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向嘉下巴上揚,“林老闆.”
林清和直起身掐滅菸頭扔掉,轉身喉結一滾彎腰撿起放在身後的肯德基袋子,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可以.”
向嘉心跳的很快,陌生又莫名其妙,她按著車引擎蓋翹起手指很淺的敲了下,轉頭看向另一邊不動聲色地吸一口氣。
懷疑是林清和手裡的煙勾起了她的煙癮,心跳因為空氣中殘留的菸絲而瘋狂。
繞到駕駛座,坐進去才想起來忘記拍照了。
剛才他想拍那朵虞美人的,林清和領口散開拍肯定好看。
“吃完東西我睡一覺.”
林清和把肯德基遞給了向嘉,他的襯衣釦子扣到了最後一顆,說道,“你先開車,我睡醒換你.”
一杯熱牛奶一塊帕尼尼,避開了向嘉討厭吃的東西。
“你不吃?”
“不餓.”
林清和拉上安全帶抱臂靠在座位裡閉上眼,說道,“我最近狀態很差,沒什麼精力做其他的事,醒來再說.”
其他的事是什麼?
向嘉喝了一口熱牛奶,看了眼林清和冷冽的喉結線條。
不知道溧縣能不能打hpv。
林清和似乎立刻就睡著了,唇抿著眉頭緊皺靠在座位裡,長腿並的很整齊。
腿很長,副駕駛的座位跟主駕之間拉出很寬的縫隙。
吃完了帕尼尼,向嘉把車開出了地下停車場。
車上有個人,她至少不孤獨。
返程一共一千六百公里,有個人在身邊,哪怕他在埋頭睡覺,他有呼吸有心跳。
向嘉的心漸漸平靜,她對未知的前路少了些恐慌。
她開了六百公里換了林清和開。
向嘉在副駕駛沒打算睡覺。
她還沒見過林清和開車,不知道他技術怎麼樣。
她最近的睡眠質量一般,網路上的那些事讓她焦慮。
深夜寂靜,林清和把車開出了服務區。
“你有駕照嗎?”
向嘉看他打方向盤的動作有點生疏,明明該右行他往左打了下方向,向嘉立刻抓住了安全帶。
“有.”
林清和從褲兜裡摸出錢包,打算展示他的駕照。
“別動,我自己來拿.”
向嘉伸手去接林清和的錢包,提高聲音,“你握住方向盤,兩隻手握住,別鬆開,看前面的路.”
讓林清和開車還不如她自己來,太嚇人了。
林清和修長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右手的佛珠尾端垂在空中晃了下,出了輔路,“我不怎麼習慣開國內的車,我開車很多年了.”
他回國時間並不長,一直住在桐鎮,沒什麼開車的機會。
向嘉抽出他的錢包,牛皮材質的錢包沒有logo,做工倒是精緻。
林清和身上很多東西都沒有logo,看不出什麼牌子,做工很好,“你溼掉的衣服扔了?”
向嘉忽然想到這個事。
“嗯.”
向嘉還想研究下那個暗紋,可惜。
錢包內側放著一張塑封的合照,高挑漂亮的女孩站在同樣高挑的男孩身邊,明顯能看出來年齡差。
男孩雖然長得高但一臉稚嫩,兩個人都很漂亮。
什麼叫不怎麼習慣開國內的車?
“駕照在裡面,其他的別亂翻.”
林清和把錢包給出去才意識到這個行為有多離譜,錢包太隱私了,他的東西從不給人碰。
“這個小男孩是你?”
向嘉橫過錢包看上面稚嫩的男孩,林清和是從小好看到大,他小時候眉眼精緻的女孩子似的。
雖然不想用審問的語氣,但還是問出來了,“女孩是誰?”
“我姐.”
林清和看著前方的路,車燈照的很遠,高速上的反光柱亮成了一排,延綿向遠方,“去世了.”
向嘉頓時覺得自己不夠尊重人,把錢包豎回去,說道,“抱歉,對不起.”
“無所謂.”
林清和開順手之後,便往後靠了些,鬆弛下來,“人都會死,每個人的未來都是死,只是她死的早而已.”
