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洛雅開啟窗戶，問漂浮在窗外的天使長：“你要進來坐坐嗎？”

這隻天使大半夜的飄在半空，她怕鄰居以為見鬼了。

天使長往窗戶旁邊湊近了些，遲疑道：“可你是冕下在意的人，倘若我離你太近，是不是不太好？”

洛雅微怔，“你說……冕下在意我？”

“那當然了.”

天使長幽幽地說，“不然冕下怎麼可能派我保護你，我可是天國二把手，尊貴的天使長大人，除了冕下誰還能使喚得動我……”“……打住打住！”

洛雅實在不想聽中二病語錄，連忙阻止他說下去，“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冕下讓你保護我，不代表著祂在意我，你保護的是光明神殿的聖女，倘若是別人身在這個位置，冕下也會如此下令.”

天使長想了想，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的確，這麼解釋就說得通了，冕下在意的只可能是你光明聖女的身份，而不是你本人。

那我進屋和你聊聊？”

“好，”洛雅說，“我去給你開門.”

“不用麻煩.”

天使長收起翅膀，一個漂亮的空翻，便從敞開的窗戶穿了進來，穩穩地落在臥室的地板上。

洛雅：“……”很好，不走尋常路。

距離如此之近，她發現天使不愧是天使，顏值真是沒的說。

身形修長的天使保持著落地時的半跪姿勢，淺紫色的髮梢上流淌著柔和月影，美麗無暇的面容逆著光，紫水晶般的眼瞳在暗影中仍然閃爍著光芒，整個人都透露出一種神聖高貴的氣息——當然是在他不開口說話的時候。

洛雅望著凹造型的天使長：“……不必行如此大禮.”

天使長：“？？？”

洛雅指了指旁邊的衣櫃，“你睡那裡還是睡隔壁？”

“……”天使長選擇了衣櫃，“我要近距離保護你，不能出一點差錯.”

“隨你的便.”

洛雅伸了個懶腰。

*第二天一早，洛雅開啟衣櫃，看了眼睡得正香的天使：“早，昨晚睡得還好麼？”

天使長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淡紫色的瞳孔沒什麼焦距，像初生的嬰兒一般純粹：“我喜歡這種狹小的空間，很有安全感……”洛雅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頭頂，替他把翹起的呆毛按了下去，“我要去上學了，你如果沒睡夠，可以再躺一會兒。

唔，如果衣櫃不舒服，我的床也不是不能借給你.”

有種養了個天使崽的錯覺qaq。

天使長瞬間清醒，站起身來，輕輕打了個響指，用神術整理了一下儀容儀表，又恢復了之前那樣光芒閃閃的優雅模樣。

“我陪你去上學.”

“這就不必了吧，”洛雅無奈，“學院裡能有什麼危險……再說還有拉米爾陪著我呢。

“……等等，拉米爾？”

洛雅忽然想起來還有這麼一個人。

外面傳來拉米爾的敲門聲，“殿下，該起床去上學了.”

洛雅開啟門，“我已經收拾好了，我們走吧.”

在開門的瞬間，拉米爾注意到了房間裡的紫發美人。

天使長昨晚將翅膀隱藏了起來，因此，拉米爾也沒能認出他的真實身份。

拉米爾戒備地盯著天使長，拔劍擋在了洛雅身前：“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出現在殿下的臥室裡？”

天使長柔弱地看著洛雅：“聖女殿下，神殿的人對我敵意好大啊，動輒就要打打殺殺。

不像我，我只會心疼殿下.”

洛雅：“？”

原來天使先生不僅是個中二病，還有綠茶的天賦？她捂住臉頰，“好了，上課要遲到了，有什麼話我們路上說.”

