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的荻花洲上,卻砂木的葉片逐漸從青翠轉為柔和的黃綠色。

魈仍然鎮守在望舒客棧樓頂的露臺上,他低頭看著面前的這盤杏仁豆腐,臉上浮現出糾結的神色。

吃,還是不吃,這是個問題。

此時,魈的面前放著一份杏仁豆腐。

這份杏仁豆腐,是由本次逐月節美食比賽中的亞軍、荻花洲地區最優秀的廚師、望舒客棧主廚(雖然也就只有這麼一個廚子)言笑親手製作的,用來“供奉”給他這位常住在望舒客棧上,保護璃月百姓安危,使他們免收魔物侵擾的仙人的美食。

潔白細膩如同凝脂的杏仁豆腐切得非常平整,堆疊在一起的時候也相當講究,擺盤堪稱精細。

至於杏仁豆腐上頭淋的桂花蜜和糖桂花,那都是言笑自己親手製作的,主打的就是一個甜而不膩,香氣撲鼻。

這樣一份好菜,放在平時,魈肯定就已經端起勺子吃了。

雖說身為仙人,如今的魈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在雪地裡面抓起一把雪就往嘴裡送的年少夜叉了,區區食物而已,一段時間不吃根本不成問題,但他仍然會認認真真將言笑放在露臺上的每一份杏仁豆腐吃完。

——仙人降魔,降魔也是需要耗費體力的,吃點甜食補充一下能量不行嗎?

那麼為什麼今天,魈看著一份和往常沒什麼區別,同樣令人看著便食指大動的杏仁豆腐,卻為什麼沒有動勺子呢?

*

——那是發生在一週之前的事情。

魈在一週之前離開了望舒客棧,衝往絕雲間那邊,在這一週的時間裡都回到荻花洲來。

一來是璃月每逢佳節,不僅僅是在璃月港內人頭攢動,城外的魔物也很是躁動,不僅僅海燈節如此,前段時間過逐月節,也是如此。

二來則是孤雲閣這一帶鎮壓了漩渦之魔神奧賽爾,祂的影響使得孤雲閣附近的魔物更為躁動兇猛,需要定期清除。

魈離開的時候,一切都還正常。

但是,在某個解決了四個橫七豎八躺在一起的遺蹟守衛之後的夜晚,魈剛想要靠在岩石上稍微休息一會兒。

沒想到,他剛稍稍往後仰了仰頭,便看到一個明明才第二次見,卻讓他印象深刻的東西。

明亮的白光懸浮在半空。

魈想起上一次。

上一次光屏出現的時候……

魈根本不想去回憶上次自己是怎樣在望舒客棧樓頂——甚至不是露臺,而是那棵大樹最高的枝條上——站著,吹著冷風,一點點將自己快要燒到停止運轉的大腦冷靜下來。

當然,在大腦燒起來之前的,那什麼“別讓等待,成為遺憾”還有“關愛空巢老龍”……之類的,他也一點兒都不想記起。

可惜,大腦這東西是很叛逆的。

越是不想讓自己去想的,反而越是容易浮現到眼前來,甚至按都按不下去。

魈:“……”

魈對光屏的出現非常抗拒,倘若讓趙姑蘇來形容,她可能會直接將此時魈的表情和將會在未來發生的、那一場有著往生堂小鐘和中途加入的吟遊詩人、堪稱是降魔大聖歷劫日的胡桃組的飯局上魈的表情劃等號。

不過比起那時候,還有一個旅行者開口表示:魈,此處禁止風輪兩立;此時在孤雲閣的魈當即就風輪兩立開始逃跑。

只要他溜得夠快,那詭異的東西就追不上……他。

真的追不上嗎?

魈看著緊隨他身後,他飛多塊就能跟多快的光屏,終於在快要從孤雲閣衝到絕雲間的時候停下了遁法。

他意識到:逃避,並不會改變什麼。

於是,魈又回到了孤雲閣上。

為什麼不直接就近找一處山峰降落下來呢?