這話說的,雖然是事實,但聽上去很無情。
向嘉看到林清和的駕照,前年考的,駕照上的林清和也是耷拉著眼皮,一臉冷漠。
她視線下移去看林清和的身份證號碼,只看到前面的區號駕照便被抽走了,連帶著錢包一起被抽走了。
上海人。
車子隨著他的動作狠狠拐了下,向抓緊頭頂扶手說道,“你別亂動,好好開車.”
林清和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手快速把證件推回了錢包,皺眉道,“說了,別亂翻.”
“我翻什麼了?”
向嘉忽然來了興致,“林老闆,駕照不是你讓我看的嗎?”
“我開車技術一般,不想跟我一起死的話,老實點.”
林清和不爽,“坐好.”
林清和看起來一副老司機的樣子,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有時候表現的特別青澀。
他在意年齡的樣子像極了青春期的臭屁小孩。
“你比我小几個月?你的名字來說應該是四月生的,兩個月?我不在意年齡的,我的男朋友都比我小.”
林清和目光沉了下去,他指尖很輕地擦過方向盤,很小的幅度,他語調淡到有點輕飄了,“是嗎?”
“我談過兩個,一個高中一個大學.”
對比林清和浪蕩的過去,向嘉這點感情史簡直不值一提,“第一個比我小一歲,第二個比我小兩歲.”
小男孩好掌控,分手也不會糾纏太久,主要是沒能力糾纏。
不像一些成熟男人,有權有勢有立足根本。
一不小心就翻車,被人挾持。
“我身份證上生日不對,我不是四月生的.”
林清和沒那麼想把向嘉送進溝裡了,他若無其事問道,“畢業後沒談過?”
“沒時間.”
向嘉剛開始搞直播的時候,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個小時,二十四個小時搞直播,十六個小時盯工廠做衣服,剩八個小時睡覺。
“現在有時間?”
林清和的指尖徹底離開了方向盤,單手握著,另一手落到車載觸屏上,“聽音樂嗎?”
“現在也沒時間.”
向嘉又不是跟他談戀愛,想的挺多,她就是找個人陪而已,說,“車上沒音樂,我不聽音樂。
你的手機拿來,我給你連車載。
你看著前面,好好開車.”
林清和修長手指一勾翻出放在杯架出的手機,遞到一半又折回來了,“也不是那麼想聽.”
手機裡到底有什麼秘密?
“你剛才說你不習慣開國內的車,你在國外待過?”
“嗯.”
林清和也沒否認,“我在英國讀的大學.”
“哪個學校?”
向嘉也是隨口一問,深夜寂靜,漫長路程也是無聊。
林清和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皇家音樂學院.”
向嘉笑了起來,轉頭看窗外。
“笑什麼?”
“我開心.”
英國讀藝術,林清和有錢嗎?向嘉從儲物盒裡翻出一盒薄荷硬糖,取了一塊咬著,“所以,你的吉他是專業的?”
“業餘,我學的小提琴.”
林清和伸手過來,“給我一顆.”
他的手指瘦長骨關節清晰,一張手長得就像玩音樂的,弦類樂器很會篩選人。
他的手乾淨,手心裡財富紋非常清晰,向嘉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標準的財富紋,她多看了兩眼。
雖然玄學不靠譜,可她見過長財富紋的人都很有錢,非富即貴,“林清和,你小時候家裡是不是很有錢?”
英國皇家音樂學院不會是真的吧?
林清和收回手才發現是兩顆糖,他一起填進了嘴裡,緩慢咬在齒間,磨下來糖粉,“哪裡看出來的?”
你終於看出來了!
“玄學,我跟人學過看手相。
你的手紋顯示你天生富貴命,一輩子不缺錢.”
林清和:“……”
“不過,你好好跟我,別三心二意。
我有錢了,你也富貴.”
向嘉並不希望他有錢,也不鼓勵追尋什麼富貴,胡扯道,“這也算富貴命.”
