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一直都知道向嘉是美的,她的美獨一無二,生機勃勃。

他以為江邊被諷刺一通已經是向嘉美的極限,他還是低估了向嘉這個人。

她坐在燈光下彈唱的時候,肆意的讓人心動。

起風了,合歡樹發出沙沙聲,蟬鳴在遠處重新響了起來。

向嘉悠揚浸著笑意的聲音蕩在風裡,落入每個人心裡。

有人終於是反應過來,拿出手機打算錄影片。

向嘉已經唱完了,她抱著吉他往後仰了下,隨即傾身學著林清和曾經的樣子深沉道,“表演到此結束結束,不要擾民,陳小山把音響關掉.”

陳小山握著一把烤糊的麵筋,猛吸一口氣,趁沒人注意迅速把黑乎乎的烤麵筋扔進了垃圾桶,起身關音響。

“山裡人睡得早,大家吃喝都行,動靜小點.”

向嘉起身整了下衣服,才揹著手踱步到林清和麵前,側頭輕道,“怎麼樣?”

“晚上發給你.”

林清和開口時嗓音有些啞,他儲存影片藍芽先傳到了自己的手機上,拔掉相機記憶體卡,把相機放到旁邊的架子上,記憶體卡遞給了向嘉。

平時都是相機直接讓向嘉看,這是又怎麼了?

唐安表情古怪打量向嘉一會兒,舉起酒遠遠朝她一晃,仰頭喝完了剩餘的半罐啤酒。

林清和看桌子上別人吃的狼藉的東西,沒什麼興趣下手,只好繼續吃米粉。

本來想給唐安灌酒,讓他爛在這裡。

此刻懶的做了,隨便他吧。

唐安自己喝了不少,十點半被他的助理扶離現場。

向嘉送到門口就停住了腳步,她送的相當敷衍。

夜風微涼,吹拂著向嘉的大耳環發出清越聲響,她站在大門外的青石板路上眺望遠處江面。

對岸在修森林公園的江岸環線公路,施工現場亮著燈。

機器聲不大,遙遙傳來合在風裡,不仔細都聽不清。

這裡用不了一年就會大變樣。

“人都走了還看?”

身後男人冷淡嗓音響起,隨即頎長的影子斜了過來,罩住了向嘉,她整個落在林清和的身影裡。

長得高了不起。

向嘉聽到院子裡收拾碗筷的聲音,以及阿烏和陳小山的拌嘴。

她沒有看林清和,還看著遠處。

“明天會不會下雨?”

向嘉不喜歡下雨,雖然雨後很涼爽,但拖進度。

拍攝也很辛苦,林清和昨天拍工地現場,弄了一身的泥水。

“沒有.”

林清和從褲兜裡摸出糖盒,取了一塊漫不經心咬在齒間,順手遞給了向嘉,“擔心這個?”

“不想吃.”

向嘉沒拿薄荷糖,她抬手把大耳環摘掉了,她不怎麼習慣戴這麼大的耳環。

“遇到問題了?”

林清和收起糖裝進褲兜,手也就落進了褲兜,長腿一敞往向嘉這邊轉來,“不喜歡唐安?”

“誰會喜歡啊?說話夾槍帶棒,高高在上.”

唐安這種人圈子裡一抓一大把,他不算最差的。

向嘉對他也沒什麼意見,都在一個圈子裡混,大佬自然姿態高點。

如果今晚唐安不諷刺林清和,她能一直維持著體面,“他的話你別放在心上,不用在意他,當他不存在,我不會跟他深交.”

“就為這個?”

林清和忽地笑了,他的睫毛全覆在眼下,拓出濃重的陰影。

他雙手插兜仰起下巴望著遠處笑了一會兒,嗓子一滾,嚥下了那塊薄荷糖,唇角上揚語調懶洋洋的啞,“不高興了一晚上?”

“他有什麼資格對你說那種話?”

向嘉也沒有不高興一晚上,她心裡有事,依舊沒看林清和。

她越過層層疊疊的灰瓦建築看向江上游船,縣裡最近搞的旅遊船。

沒有噪音,燈光緩慢地在黑暗中游動,偶爾照出對岸嶙峋石山,“雖然我們沒有真正在一起,可在不在一起,你都是優秀的人。

你的優秀——沒有人比得上,別人沒資格評價什麼.”

林清和的舌尖抵著唇角,揚起了頭,下頜到喉結拉出一條冷冽又張揚的線條,他這次笑的露出了齒尖。

薄荷糖的甜蕩在微涼的夏夜裡,濃郁熾熱,漸漸升騰起不一樣的溫度。

向嘉轉過頭看他笑的那麼肆意,他笑起來真好看啊。

向嘉的耳朵根有些紅,她又想吃糖了,剛才就應該乾脆地要,“林清和,我說了要護著你,無論我們什麼關係,我都護著你.”