——因為絕雲間其實住著的仙人數量並不是很少,光是常住的就有留雲借風、削月筑陽和理水疊山三位真君,更不要說是時不時會從旅行狀態中稍稍抽離,回到絕雲間來見見老朋友的那些傢伙了。

魈是絕對不會給那些被他心裡認可為“老友”的傢伙們半點看到自己變成奇怪樣子的機會的。

上次那道和光屏四周散發出來的一模一樣的白光直接浸入他的身體,而後他身上的文武袖就變成了一套帶著繁複花邊的女僕裝的記憶……

魈不願再想。

還是孤雲閣比較好,孤雲閣上別的不說,至少足夠安靜。

除了魔物,就只有被鎮壓在岩石之下的漩渦之魔神奧賽爾了,至於說死兆星號,這艘船最近不在孤雲閣附近,應該是去了其他國家做生意,所以完全可以不用擔心。

魈一瞬間已經做好了可以將他的“損失”降到最低的決定。

兩三個呼吸之後,他輕飄飄地降落在了孤雲閣最高處的山峰上。

然後,嘴唇已經抿成了一條平直的線的少年仙人緩緩伸出手指,視死如歸地點上了光屏中央的那個白色半透明的三角按鈕。

上一次……風神就是這樣點開的。

*

出乎魈的預料,這一次,光屏中播放出來的影片,其實並沒有那麼……並沒有那麼可怕。

倘若其中的主角不是他的話,魈覺得,他或許都能等閒視之。

但可惜,這個影片的主角就是他,所以,原本面如白玉的少年仙人,這會兒就又一次沁紅了耳朵。

雖然這次沒有帝君就很好,但是……

但是如果能夠沒有他的話,會更好一點。

光屏中央。

一隻手端著一盤杏仁豆腐出現。

下一秒,一個被畫得很可愛的他從畫面邊緣嗖地一下風輪兩立而來,摘掉了臉上的儺面,湊近上來,就像是望舒客棧下那些成天等著江雪和言笑把過分小的、不能做菜的魚拿出來給它們當午飯的貓似的湊了過來。

然後……魈理解了一下影片的意思。

應該是說……不能給他——影片裡的那個他吃杏仁豆腐,除非他換上一套衣服……

跳舞。

魈的臉色一點一點地黑了下來。

他才不是如此貪圖口腹之慾的傢伙,杏仁豆腐而已,他回到望舒客棧之後,想怎麼吃就能怎麼吃,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怎麼可能被區區一盤杏仁豆腐引誘去穿這種露背還只到大腿根部的衣……服。

影片裡的他真的被引誘成功了。

鏡頭一轉,臉頰上被塗了粉色,還打上了幾條豎著的淺紅色線條的他已經換上了那套不管從什麼角度來看都非常不敬仙師的衣服,然後開始……跳一種不知所謂的舞蹈。

白皙修長的腿,因為不需要戰鬥,所以肌肉處於相對放鬆的狀態,因此還有一點點不是很明顯的弧度——倘若魈此時開啟了彈幕的按鈕,那他將會看到,整個螢幕全都被“讓我捏一下吧”、“我想咬一口”、“這腿就應該盤我脖子上”之類的發言淹沒了。

扭得很生澀,但同時也完全可以把那個“生”字給去掉。

甚至因為生澀感,就更平添了幾分(刪掉)生(刪掉)澀。

魈:“……”

魈:“成、成何體統!”

他甚至忘記了這四周其實是沒有人的,他這麼一聲非但不會引得光屏來回應他,甚至還將一旁正悠悠揚揚地飛舞著的巖晶蝶嚇了一條,金色的晶蝶開始撲騰著翅膀,朝著高處飛去。

魈被眼角余光中的那些金色光點提醒,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情緒被影片引動。

他沉默片刻之後,嘆了口氣,等待著光屏自然散去。

還能怎麼樣呢,這光屏根本不吃攻擊,甚至人為干預不了。

難道他還要感謝光屏這次沒有分化出一道白光,沁入他的身體,把他變成螢幕中的那個樣子嗎?

孤雲閣的夜死寂,降魔大聖選擇去清理幾個魔物來更新自己的記憶。

只要殺的魔物足夠多,想來就可以儘快忘記光屏出現過這件事了吧?

