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海學員已經採集了滿滿一藤筐的野菌,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山是他承包的,這菌是他種的。

【不會是毒菌吧?】

【全是可食用的,松茸都有幾朵呢。

】一個觀眾列出他已採集菌子的圖片。

【好傢伙,他摸寶箱要是有摸菌菇這麼利索就好了。

【採集+1,+1,+1……】

反正最差也就這樣了,九州觀眾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奇異心情看自家學員的非正常操作。

別的學員在找寶箱,他們學員在找菌。

別的學員開始尋找安全庇護所,他們學員找到了山澗,洗了野菌,洗了手,還洗了臉,然後下山了。

在季星海離開之後,去而復返的張子清回到這片讓他狼狽逃離的山林,他像個警覺的趕山犬,彎著腰查詢不屬於山林的痕跡。

毫無疑問他發現了採集菌菇留下的痕跡,這張精明的臉蛋有那麼一瞬間滿是錯愕和懷疑人生。

【我猜他在奇怪為什麼季星海和人形異常沒有發生衝突,並且還樂滋滋採了很多菌子。

他當然不明白,他以為沒有他,九州就死定了。

其實九州的觀眾也不明白,但這不妨礙他們嘲笑張子清的算盤落空——經過大佬們的分析,觀眾已經知道之前張子清出現不是意外,是有預謀的獵殺。

尋找了一圈沒有更多痕跡,張子清帶著種種猜測離開了山林,這時候季星海正揹著一筐蘑菇順水而下。

山間溪流在石縫間跳躍,在重力作用下化作道道白線,他左手自制趕山杖右手趕山斧,一邊欣賞著美景一邊往下走,好一副秋日趕山圖。

同一時間,來自聯邦的隨機學員捷森藝高人膽大,已經跑到山腳下準備探索新地圖。

只能說不愧是聯邦出來的學員,對副本探索程度最廣,富有激情,也更具觀賞性和娛樂性,很多觀眾被吸引過去,他們也下的情況。

九州和聯邦一慣不和,如今還有張子清這個仇恨因素,他們看對手出挑,急得跳腳,但季星海這裡還是慢悠悠的,路上吹吹風賞賞花,和整個世界的氣氛都格格不入。

副本里學員所在山林沒有開發,也就沒有明顯的山路,但季星海像山裡的猴子一樣靈活敏捷,居然也順順利利下到了半山腰。

半山腰出現了一間掛滿獵物的獵人小屋,木柵欄圍起的小院裡一隻紅棕色的獵犬對著他狂吠。

他看了狗一眼。

獵人小屋落在高大松木的陰影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來得詭異。

觀眾顱內恬靜山居的bg轉而下,忽然多出幾絲生冷和詭異,悠悠盪盪宛若女鬼吟唱。

直播間的觀眾隔著螢幕都被刺激得起雞皮疙瘩,他們議論紛紛。

場外人員得到的線索比學員多,場外更有無數專家分析指導,所以上帝視角的他們知道山下可能存在更多線索,但也存在更多危機。

選擇冒險求高分的不獨聯邦學員,已經有學員在下山的時候遇到破損的山神廟或者梯田邊上的草棚屋。

有人得到意外收穫,有人得到意外危險,據說還有人被npc關進了地窖。

“不能直接避開這個小屋嗎?看起來很像是鬼片配置.”

央視直播間,主持人代替許多觀眾發出疑問。

“危機危機,危險和機遇並存。

我知道大家恨不得學員躲在安全形落一直苟到副本結束,但學員會有自己的判斷,如果風險可控,他們就會一試.”