林清和收起笑,稠密睫毛微抬,嗓子裡還浸著笑後餘韻,沙啞著,“謝謝,你唱歌很好聽.”

“班門弄斧了.”

向嘉被林清和這麼直接的誇,她還是挺高興的,“這是我第一次在人前彈吉他,我學了沒幾天.”

“為什麼學?”

林清和又取了一顆糖,慢悠悠填到唇上,又含進嘴裡,緩慢地被他咬在齒間,他逆著光看向嘉,“為了追人?”

這回是向嘉笑了起來,她笑了一會兒,說道,“我有那麼色|欲燻心嗎?我也沒那麼多時間,忙都要忙死了.”

“為什麼?”

“我翻車前有個綜藝邀請,讓我們一個人準備一個才藝。

我一看七八個網紅一半都是唱歌,我不佔什麼優勢,不能脫穎而出。

我填了個彈唱,比別人多一項才藝。

我找了個老師現學,這首歌旋律最簡單,可惜,我還沒到錄製的時候就翻車了。

節目組連夜把我從海報上刪掉了,成了我的壓箱底絕活,沒想到今晚還能拿出來.”

“什麼節目?”

“網綜,你也不用去搜,那一期現場麥出了點問題,網紅假唱大翻車被罵上熱搜。

我幸好沒去,因禍得福.”

“你想上電視臺嗎?”

林清和邁著長腿從向嘉身後繞過去,繞到她的另一邊,讓向嘉落到光下面。

“目前不是很想.”

向嘉覺得他剛才從背後繞的時候,空氣似乎都停止了流動,他身上的氣息一蕩,密密麻麻把她籠罩住,“電視臺鏡頭會把人拍醜,我有點矮,上大螢幕很吃虧.”

“矮嗎?”

林清和看向嘉的頭頂,也不是特別矮,挺好看的,“還好吧,你的臉很上鏡,差個機會。

向嘉往後退了一步,抬眼跟林清和對上視線,這個角度才不顯得那麼矮。

“那個什麼——戒指到了,我今天去縣城開完會取回來.”

向嘉指了指院子的方向,猝不及防開了口,說道,“你要不要試試?”

林清和黑眸漸深,表情動作都沒動,他還保持著垂眼看向嘉的姿態。

“前段時間一直忙,沒時間去取.”

向嘉給自己這半個多月不去取戒指找了個正當理由,說道,“審批下來,我能短暫鬆一口氣,我真怕你的一千萬讓我賠乾淨了。

在我的包裡,你去取還是我去取?”

夜色濃重。

蟬鳴停歇,蛐蛐聒噪起來。

林清和俊美的臉很沉,靜靜看著向嘉。

“那我去給你拿?”

向嘉說道,“唐安過來了,一開始我們兩個在他面前演的情侶,現在突然不演了也很奇怪,顯得我們很不真誠。

不如,你把戒指戴上,我們不說是也不說否——”

“行,去拿.”

林清和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那你等著,我去拿.”

向嘉攥著耳環轉身往門口走,感覺後背一片灼然,林清和是不是在看她?

她進門越過一道牆確定林清和看不到才鬆一口氣,她拿起自己的包把耳環放進去,在包裡開啟戒指盒拿出戒指攥在手心裡。

“向總,剛才那個唐先生說讓我明天過去阿烏客棧那邊配合拍攝,他想讓我出鏡,我去嗎?”

“想去就去吧,也學學人家怎麼拍攝怎麼說臺詞。

多學學多看看,將來他撤走了,你要獨立經營阿烏客棧,學到的東西都是你的.”

“好,我知道了.”

“忙完早點睡吧,今天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阿烏擺擺手,“一點都不辛苦,你要是還想吃宵夜,我馬上煮給你.”

大可不必,她不想吃成個胖子。

鑽戒硌著手心,向嘉走出大門。

林清和雙手插兜敞著長腿站在燈光盡頭的黑暗裡,看著遠方。

他把帽子給摘了,雖然頭髮長出來了一點,但還是短寸。

夜風微涼,月亮還沒有爬過山坡。

他站在黑暗裡,深邃五官顯出凌厲,很有攻擊性。

他的頭髮還能蓄回去嗎?多少錢向嘉給他出,馬上把頭髮蓄回去。

向嘉揹著手走過去,剛要開口,林清和抽出左手遞給了向嘉,併攏中指和食指給無名指騰出了位置。

他的手指骨很漂亮,又瘦又長,手背上筋骨清晰,微微凸起。

腕骨冷肅,延伸到了修長的手臂。

“你不看著嗎?”