*

原本,魈的想法其實都奏效了。

不停地廝殺,不停地浴血,很成功地將光屏出現過這件事壓在了記憶下面,直到他回到望舒客棧,要了一桶熱水清理過身體,他都沒有回想起這段記憶。

一直到他將頭髮在毛巾上擦乾,回到平常會在的露臺上,準備看看他離開了七天的荻花洲,有沒有什麼不長眼的魔物新進竄出來,卻第一時間看到了不管他人在不在,總之言笑一定會供在露臺上的杏仁豆腐。

其實,除了杏仁豆腐之外,言笑也是給魈準備了其他的菜的。

但是架不住杏仁豆腐一是魈最喜歡的食物,二來則……二來則不久前才在光屏中出現過。

於是一時間,魈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了杏仁豆腐上頭。

——於是,就有了本章開頭的那一幕。

魈好不容易壓下去的記憶被重新喚醒,他深吸一口氣,捏著瓷質勺子的手微微顫抖。

看著面前的杏仁豆腐,他就想起了那個在孤雲閣的夜晚。

明明來自海上的風是那麼冷寂,明明月亮是那麼蒼白,但他看著光屏,卻覺得那東西就像是燒熱燒紅的炭火一樣滾燙。

此時面前的杏仁豆腐,就也和那時候的光屏一樣,令魈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下手。

回到最開始的那個問題。

吃,還是不吃,這是個問題。

魈心中天人交戰。

辛苦了一週……總得稍微補償一下自己……

浪費食物是不對的!

況且,此時的露臺上又沒有別人,不會有人知道。

再說了,這是言笑送過來的杏仁豆腐,他才不是光屏上那個為了吃杏仁豆腐出賣自己,換上那種不敬仙師的衣服,跳那種不成體統的舞的傢伙!

嗯,是言笑送來的杏仁豆腐,望舒客棧上下一片好意,他總不能辜負了。

這,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勺子碰到了裝著杏仁豆腐的盤子,發出很輕,但是頗為清脆的聲音。

柔軟的、清甜的杏仁豆腐送入口中,在舌尖上化開,桂花蜜的甘甜和馥郁芬芳在口中綻放。

魈閉上了眼睛。

杏仁豆腐做為一道能夠從兩千年前傳到現在的甜品,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他吃完言笑放在露臺上的食物,將盤子放在原本的位置,然後反手從身後接出和璞鳶,朝著荻花洲中,丘丘人出沒最多的地方風輪兩立而去。

吃了人類給的杏仁豆腐,客棧周圍的魔物什麼的,總得幫忙清理一下才好。

魈很自覺的。

*

風輪兩立的青色光芒消失在遠處的時候,露臺之下,望舒客棧之內。

菲爾戈黛特老闆笑眯眯地將一枚工牌遞給面前的長髮少女。

“員工宿舍在樓頂哦,不過平常除了掃地之外……最好不要經常去最高處的露臺.”

這是每一個望舒客棧新入職的員工都會被她叮囑一遍的話。

畢竟,哪怕魈確確實實是個很好的仙人,現在的他對於人類,還是相當冷淡的。

況且他身上的業障,也不適合普通人去接觸。

“好的好的,我記住了!謝謝老闆!”

趙姑蘇在望舒客棧接委託的次數那可太多了,對菲爾戈黛特也能說得上是熟悉。

所以,她也清楚地記得,菲爾戈黛特是望舒客棧的老闆而不是老闆娘。

她的稱呼讓菲爾戈黛特頗為開心,笑容比之前還要真切了兩分:“現在是……三點,六點準時吃飯,就在樓下,你可以去找言笑點個自己喜歡吃的菜哦.”

趙姑蘇用力點頭:“嗯嗯嗯,好!”

嘿嘿,她來望舒客棧應聘,一方面是因為確實需要在魈出沒的地點附近蹲守他,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在她瞭解下來,望舒客棧對員工的工資待遇是真的相當不錯——否則她可能就會拿著個畫板,在客棧樓底下找個點位支個攤子給人畫畫了。

包吃包住有錢拿,伙食質量還相當不錯,工作強度也不算太高。

趙姑蘇盤算著望舒客棧的工作,心想這工作和她在晨曦酒莊時的工作差不多。

果然,提瓦特大陸上,除了愚人眾是黑心資本家之外,其餘的地方還是好人多。

要是藍星的工作環境也是包吃包住工資不低,雖然沒有雙休但是工作強度一點兒都不高,她說不定都不會當個自由職業者。

“那現在我要做什麼呢?”