代表官方立場的九州央視直播間,去年的優秀學員正在講解。

這是一位看起來溫柔知性帶著江南韻味的大姐姐,也是去年的官派學員。

行事謹慎但也敢打敢拼的她在去年的十二場考試裡拿到五次滿分,為祖國贏取了五次豁免權,並且拿到了許多珍貴物資,是一級軍功章獲得者。

和她搭配幹活的是央視名主持。

因為這裡的分析更加全面更加準確,直播間的觀眾不知道方向的時候,就會來央視直播間找點信心。

他們兩人的工作非常重要。

“吱呀——”獵人小屋的木門開了,一個同樣黑衣黑褲的乾瘦中年人走出來,鬍子濃密,皮肉卻皺巴巴的,看著很老實的樣子。

“你是從山上下來的嗎?”

這個人問。

季星海直視那雙眼,中年人蒼老的眼眶中深褐色的眼珠子滴溜溜轉,好像藏在暗處的鬣狗。

“是,走了很久.”

季星海笑了一下,並且撓撓頭,似乎還有些不好意思。

他像還在校園高塔裡安坐的學生,帶著初春的細嫩和脆弱。

一直看著直播間的觀眾都驚了驚,忍不住擦擦眼:這人誰?

“那個……”季星海看了眼走廊下掛著的獵物,“這些是你曬的嗎?”

“是啊,都是山上的獵物,細嫩,肥美.”

中年人舔了下嘴唇,“走了那麼久累了吧?你要不要進來坐坐,歇歇腳?”

季星海看看中年人又看看被拴住的狗。

他不好意思地低頭用腳尖蹭了蹭地面,痕跡混在模糊的腳印中。

若是獨居,地上的腳印未免多了些,且不是一人的。

風吹過,屋簷下掛著的獵物晃來晃去,不知道是羊的還是鹿的,煙燻過的排骨散發著誘人的油光。

場外的央視直播間,前任學員忽然坐直身體,表情也嚴肅幾分。

旁邊的主持人已經感覺到不對,但刷屏的觀眾卻還在糾結季星海突然的‘表演’。

【他怎麼和變了個人似的?好奇怪,人格分裂?】

【嗚嗚嗚,我有點怕。

“進去?方便嗎?”

毫無表演痕跡的季星海有些遲疑地問。

“怎麼不方便?”

中年人嚴肅的臉稍微軟和了一點,他轉過身,嘴裡還在說,“今天上山下山的人可真……”

斧頭隨風而至。

“啊!”

意外來得太快,螢幕前的觀眾不由得叫了一聲,眼睛張大,後退,連著椅子一塊兒摔。

屋簷下肉排輕晃,風吹過樹林發出嗚嗚聲,手起斧落,寒芒一閃而過,襯得來客那雙淺色的眼睛和野獸一樣鋒利。

斧頭帶著掄起半圈的氣勢精準又有效地直接砍入連線頭骨的脊椎縫隙處,只聽到‘咯’的一聲脆響,脖子直接斷了一半。

那中年人臉上尤帶笑意,人卻如無力雜草狠狠倒下。

隔著螢幕,觀眾死死捂著自己嘴唇。

瘋、瘋子。

明媚燦爛的陽光下,一個影子彎著腰一下又一下砍著什麼,他像熟練的伐木工那樣精準又冷酷,三五下就砍斷了脖子。

黑色的頭滾了兩圈,停在種滿香料和小菜的苗圃中,一雙眼還睜著。

影子慢慢直起腰。

“嗷、嗷嗚?”

之前還囂張的紅色獵犬夾緊尾巴縮了起來,瑟瑟發抖一聲都不敢吭。

“……”直播間突然很安靜,安靜到可以聽清主持人倒抽一口冷氣的聲音。

他早知道一定會發生什麼,但料不到是這種場面。

“有點突然,不過,”一片寂靜中,作為講解員的溫柔姐姐斟酌用詞,“我想那個瞬間我們的學員一定有自己的思考和判斷。

有時候局外人很難完全共情那個狀態下的學員……”

她挪了挪身體,戰略性喝一口水,腦子還在飛速轉動。

直播間的留言很少,似乎觀眾還處在遭受驚嚇而失語的階段。

“嗯?”