*帝國魔法學院遍佈防禦魔法陣，又有拉米爾和天使長在暗中保護，洛雅上了一天課，還真沒遇到什麼事。

事實上，她覺得神明大人似乎對她過於照顧。

派“天國執政，使徒之首，尊貴的天使長大人”來保護她一介凡人，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洛雅仔細想了想都有誰可能找她的麻煩。

左思右想，也只有迪恩那一派系的人。

一個迪恩還掀不出什麼風浪。

在原書裡，他就是個腦殘炮灰。

神明大人不會不瞭解這一點。

難道……涉及了更深層次的陰謀？洛雅回憶著原書劇情。

這本小說是個簡單無腦的甜寵文，書中最大的陰謀，就是黑暗信徒挾持了女主莎莉絲特，將她帶往深淵，舉行了獻祭儀式，企圖用她100%的黑暗親和度喚醒黑暗神。

可是這和她一個光明聖女又有什麼關係？而且算算日子還早著呢。

但話說回來，光明神對她的關切是真實的，無論如何洛雅都承這個情。

祂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好？即便是因為聖女的身份，祂對她的關注也比任何人都多，這似乎不只是神明和信徒之間的關係。

當天使長說出她是“冕下在意的人”的時候，她的心跳都可恥地慢了一拍。

洛雅搖了搖頭，越想越不明白。

應該是天使長誤會了什麼吧。

她其實想問問天使長，冕下到底是什麼樣的？她甚至都沒有見過祂，只能透過神像猜測祂的模樣。

但如果問出來，天使長肯定會嘲笑她。

洛雅：……算了。

神明的喜歡，凡人強求不來。

她只需要完成“瀆神”的任務，就可以回家了。

“洛雅，洛雅！”

少女清脆的嗓音拉回了洛雅的思緒，“你一會兒有時間嗎？我們討論一下小組課題吧！”

洛雅回眸，看到了蘇珊和莎莉絲特。

她含笑朝她們揮了揮手，“我也正想跟你們說，陛下允許我帶人去皇宮的地牢參觀，我們可以近距離觀察那些黑暗生物.”

話雖如此，但洛雅不打算帶蘇珊和莎莉絲特參觀那十三隻惡魔，這也是為了她們的安全負責。

只觀察外面那些變異的黑暗生物，就足夠完成作業了。

“真的嗎？那太好了！”

莎莉絲特說，“我這裡正好有一些研究方向，但苦於沒有見過真正的黑暗生物，一直都拿不準.”

“是啊，”蘇珊也說，“記錄一下不同動物變異之後的特徵，並進行對比，就是個不錯的課題了.”

洛雅點了點頭：“正好今天放學比較早，我們就去皇宮一趟吧.”

“好！”

兩人當然沒有異議。

*三人乘坐洛雅的馬車，來到了塞梅爾宮的大門口。

“好羨慕殿下，”蘇珊小聲和莎莉絲特八卦，“不僅有自己的騎士當車伕，旁邊還跟著一個紫色頭髮的美人保鏢.”

“保鏢，噗.”

天使長聽到這句話差點笑出聲。

他堂堂執掌裁決與審判的天使長，光耀而永恆的神眷者，怎麼就成了幾個小姑娘的保鏢？“我車伕說什麼了嗎？”

拉米爾瞥了天使長一眼，相同的境遇讓他對天使長的敵意減弱了一些。

洛雅輕咳了一聲，“時間有限，別在這裡拖延了.”

奧古斯汀離開後，皇宮的各項事務都交由騎士團長西蒙打理。

西蒙早就得到了陛下的叮囑，核查了一下幾人的身份就放行了，並告訴他們有兩個小時的參觀時間。

在西蒙的親自帶領下，洛雅一行人來到了塞梅爾宮的地下。

洛雅用秘鑰開啟了魔法陣，卻發現地牢裡寂靜得有些可怕，原本刺鼻的腥臭味也完全消失了。

天使長抬手施展了一個神術照明，聖潔的光芒驅散了黑暗，也照亮了那些空無一物的囚籠。

這裡原本被關押的黑暗生物憑空消失了，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

洛雅神色微變，一臉見了鬼的表情：“自從那天以後，陛下和我都沒有再來過這裡，而且魔法陣也沒有被破壞過的跡象，是、是誰？”

天使長的臉色非常難看：“能做到這一點的，除了神明，大概只有我和克薩維爾了.”

“克薩維爾？”

洛雅記得這個名字，他就是奧古斯汀非常仇恨的那個惡魔。

“不好，既然這裡的黑暗生物都消失了，那下方封印的十三位惡魔領主……”西蒙似乎想到了什麼。

“我們下去看看.”