“唔……”

菲爾戈黛特沉思片刻,然後道:“雖然之前對你說平常不要總去露臺上,但是……或許你可以先去露臺上看看那位少年仙人有沒有將言笑送過去的杏仁豆腐吃完?如果有空著的盤子的話,就帶下來好了.”

趙姑蘇點頭,轉身上樓。

她倒是沒想到自己獲得了這份工作之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可能就要和魈打上交道。

不過這次露臺上沒有少年仙人的身影。

很正常,魈並不會在凡人面前顯性,也有很多時候不在露臺上。

不過盤子倒是放在一邊,裡面裝的食物全都吃完了。

就盤子裡除了淺淺一點桂花蜜之外,什麼都沒剩下的情況來看,魈真的很喜歡言笑坐的飯菜。

趙姑蘇將盤子疊起來,端著下樓,並沒有因為沒見到這位可以說是望舒客棧不知名五星參觀景點的仙人而沮喪。

反正之後還會很多機會。

*

卻說,趙姑蘇被白堊揹著一路走過了龍脊雪山上最難走的那段路,最後在千巖套和蒼白套的那個密境那邊下了龍脊雪山。

到了這邊,只要躲開一些零零散散的丘丘人聚落,就可以走到大路上,然後尋找公共馬車的站點,一路從這裡經過蒙德去往璃月。

於是趙姑蘇就請白堊回去,她自己一個繼續她的旅程。

白堊有點擔心她。

雖然說這一帶確實只有零散分佈的幾個丘丘人聚落,但是趙姑蘇的戰鬥素質真的是那種不能遇到任何意外的水平。

白堊還是比較擔心她會遇到意外。

或許是出於先前差點就真的捅了她的愧疚感,白堊現在下意識會覺得如果趙姑蘇身上出現什麼傷口,罪魁禍首應該歸到自己身上。

完全沒有道理,但勉強可以從他的這種想法中,看出他其實本質還能算是個好人造人。

趙姑蘇在他的肩膀上推了一下。

“問題不大,我擅長一種你絕對學不會的防禦法門.”

白堊有些好奇,他本來就對這個世界不怎麼了解,所以還當真以為有什麼辦法可以讓自己在魔物的攻擊下不掉血條:“是什麼?”

趙姑蘇麻溜地表演了什麼叫抱住腦袋原地蹲下,瑟瑟發抖防禦無敵。

遊戲裡的角色,只要抱頭蹲下,不管旁邊的魔物攻擊有多麼猛烈,不管會來解救ta的旅行者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會出現,但,在旅行者來趕跑這些魔物之前,他們都不會受到任何的傷害——劇情殺除外。

白堊:“……”

白堊嘆了口氣:“算了,你跑得也不快,就這樣吧.”

只要能保證平安就好。

大路最好的一點就在於人來人往,哪怕有魔物出現,很快也會被人流給嚇走。

他最後的堅持是:“我把你送到大路邊吧.”

趙姑蘇沒有解決最後的這個好意。

和白堊告別之後,她沒走出多遠就遇到了公共馬車,一路可以說是沒什麼波瀾地來到了璃月。

趙姑蘇其實還有點惋惜。

倘若她在璃月的路上遇到魔物,或許還能見到重雲。

不過……安全也挺好的。

安然無恙地到了石門,再安然無恙地從石門一路到了荻花洲,趙姑蘇決定在望舒客棧先留上一段時間。

按照阿貝多給她的提議,她現在最適合的狀態,應該就是每遇到一個她曾經搞過大量二創的角色,就在對方身邊住上一段時間。

也不用過分主動地貼上去,就正常生活就行。

她的潛意識自然會替代她完成剩下的事情。

趙姑蘇也這麼想。

她想要儘量保持自己的生活節奏和質量,雖然很清楚,在她穿越到了提瓦特之後,她的生活就已經不可能維持從前那樣寬鬆愉快的水平了,但是趙姑蘇仍然想要儘量在能力範圍之內,讓自己過得好一點。