向嘉拿出戒指往他的無名指上套,一顆心蹦起了野迪,這種感覺太奇怪了,當初她為了調戲林清和買的戒指,以為會很坦然。

沒想到,最後不自在的是自己。

指環劃過林清和的骨關節卡頓了一下,她繼續往裡推,緩慢摩擦著面板,一寸寸往下,一直推到根部才停止。

剛剛好,不鬆不緊。

跟她想象中一樣好看,他手指白戴白金顯得冷淡,偏偏上面一顆鑽石,平添了幾分矜貴華麗。

“怎麼樣?”

向嘉抬眼撞上林清和黑沉的眼,心臟猛烈一跳。

林清和主動移開眼,他活動著手指欣賞著那顆戒指。

這種款式若是他去挑,直接跳過去。

他最討厭鑽石,他也不喜歡被人打扮。

可這個戒指很漂亮,白金寬戒緊緊貼著他的面板,他感受到脈搏跳動與戒指發生了碰撞,一直延到了心臟深處。

“要上去走走嗎?”

林清和聲音壓的很低,他垂下戴著戒指的手,片刻他抬起來認真看著向嘉的眼說道,“我挺喜歡這個.”

“喜歡就好,不走了吧,我有點累.”

向嘉抬頭看那密密麻麻的臺階,她最近路走多了,腿疼。

“我可以揹你上去.”

林清和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說道,“要嗎?”

“不合適,不要不要.”

向嘉怎麼好意思讓他背,她活這麼大隻有小時候外婆背過。

一個成年人讓人背,太奇葩了。

向嘉思維轉的飛快,忽然抓住了其中的資訊,說道,“你是不是有話跟我說?”

“嗯.”

林清和倒是很直接,承認的乾脆,“這裡人多,來來往往不方便.”

“那你拉我上去,我們去鎮口那裡走走,那裡安靜.”

向嘉伸手想拽林清和的手臂,下一刻,她的手落到了林清和的手心裡。

他轉身大步往前走,左手收攏手指把向嘉的手整個包裹在手心裡,無名指上的戒指貼上了向嘉的面板。

林清和牽著她的手踏上臺階,向嘉忽然想到他們第二天見面,那天下著雨,空氣溼潮。

她後半段幾乎是掛在林清和的手臂上,倚靠他的力量走完了全程。

林清和冷淡沉默,卻沒有推開她。

風吹動樹林發出呼嘯聲,晚風涼颼颼。

街上有人說話,向嘉迎著風吸了一口氣,踏上最後一節臺階,林清和鬆開了她的手,說道,“我想抽一根菸,你行嗎?”

“買一盒薄荷煙,什麼牌子都行.”

“在這裡等我.”

林清和大步走向路邊的超市,向嘉看著他的背影摸了摸滾燙的手背,有一些手汗。

不知道是她的還是林清和的,林清和平時手心挺乾燥的,居然也會出手汗。

街上有人跟向嘉打招呼,他們最近快樂起來了。

鎮上來來往往的人多了,有工人有過來看專案的外地人,大家的生意漸漸好起來了。

向嘉一一問好,順著街道往前走。

林清和很快就走過來了,他走在向嘉身邊,步伐變慢,呼吸漸漸平緩。

“買的什麼煙?”

“南京,只有這一款薄荷煙.”

林清和把煙盒給向嘉,“你想抽菸?”

“不想,你抽吧。

這個味道淡,沒那麼容易勾起煙癮.”

小地方大部分賣這一種薄荷煙,價格不貴,鋪貨到處都是。

林清和緩慢撕開外面的塑膠膜,扔進垃圾桶,翻開了煙盒取出一支吸菸含在唇上低頭攏著打火機點燃,他深吸一下才垂下拿煙的手,撥出白色煙霧立刻就被風吹散了,“第一次抽女士煙.”

“有沒有一種初戀的清新?”

向嘉笑著看他。

林清和一條腿踩著路沿一條腿走在下面的街道上,下頜一揚,微眯了眼把煙含回唇上,“沒初戀.”

不知道初戀什麼味道。

“林老闆.”

向嘉看他抽女士煙很帶感,煙細細的一支,鬆鬆散散夾在他的手指間。

好像脆弱的不堪一觸,隨時都會被折碎。

但他捏煙的手很剋制,帶著一種壓抑的冷靜,細支菸在他手裡完好無損地燃燒著。

“你對性……怎麼看?”

向嘉突然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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