洛雅當機立斷地說，“拉米爾，你帶蘇珊和莎莉絲特先走.”

但這三個人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拉米爾直視著洛雅的眼睛，語氣認真：“殿下，我不放心你。

在我眼中，你的安全始終是第一位的.”

莎莉絲特舉起了手中的魔杖：“……我、我也想出一份力！”

蘇珊雖然有些害怕，但也不願拋下同伴：“我們學了這麼久的魔法，也是戰鬥力，不會成為殿下的累贅的.”

時間緊迫，洛雅不再堅持，用秘鑰開啟了地牢更深層的魔法陣：“你們跟在我後面，不要輕舉妄動.”

騎士長西蒙擋在了洛雅的身前，“殿下，陛下臨行前交代過我，要對你的安全負責。

我對這裡比較熟悉，就讓我走在前面吧.”

洛雅點了點頭。

下行的階梯走到盡頭，古老恢弘的大門緩緩開啟。

空曠寂靜的地下宮殿裡，卻沒有惡魔的存在，只有……一位背影清瘦的少年。

“迪恩？”

洛雅睜大了眼睛，“他怎麼會在這裡？！”

“不要輕舉妄動.”

西蒙執劍擋在了洛雅身前。

洛雅點了點頭，“我明白.”

西蒙手持劍盾，將盾牌頂在最前面，小心翼翼地走向那詭異的少年，洛雅和莎莉絲特跟在稍微靠後的位置，天使長警戒著一旁。

“你是康拉德大公的兒子？為什麼會在這裡？”

西蒙冷聲問。

對方到底是一位貴族，否則，他很有可能就直接下殺手了。

少年背對人群，嗚咽地哭泣著：“我錯了……我、我懺悔，我，迪恩·康拉德，是個愚蠢自大的傻瓜，我罪該萬死！！求黑暗神大人饒恕我！”

在聽到“黑暗神”一詞後，洛雅眼中的戒備達到了頂峰，“不好！”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少年的身體爆開，一道道扭曲的黑暗觸手從他的殘軀中迸射而出。

它們形態不定，由純粹的黑暗魔力組成，其中一條貫穿了西蒙手中的盾牌，刺入他的胸膛，另外兩條觸手則捲起了洛雅和莎莉絲特，帶著她們遁入虛空，消失在了原地。

這一切發生的速度太快了，甚至快過了人類的反應速度。

天使長和拉米爾對視一眼：“快追，無論如何都要把聖女救回來！”

西蒙以劍撐地，半跪著微微喘息，用最後的力氣拿起了通訊魔石：“得儘快將這件事通知陛下！”

*黑暗籠罩了視野。

洛雅頭疼不已，滿腦子都是瘋狂而難以理解的低語，簡直是一片混沌。

不知沉睡了多久，等到她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她和莎莉絲特一人一邊，掛在了燃燒著火焰的馬背上。

“好燙……”洛雅疼得直皺眉。

這並非物理意義上的火焰，而是來自靈魂的灼燒。

事實上，滾燙的煉獄之火，本就是為了懲戒罪孽深重的靈魂。

莎莉絲特仍在昏迷。

洛雅注意到，騎著馬的是一位被漆黑盔甲包裹的高大惡魔，從她的角度可以清晰看到他修長的盤角和鋒利的尾巴。

洛雅試圖掙扎，卻發現她的身體被黑暗魔力束縛，動彈不得，她的活動受限，法力也被封印，只能抬起手摸了摸惡魔的尾巴。

“你要帶我們去哪？”

惡魔身形一僵，隨即笑了起來：“可悲的聖女，全然不知你的命運早已註定.”

洛雅福至心靈，想起莎莉絲特也在，不由問道：“難道你要把我們帶去深淵，獻祭給黑暗神？”

“不錯，很有覺悟.”

惡魔欣慰地回答，“光明親和度100%，和黑暗親合度100%，總能有一個讓祂滿意吧——我們的神明已經沉睡得太久，是時候從深淵中崛起，重臨世間，讓所有的生靈都為之恐懼顫抖.”