不刻意去靠近角色,仍然有自己的生活——很不錯,她喜歡。

所以,比起把自己往魔物堆裡面一扔,抱頭蹲防著等待和魈產生救命之恩然後賭一把光屏會不會出現,趙姑蘇還是更願意在望舒客棧附近找個崗位打工。

還好,望舒客棧常年缺人手,她成功應聘了店小二的活。

接待客人,上菜,偶爾擦擦桌子掃掃地。

望舒客棧平時食客不算太多,而且大多數趕路的人買的都是能夠比較快上菜、吃得也比較快的菜,所以不管是上菜還是收拾也都挺快,甚至在沒人來吃飯的時候還能自己畫點什麼解解悶。

因為有之前在晨曦酒莊的前車之鑑,又有因為筆觸在阿貝多面前直接被扒拉了全部的馬甲這檔子事,趙姑蘇最近正在從頭開始練習。

她一定要把自己筆觸裡面的細節給整改過來,儘量做到就算再把她的圖放在阿貝多面前,阿貝多也看不出來。

因為這個緣故,她繪畫的速度相對慢了一點。

在將魈用過的盤子拿到下面的廚房裡,幫著言笑洗了幾個盤子之後,看著暫時也沒什麼需要做的事情,就掏出了阿貝多親手贈送的草稿本開始繪畫——畫了一個小時,最後卻只畫完了靜物素描的大體。

掌櫃淮安過來叫她準備去樓底下接待來吃晚飯的客人的時候,順便就低頭在趙姑蘇這兒瞥了一眼。

淮安笑起來:“嚯,你還會畫畫呢?畫得真不錯啊。

讓我看看……杏仁豆腐?”

阿貝多給趙姑蘇做的這本草稿本,差不多就是他用的素描本相似的尺寸,不大,可以架在臂彎上。

這一張紙的上半頁,已經被趙姑蘇畫了一隻可愛的貓貓。

貓貓是在來荻花洲的路途中,公共馬車上一位老婦人的寵物,安安靜靜的,只有在老婦人好就沒有撓它的下巴,甚至就連它湊過去蹭蹭之後都不給撓撓的時候才會叫上兩聲。

但那聲音也是輕輕的,很乖,很可愛。

杏仁豆腐就畫在貓貓下面,雖然只畫了個大體也沒有上色,但是光是目前的輪廓就看著很有點意思。

淮安點點頭:“不錯不錯,哦,對,晚上的話廚房不點燈,你要是還想畫的話,就到櫃檯那邊好了。

燈光亮些,也不那麼傷眼睛.”

趙姑蘇笑著“誒”了聲,然後將草稿本放在座椅上頭,站起身來:“謝謝您!”

璃月也是好人多。

她將還沒畫完的杏仁豆腐,以及放在杏仁豆腐上的貓貓留在這張小板凳上,自己擼起袖子,往望舒客棧樓底的那個小廣場上走去。

現在時間剛超過四點,淮安說大概還有十幾分鍾,就要有比較早的客人過來點餐了。

*

上工第一天,客人不多。

趙姑蘇收工得挺早,回到廚房邊上來,撿起小板凳,另一隻手拿起草稿本,心想現在既然時間還早,那就乾脆畫會兒畫。

本來,也不是不能打兩局七聖召喚的——看萬民堂那邊的父女倆都已經在貓尾酒館和旅行者打過七聖召喚了,言笑做為廚王爭霸賽中荻花洲地區唯一出線的種子選手,自然也不能在這方面落後於他人。