她前面平板的提示燈亮了一下,裡面出現了兩個小字:人肉。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動手,但現在得到了一座裝置齊全的小屋子,從結果出發,我覺得動手沒毛病。

【死一個npc而已。

【只要他不死,其他誰死都行。

立場決定態度,主持人還沒找到理由,九州人已經完成了自己對自己的攻略。

是,npc是好像沒有任何問題,還熱情邀請學員進去歇腳了,突然動手的季星海活像個冷靜的殺人狂。

但那又如何?

道德對飢餓遊戲有用嗎?

沒用。

所以他們也可以不要道德,他管殺,他們管埋,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看來已經不需要我解釋了。

’講解員微微勾起唇角,三年直播也改變了九州普通人。

逆著光,季星海拿著斧頭歪著腦袋看屍體,人偶似的精緻且缺少人氣的臉龐再看不見一點之前的青澀稚嫩。

而那躺在血泊中的屍體上起了一層浮光,裡面生出個碗大的東西,偷偷摸摸要走,然而斧頭的寒光來得比它更快。

斧頭一把截斷這怪東西的前路,將它劈出一條縫。

他將它抓起來,這卻是一個乾枯的深灰色菌子,黑裙白邊層層疊疊。

地上新鮮的屍體已然化作枯木般乾瘦的東西,隱約能看出點人形,斷裂的肢體閃著油光,不見血液。

手中噤若寒蟬的菌子被提起來,外白內黑層層褶皺的菌肉堆成花形,湊近還能嗅到複雜誘人的香氣。

除了根部那閃爍不停的小眼睛和無處安放的細小菌須,這儼然就是西南特產美味乾巴菌。

“嗚嗚,放了我.”

乾巴菌搓搓菌須,發出可憐的聲音,它層層菌肉抖了抖,噴出無形的迷惑人心的孢子。

“放了我……”

季星海平靜地將其掐碎:成精的乾巴菌,炒飯一定特別香。

【所以他早就發現那個npc不是人?怎麼發現的?】

場外觀眾的小心臟幾乎跟著這朵乾巴菌一起被揉碎了,這哪裡是一朵乾巴菌?這分明是無數普通人開始碎裂的三觀。

“一級異常,木骨人,三級異常,黑冠菇?”

屍體突然變成了兩個異常生物,其中一個還是目前出現的比較高階別的三級異常,這個意外發展讓講解員都愣了一秒。

怪哉,這年頭的異常生物都知道合作了?

人形異常到底是稀罕物,副本中的異常還是以物形為主,但這些異常各有本事,有些能控制,有些能幻化,就比如這朵三級異常黑冠菇,本來是乾巴菌變異,卻變異出了變幻形態的能力,並且通人性,會人言,還會迷惑心智。

然而和木骨人勾搭成奸偽裝人形異常可是第一次!

【窩草,這黑冠菇是進化了吧?居然還知道聯合木骨人偽裝成人形?不過它怎麼被抓住就一動不動了?不是三級異常嗎?】

【樓上,它被劈開了,還被掐成團。

而且黑冠菇的主要能力是欺詐、迷惑和製造幻象,倒是木骨人近戰水平頗高,奈何已寄。

【季星海是怎麼發現它們的?我倒回去看了三次也沒看出破綻。

死人變成異常生物,殺人也就順理成章成了‘正義出擊’,那些道德感較高的觀眾一下就接受了之前季星海的舉動。

直播間再一次熱鬧起來。

怎麼發現異常生物的?

季星海發現個鬼,他殺人只是因為嗅到帶著惡意的‘美味’,而且走廊下掛著許多人肉,食譜衝突了,所以先下手為強。

萬一殺錯了……

那就殺錯了。

地上瘦巴巴乾柴一樣的妖物對他沒太大吸引力,倒是乾巴菌精身上有著特別的香氣,身體的本能在說‘吃了它’。

他大腦中‘天材地寶’、‘大補’幾個詞來回飄蕩,興奮異常。

之前被面具人勾起的食慾再也壓不下去。

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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