林清和:“……”
向嘉原本沒打算在車上睡,還有一千公里,她打算找一個舒服一點的服務區休息到天亮再走。
兩個人都不用太累,林清和畢竟是新手。
他那個左右不分的樣子,向嘉不太放心。
可能車廂太安靜,林清和上手後開車也很穩,向嘉不知不覺睡著了。
再次睜眼是白天,車頂天窗能看到豔陽高照,天空湛藍,白雲緩慢地浮動。
向嘉活動了一下脖子,轉頭看到側車窗外矮樓上掛著的招商廣告牌:最美溧縣,仙山溧水醉生林。
駕駛座車窗開了一半,鼎沸人聲與偶爾的車鳴笛一起響在耳邊,向嘉環顧四周才發現自己躺在副駕駛座位上,身上蓋著條不知道哪裡來的廉價針織毯子,顏色鮮豔做工粗糙。
她睡了多久?幾點了?
向嘉升起座椅靠背緩緩坐了起來,渾身疼,特別是頸椎都快斷了,腦袋也疼。
她揉著脖子,降下副駕駛的車窗呼吸新鮮空氣。
是溧縣,但不是她熟悉的溧縣,陌生的菜市場,十分熱鬧。
熙熙攘攘的人群,到處響著叫賣的喇叭。
本地方言混著僵硬的普通話,充滿了人間氣息。
這一覺睡的非常舒服,她狂跳的心臟此刻很安靜,彷彿被包裹在熟悉的陽光裡,她安全了。
向嘉趴在車窗上看外面,空氣中飄蕩的味道很複雜,有熟食的香也有農產品的土腥味。
味道混在一起,十分複雜。
起風了,遠處有新鮮的玉米香氣飄來,像是記憶中的玉米小餅。
新鮮玉米打成漿加一點小麥粉,經過發酵烤製出來的小餅子,很香很甜。
以前外婆來縣城賣繡品,賣到錢就就會給她買。
林清和拎著兩個袋子出現在視線盡頭,他還穿的那件襯衣,但褲子換掉了,換了條非常不搭配的運動長褲,腳上的鞋子換成了白色運動鞋。
他很高,長得好看,在人群中非常引人注目。
他停在一個老奶奶的攤子前,很快就帶了一兜子東西大步走過來。
“林老闆.”
向嘉喊了他一聲,林清和抬頭看了過來。
他腳步停頓,蹙眉看著向嘉。
她剛睡醒,身上還帶著蓬鬆的睡意。
面板雪白,烏黑長髮懶懶地披在肩頭,像是一株開在山間的白蘭花。
她的攻擊性還沒有甦醒。
“要手繩嗎?”
擺攤的阿婆問道,“純手工編織的手繩,可以給你女朋友帶一個,很便宜的,五塊錢兩個.”
“我沒女——”林清和拒絕的話說到一半想起來他好像也許大概是有的,雖然是名義上,那位昨天□□燻心強行買了他。
很煩,他為什麼會答應?大概是不想活了,自毀。
阿婆抱著的箱子裡鋪著廉價的絲絨布,擺著琳琅滿目的飾品。
說是銀飾,跟銀子沒什麼關係,純現代批次生產機械工藝,“最貴的是哪個?”
“這個,五十.”
阿婆把一個大項鍊指給林清和,“車裡的是你女朋友?很漂亮,給她買一個吧,也可以戴頭上。
我們當地的習俗,追求女孩都是要送銀子的,阿哥送阿妹銀子,阿妹戴上就是願意.”
林清和拒絕了阿婆推薦的花色,選了個特別華麗的項鍊,上面有太陽和鳳凰紋,下面墜著兩條魚,又要了一對蘭花耳墜,他取了現金付給阿婆。
拿向嘉的錢買她的東西,不算送吧?
“我給你找個袋子.”
“不用.”
林清和拿起來裝進了褲兜,拎著手裡的玉米餅和牛奶越過殘敗的花壇,大步走到了車前。
“玉米餅?”
向嘉直勾勾看著他手裡的玉米餅,說道,“熱的嗎?”
林清和身上有太陽的味道。
林清和停在副駕駛車窗前,把玉米餅遞給她,“熱的.”
“我沒洗手.”
向嘉說,“你洗手了嗎?”
林清和無所謂她洗不洗,反正這兜東西他不吃,他給向嘉買的,“洗過了.”
他取了一塊玉米餅遞給向嘉,“中午了,你是直接——”
向嘉探頭過來咬了住他手裡的玉米餅,玉米餅很小,一口大半個。
她的唇離林清和的指尖非常近,呼吸落到了林清和的手上,輕輕地一拂,他的手上立刻起了一片灼熱的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