但是不管是淮安還是菲爾戈黛特都有別的事情要做,而言笑也表示自己還要先把明天會用上的高湯給吊上。

於是,娛樂沒有了。

趙姑蘇又撿起了自己的繪畫本。

她總不能對著天空喊一聲“降魔大聖”,然後指望著魈來打牌吧。

雖然說在她穿越之前,也確實隱隱有內鬼那邊的風聲宣稱,說魈可能也會要出七聖召喚的卡牌了……

唉。

趙姑蘇不再去想自己錯過的七聖召喚卡牌。

她抱著繪畫本,把小板凳放在菲爾戈黛特邊上,蹭著她的光畫畫。

在老闆的算賬、撥動算珠聲中,她一筆一筆填充著杏仁豆腐輪廓中的光影,心思逐漸浮動起來。

她想畫點有意思的東西了。

要是把話說得更清楚一點,那就是:她想畫點二創了。

自從穿越之後,除了往迪盧克的油畫肖像中塞了一隻黑色小貓貓之外,她還沒畫過什麼正經二創呢。

給溫迪畫的只能叫送給朋友的肖像,麗莎的那個是商單……之後在阿貝多那邊,她也沒畫什麼有趣的東西,基本都是比較認真的作品。

但她從來就不是認真畫畫的人嘛。

但凡是二創作者,內心至少也是有那麼點整活的慾望的。

趙姑蘇整活的慾望甚至稱得上強烈。

(但凡她整活的慾望不強烈,她也不會在穿越之後那麼擔心光屏給別人展示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她盯著新翻開的一頁,純白的、還沒有動過一筆的畫紙。

片刻之後下筆,在紙頁上切分了幾個小單格出來。

她想要畫點兒條漫。

主題內容就是……

她思索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從上一頁的那兩張素描中來取材。

新的條漫,主題就是貓和杏仁豆腐。

趙姑蘇已經有段時間沒有畫條漫了。

哪怕再穿越之前,她都已經有一個月沒有開啟過條漫的格式了。

雖然她對於條漫也不算特別喜歡,至少不如畫手書那麼喜歡,但是……現在也沒法子畫手書,畫畫條漫調節一下心情也是相當不錯的。

況且,她畫條漫的時候習慣用比較可愛的畫風,角色多用二頭身到三頭身的尺寸,比起其他的繪畫更不容易暴露自己【寒山寺主持】的身份……好像也不是。

她在字母站的賬號上,也是畫過很多可愛向的手書的。

但是……問題不大。

趙姑蘇已經決意要藏好這本草稿本,哪怕是給她一個掐一把璃月魂的機會,她也不會把這本草稿本換出去的。

總之。

她打算畫條漫,哪怕是給自己找藉口也要畫。

*

可愛畫風的條漫畫起來相對沒那麼多講究,趙姑蘇隨便按照自己腦中轉過的故事把草稿打好,然後開始勾線——這種畫不太講究精度,畫起來也嘎嘎快了。

就是畫到一半的時候,她突然意識到,既然是有關杏仁豆腐的故事,那麼或許畫裡頭的這隻貓貓……可以畫成魈貓貓。

魈也是很貓的嘛。

況且,如果按照魈鳥糰子來畫的話,雖然圓滾滾的魈鳥糰子也一樣很可愛,但是之前已經畫好的貓貓就要擦掉重新畫了。

趙姑蘇決定還是不為難自己。

工作量這種東西嘛,能不增加就一定不要增加。

而且,本來這則條漫要畫的就是一盤放在陽臺上的杏仁豆腐被路過的小貓吃掉了的簡單小故事。

現在甚至不用調整故事劇情,就能繼續往下畫。

於是……

趙姑蘇果斷在貓貓的額頭中央加上了一枚小小的菱形花紋。

想了想之後,她又將自己罪惡的手朝著貓貓的雙月退之間伸了過去。

是公貓貓啊。

照理來說,公貓貓到了年紀都是要絕育的,但是……

但這是魈貓貓嘛。

什麼壞人才會把魈貓貓拉去絕育啊?!

反正她不是。

所以,趙姑蘇就非常認真地在貓貓的形象上,新增上了一雙圓滾滾的貓鈴鐺。

可謂是畫得非常認真了,甚至細緻地描繪了一下貓鈴鐺外面短短的一層絨毛。

之後的每一格中,只要出現了魈貓貓,全都被趙姑蘇如法炮製了。

一小時之後,趙姑蘇看著這幅畫著用來調節心情的條漫,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

條漫故事很簡單,畫面總共也沒多少,更別說她基本沒有畫背景,所以畫起來又解壓又快。

現在,“畫點什麼解壓的東西”這個念頭總算被滿足了,趙姑蘇露出個相當愉快的微笑,目光再一次落到貓鈴鐺上頭,欣賞了下自己哪怕畫條漫也不忘加上的陰影(主要是為了表現貓鈴鐺渾圓的外表,以及不俗的體積,沒有別的意思),忍不住自賣自誇:

不愧是她,就連貓鈴鐺都能畫得這麼好!

