛快。

並且讓你死後保全屍,不必吊在樹梢供野獸啃食。

而這裡所有發生的事,都會是我們之間的秘密,除了你我,天知地知.”

【不,還有我們。

俘虜盯著他,半晌,將頭垂下,已是預設。

【這是什麼情況?為什麼突然就屈服了?我看海哥也沒做什麼呀?】沒有千刀萬剮,沒有拿什麼東西威脅,只給了一個速死的承諾,對方居然就屈服了?

【不然呢?別看就幾句話,同樣是必死的下場,一個是生前被毒蟲鑽被野獸啃食受盡折磨,一個是無痛速死保全屍,所出代價不過是一些和死亡比起來微不足道的東西,你會怎麼選?何況這人早就心生怯意,他沒有那麼強的意志力。

一個問,一個答,俘虜很快將自己交代了。

他原本也是附近小村落的村民,因為覺得那些僱傭兵威風凜凜,很有錢,有女人,過得瀟灑,所以心生嚮往,還未滿十八歲就自願加入。

那時候他就和原本的家人斷絕了關係——或者說他父母單方面和他斷絕了關係。

然而為人賣命的日子並不像年輕人想象的那麼好。

僱傭兵們飲酒作樂肆意狂歡,是因為他們短命,有今天沒明天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死了。

他們每天在煙花場流連忘返,因為好女人不會喜歡他們,更不可能和他們組建家庭。

所以他們有錢就花,有時間就玩樂,醉生夢死從不去想以後。

年輕人後悔了,他想回去卻回不去,不想殺人卻不得不殺。

不敢殺人的人都死了,他要是不敢殺人,他也要死,所以他殺了很多人,老弱婦孺都殺,一邊殺,一邊騙自己,被殺的都不是人。

“你們所在的隊伍接了‘屠村’的任務?”

“是,我聽說是‘將軍’的侄子‘登’釋出的任務。

那是個大人物,又很有錢,很多人都來了.”

作為底層僱傭兵,他知道的並不多。

只知道‘登’出師不利,而‘將軍’讓他早點解決這裡的問題,之後就有了這個任務。

季星海又細細問了他們留在這裡的人數,大致人員配置和裝備配置,以及山下目前的具體情況。

可能覺得自己已經開了口,俘虜破罐子破摔了,不但說了季星海還把他沒有問的零零碎碎的東西也說了。

都要死了,不如說個痛快。

“我想回家種田,我想家鄉的父母親,我後悔了.”

臨到死,他想起了曾經放棄的一切。

年輕人痛哭流涕,他愚昧但並不無辜,可憐又可恨。

“閉上眼就看到了.”

拿槍的劊子手溫柔地對著他說:“閉上眼,聽到砰的一聲後,就努力地往家鄉的方向跑。

在我們國家的傳說裡,這樣可以回到家鄉,回到家人所在的地方.”

砰的一聲過後,年輕僱傭兵的身體晃了一下,然後慢慢靜止。

季星海忽然好奇,子彈從他腦子裡穿過的時候,他想的是家鄉和親人,還是這些年的刀光血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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