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森，你笑過嗎.”
哥譚午後的街頭，陽光穿透了層層烏雲照耀在了街道上，潑灑在了兩人的身上。
卡佳雙手插在兜裡，閒散的，像是吃完午飯之後在自家後花園遛彎的時候，隨口說出了一句開啟話題的話。
而被她的話問到的人，抬起手微微擋住了自己被陽光照得有些不太舒服的眼睛。
傑森微微抿了抿唇，思考著她突然問出來這句話到底有什麼目的，而後謹慎的回答道：“應該是……有笑過的.”
在他那些破碎的記憶中，依稀能夠窺見壁爐的暖橙色光芒，鬆軟可口的小甜餅香氣，以及，在那漆黑夜晚中閃爍著微光的電影銀屏。
可那些快樂的回憶實在太少了，少到被那些痛苦與瘋狂淹沒到再無法窺見，少到幾乎讓他以為是自己的幻想。
卡佳偏過頭看了他一眼，紫羅蘭色的眼睛在陽光下，比珠寶店中最名貴的紫水晶還要剔透美麗。
她抬起手，像擼狗一樣的摸了摸青年的頭，輕柔的，像風一樣的輕。
“真可憐啊，我的信徒.”
神明的眼中沒有所謂的憐憫，僅有因不知名原因而生出的笑意。
傑森沉默著，放在身旁的手微微收緊了一些。
祂為什麼會說這種話？難道說，祂已經看到了他的過去？但是卡佳的興趣來得快去得也快，她收回自己的手，接著眼睛微微一亮，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新玩具一樣。
而傑森順著她的視線往那邊看去，發現是個舉著個黃色牌子，穿著滑稽小丑服的男人。
男人看上去沮喪極了，臉上被油彩塗著的向上勾起的唇角都沒有辦法掩蓋他的沮喪。
小丑。
傑森的瞳孔猛地一縮。
【“哦，多麼可憐，多麼可憐的一隻小小鳥~”】瘋狂的大笑著的綠髮男人的面孔，如同甩不掉的夢魘一般浮現在他的身邊，纏繞著，大笑著，嘲諷的看著自己的戰利品。
青年注視著那個舉著牌子的小丑，呼吸越來越重，越來越急促，視線逐漸失真。
“在神頒佈神旨的時候走神，可不是個合格的信徒應該做的事情.”
一道平緩的，沒有什麼情緒起伏變化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幾乎是瞬間便將他從那夢魘之中拉了回來。
傑森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身後的衣服在不知不覺之中被冷汗浸得溼透了，在冬日的寒風中有著徹骨一般的涼。
他像個被人設定好了程式的人偶一般，慢慢的看向卡佳，“……抱歉.”
就連說出來的話也好像是由ai合成的機械音一般。
而卡佳看著他，也不接受他的道歉，只是在打量他，然後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
在看到了這個路邊的小丑之後，傑森就變成了這副好像丟了魂一樣的樣子。
這種情況，她曾經在團長身上也見過。
那是一個很冷很冷的夜晚，突如其來的大雪將整座城市都埋進了白色世界中，道路上都積了一層厚厚的雪，完全沒有辦法能夠同行的那種。
而卡佳當時正在自己新交到的魔術師朋友家裡玩，因為新朋友的魔術實在太新奇太有意思了，使得醉心於研究的她完全忘記了時間的變化，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外面的路已經被大雪所掩埋，根本沒有辦法通行。
朋友說，正好她的家中還有間客房，等到明天雪被機器人掃走之後再出去吧，她還有好多好多新的魔術想要展示給卡佳看呢。
於是她便留在了朋友家，等到第二天中午醒來的時候才回去。
卡佳並不覺得已經長大了的自己留在朋友家有什麼不對，她只覺得自己又學到了很多新奇的魔術，要跑著去給娜塔扎炫耀一下。
卻在開門的時候，看到了彷彿一夜之間蒼老了很多歲的團長。
高大的，一直以來都打扮得很得體的男人，臉上都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睛下方的黑眼圈重得好像很多天沒有睡過覺一樣。
他坐在那個卡佳常坐的椅子上，呆呆的看著推門而入的她，鋼藍色的眼睛遲鈍的眨了眨，像是看到了什麼不敢置信的奇蹟一樣。
而等到她有些不確定的往前走了幾步，剛想說一句‘我回來了’時，他以一種完全看不清的速度一把將她包裹在了懷中。
菸草、鋼鐵以及雪松的味道，堵得卡佳差點當場窒息。
那是她唯一一次見到一直都大局在握的團長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後來，娜塔扎才告訴她，實際上她當時完全不是隻在朋友家住了一個晚上，而是失蹤了整整一個星期。
團長將那一片地都翻了個底朝天想要找到她，卻什麼都找不到。
卡佳想，或許她的朋友，自稱為冬之魔女的那位魔術師確實會些什麼常人沒有辦法理解的魔法，不然她也不會像是爛柯棋緣的那位主人公一樣度過了那麼長時間才回去。
馴獸師說，團長的家人們都已經死去了，而她的失蹤讓他想起了那些痛苦的過往，所以他才會那麼恐懼。
而從心理學的角度上來說，這叫做ptsd（創傷後心理後遺症）。
卡佳捏了捏自己倒黴信徒的臉，沒有什麼肉，估摸著他應該是看到這個馬戲團小丑之後就觸景生情了。
但是榮恩也告訴過她，逃避不是唯一的方法，想要治好這個病，那就必須要直面它然後戰勝它。
“道歉，我是不會接受的.”
她緩慢的說道。
“我要收取一些代價.”
於那雙帶著些許驚訝的碧綠色眼睛中，卡佳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有些狡猾的，像只計謀得逞了的小狐狸。
“我要你發自內心的笑一次，這就是你需要支付給我的代價.”
說完之後，她也不顧傑森是個什麼反應，直接拉著他就跑到了那個小丑的身邊。
“嘿，看這裡！”
卡佳用手拍了一下路邊小丑的肩膀，使得後者轉過身來看她。
“那邊的麵包店第二個麵包有半價活動……”路邊小丑下意識地為他們指明瞭自己所舉著的宣傳牌子上的方向。
而卡佳嘖了一聲，對於他的反應完全不滿意，“誰是要去買麵包的了，況且，那麵包店僱你在這裡舉牌子，給的錢估計連買一個麵包的都不夠吧.”
路邊小丑被她的話一下子給整懵了，他搓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有些侷促的說道；“啊，那您是要？”
傑森站在一旁，沉默的看著往前走了幾步的卡佳，大腦有些當機。
她，到底是想要幹什麼？於是，就在兩個人困惑的目光注視下，卡佳直接拿過了小丑手上的黃色牌子，以一個非常熟練的姿勢耍了個標準的雜技動作。
白衣魔術師的身影在太陽光下閃爍著金光，耀眼的，讓人根本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
而路邊小丑只聽到她用一種懶洋洋的語氣說道：“笨，當然是給你攬攬客人了.”
好吧，實際上是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她都沒有怎麼好好的享受過一個正兒八經的表演，現在正好看到路旁有個落單的小丑，一時手癢而已。
卡佳的唇角微微上揚，再將板子拋回去的瞬間，摘下了自己的帽子。
“咕咕！咕咕咕！”
一大片雪白的鴿子從她的帽子中飛了出來，潔白的翅羽在陽光下閃爍著微光。
而她大笑著說道：“看好了，全世界最最厲害的魔術師，要開始她的哥譚首次展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