她將草稿本又往後翻了一頁。

原本還想在畫幾個不同姿勢下的人像速寫,讓自己不要對人體造型生疏了的,結果筆尖還沒有落到紙面上,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明天早上還要起床給那些需要早餐的客人們將早餐送到客房門口去。

雖然說最近這段時間,也沒什麼客人住著,但就算有那麼一位客人,她也還是要早起呀。

於是趙姑蘇就把筆放了下來。

既然明天還要早起,那今天就早點睡覺吧。

她仍然記得很清楚:自己穿越的因素裡頭有一條就是,她為了畫稿子熬夜。

沒錢快要餓死的時候,熬夜畫稿是一回事,但她現在的經濟水平已經沒有剛剛來到提瓦特,或者是剛剛進蒙德城那段時間來得窘迫了;阿貝多甚至將一張她的畫稿幫她隨著自己的插畫一起寄給了八重堂那邊。

只要八重神子能夠看到趙姑蘇的插畫,阿貝多以他的藝術修養保證,八重堂就一定會聘請趙姑蘇和他一樣,成為八重堂的簽約插畫師。

並且,每張稿子的單價都絕對不會便宜。

這也就是說,距離趙姑蘇和在藍星的時候一樣,成為一個可以靠著畫畫自給自足、吃飽喝足甚至偶爾驕奢淫逸一把的自由職業者,其實只差了八重堂對於信件的稽核,以及信件往來於還海峽兩側途中所需要消耗的時間而已。

在這種未來已經明顯可以看到光明,至少不會因為窮困跑去睡大通鋪的情況下,趙姑蘇還是很樂意照顧一下自己的身體,努力維持健康的生活作息,爭取不要成為一個還沒找到回藍星的途徑就已經把自己整到猝死的腎透支er。

*

趙姑蘇在來到提瓦特之後,生活作息其實是已經有了顯著的提升的。

原本還在藍星的時候,她的作息真的就屬於是……

三點睡,九點起,閻王誇我好身體。

【1】

現在至少能夠在晚上十二點之前睡覺了,堪稱進步巨大,可喜可賀。

晚上十二點之前睡覺,第二天早上自然就能在六點的時候起床。

趙姑蘇決定自己已經起得挺早了,沒想到不管是言笑,還是菲爾戈黛特和淮安都已經精神奕奕地在各自的崗位上站著了,她難免有些羞愧起來。

不過菲爾戈黛特倒是不怎麼在意,而是對她笑了笑說:“你年紀小嘛,多睡一會兒才好.”

可惡。

趙姑蘇心想。

這到底是她在找工作,還是在給自己找一個新家。

但是吞了口唾沫下去之後,她最後還是沒說什麼別的,只是對著將熱騰騰的包子遞給她的言笑他們露出個很大的笑容:“那我去把露臺上的落葉掃乾淨!”

——在望舒客棧裡頭,頂層的露臺是有著相當高的優先度的。

早中晚都要掃落葉,要送杏仁豆腐和另外隨便一樣口味比較清淡的菜……但是如果露臺上有人在的話,就過會兒再去看一眼。

趙姑蘇一隻手提著掃帚,另一隻手則扶在門框上。

她朝著露臺外頭探頭探腦。

看了一圈,都沒有看到魈。

倒是看到了……

一團深色的東西?

趙姑蘇走過去,才意識到這一團……

好像是隻貓。

一開始,她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只懷揣著對貓貓虔誠的喜愛,蹲下來,試圖伸手在貓貓的後背上稍稍擼兩把。

但是剛一伸手,貓反應速度極快地回頭,一雙金色的眼睛相當冷淡地看了過來。

同時暴露的,還有它額頭上紫色的菱形標記,以及一條腿上鮮紅的,裂開得相當深的傷口。

趙姑蘇:!