洛雅懵了。

合著還是在走劇情，被獻祭的是女主，她只是順便被抓的？“黑暗神是不會看上我這種光明信徒的.”

洛雅試圖辯解。

“那可不一定.”

惡魔低沉的嗓音裡蘊含著濃郁的惡意，“祂至少可以撕碎你的身體，吞噬你的靈魂，毀滅一切光明神所珍視的東西。

這也是另一種取悅神明的方式，不是麼？”

洛雅：“……”一群變態。

她不想理會他了。

纏繞著煉獄之火的馬蹄在一望無際的雪地裡留下灼痕，在翻越過一座山嶺後，深淵近在眼前。

這裡彷彿是世界的盡頭，天幕低垂，星辰黯淡，遠處是無邊無際的蒼白雪霧。

藉著微茫的星光，洛雅向下看去。

那是漆黑墮落、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深淵，好像有種特殊的魔力，吸引著凡人墜入其中，成為邪神的祭品。

惡魔從馬背上跳下，為洛雅鬆綁。

“你這麼好心？”

洛雅狐疑地看著他。

惡魔掀開面甲，低低地笑了一聲：“我當然好心，因為你已經無力更改自己的命運。

還有誰能救你呢，光明聖女？”

洛雅沉默了。

她的法力被封印，連最簡單的魔法和神術都施放不出來。

而僅憑肉體的力量，她完全無法從眼前這位惡魔的掌心逃脫。

他身形高大健碩，被深黑色甲冑所包裹，她必須抬起頭來仰視著他。

同一身漆黑盔甲有所區分的，是他蒼白到近乎透明的臉頰，就連極北凜冽的霜雪，也沒有他的臉色調淺。

在這陰鬱病態、卻又有著獨特美感的面孔上，一對紅寶石般冰冷的眼睛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

“倘若現在就跪在我的腳邊求饒，我可以給你一個逃跑的機會.”

顯然，惡魔享受著捉弄獵物的樂趣。

洛雅白了他一眼，“想都別想.”

克薩維爾眯起眼睛，“既然如此，就先從你開始——”“放了她！”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洛雅身後響起。

即便是天使長，也無法做到瞬移如此長的距離，從王城追過來仍需要一段時間。

收到西蒙訊息的奧古斯汀，反而是最早趕來的人。

“哦？”

克薩維爾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是你啊.”

身穿銀色騎士盔甲的皇帝從馬背上跳了下來，身後的披風在深淵邊緣的刺骨寒風中獵獵飛揚。

他怒吼一聲，雙手舉起長劍，將所有的力量都傾注在這一擊上。

“我-讓-你-放-了-她.”

“真是悲哀啊.”

克薩維爾揮動手中的大劍，輕而易舉地擋住了奧古斯汀的劍刃，一臉遊刃有餘的表情，“你以為你能和我作對嗎？幾年前你無法阻止自己的父親和兄弟死在我手裡，如今也無法阻止我把她帶走.”

又被黑暗魔力捆住的洛雅，站在原地不由想道——原來奧古斯汀並沒有弒兄弒父嗎？做這一切的都是那個惡魔？“不，準確的說，他們是死在你自己手裡。

我只是對你施了一個小小的魔法，揭露你內心的黑暗，軟弱的、卑劣的、充滿慾望的你果然對他們動手了.”

克薩維爾愉悅地笑了起來，他樂於品嚐人類的絕望，這對於他而言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還記得嗎？燃燒的宮殿，絕望的王子……需不需要我來幫你回憶一下？你做這一切不就是為了王位嗎？不，你身上流著一半惡魔的血，怎麼配統治人類？”

克薩維爾的身後張開了一對漆黑的翅膀，他提起洛雅和莎莉絲特的衣領，飛向深淵上方的虛空。

“不！”

奧古斯汀發出了一聲痛苦壓抑的呼喊。

他拔出獵魔手槍，向克薩維爾開槍，彈殼擊打在惡魔堅硬的盔甲和翅膀上，悉數彈開墜落。

在他絕望的眼神中，克薩維爾把洛雅拋了下去。

“安息吧，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