這不是……

她在心中罵了一句“不帶這樣的”,而後也顧不得這隻真·魈貓貓拿出怎樣抗拒的態度來對她了,當即將貓抱了起來,用力給固定住不讓它掙扎,朝著客棧內喊:

“老闆!我撿到一隻貓哦!誒……好像受傷了,爪子上有一道傷口——!!”

聲音可響亮、可有穿透力了,一點兒都沒顧忌住在客棧內的客人可能被吵醒什麼的——雖然客人也很重要,但是和鎮守荻花洲百餘年,而為璃月戰鬥流血已經有千年的降魔大聖比起來,那可真是太微不足道了。

抱著貓的趙姑蘇不敢有太大幅度的動作,生怕將懷中貓的傷口弄裂開,她上半身僵硬著,腿倒是跑得飛快,就那麼一溜煙地從露臺上鑽回了室內,噠噠噠地下了樓梯。

*

菲爾戈黛特是有照顧貓的經驗的。

就住在望舒客棧附近的貓數量很不少,平時要是懶得去捕獵了,興許就會到客棧裡來,從言笑那邊蹭兩條小魚吃。

倘若有打架打輸了,又或者是被魔物殃及池魚了,再或者是生病了,那些貓貓都會很有靈性地跑到望舒客棧來。

彷彿客棧的漂亮溫婉的老闆會照顧它們已經成了這一帶貓貓的共識似的。

這會兒,菲爾戈黛特看了一眼魈貓貓前肢上的傷口,連忙讓淮安去準備一盆溫水,自己則去取之前白朮來的時候專門讓給配的,貓貓專用的療傷藥膏和毛巾。

魈貓貓還是很懂事的。

雖然剛剛被趙姑蘇抱起來的時候,他整隻貓都表現出了強烈的抗拒情緒,但在被按著清理傷口並上藥的時候,他也意識到:

再掙扎也沒有什麼用了,與其擔心靠近自己之後接觸到的業障會影響他們的身體,倒不如安安靜靜地快點被上好藥,說不定還能被快點放開,從而減少他和這些人類的接觸時間,將業障的危險降低到最小。

就這樣,躺平的貓被上好了藥,傷口附近的毛被剃掉了部分,然後包紮起來。

這一包紮就遮住了將近三分之二條前腿,令趙姑蘇忍不住去想,這麼大的傷口如果是出現在人形的魈身上,那會有多麼觸目驚心。

總算將貓料理好了,趙姑蘇將被裹住了前腿之後戰鬥力愈發下降幾分的魈貓貓抱緊,防止他因為亂動掙開包紮或是傷口,而後對菲爾戈黛特說:“我比較閒,我來看著它?”

菲爾戈黛特好笑地戳了戳她的額頭,道:“哪有在老闆面前說自己閒的——可以,這貓是你撿來的,由你來照顧也很合理,不過還是不要讓他再往露臺上跑,別打擾了上頭的那位.”

趙姑蘇:“……”

魈貓貓:“……”

這還真……打擾不到。

“我讓言笑去溫羊奶了,一會兒先喂他喝點,等中午,弄點魚糜或是蝦肉的來給他吃,最近這段時間營養一定要跟上.”

菲爾戈黛特說起養護貓咪的心得來簡直就是出口成章,語重心長得像是個在關照孩子的慈愛母親。

“說起來,這貓身上不是有傷口嗎?怎麼……”

菲爾戈黛特原本是打算給魈貓貓擦一下毛髮的,但是剛舉起沾溼了清水的毛巾就皺起了眉頭。

但他身上其他部位的毛卻很乾淨,也沒有灰塵啊血汙什麼的,整隻貓……

新得就像是剛剛出廠的似的。

難道說……

菲爾戈黛特:“長得俊的貓,天生不容易髒?”

趙姑蘇:“……”

趙姑蘇強行將又一亂刻進dna裡頭的“個子不高長得俊,抬頭不見低頭見”吞嚥回肚子裡,點頭。

“嗯,一定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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