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城，蛇妖攤位前。
陶潛捏著手中那枚，不知由多少人族之肉凝練而成的香丹，眸中殺意、驚疑混雜著浮現，腦海中志述仍在迸發。
【注一：香肉丹藥方極為簡單，只需徵召十個平民，餵食三日，割去腿肉、臀肉就能煉成一顆丹……此秘法並非金沙宗獨創，而是從新月省最大宗門七邪宗內流傳而出。】
【注二：被徵召煉丹的平民雖不會死，卻也徹底失了自由，被蓄養起來，割肉煉丹，直至耗盡心火，無疾而終。】
……
一個呼吸間，陶潛洞悉了手中香肉丹的來由。
眸中除了殺意外，更多了一絲化不開的擔憂。
事實上，當初在尋仙縣內，剛知曉世界真相時，他就已經有了相關的預想：
“妖魔大多數是由人族異化墮落而來，它們又反過來，視人族為資糧。”
“人族的血肉、骨髓、魂魄乃至於慾望壽命等等，都可以助力妖魔邪修的修行。”
“食人，不過是最狂放，也是最沒有效率的吸收方式。”
“遲早有一日，會有些智慧仍存的妖魔邪修，想出一些更精細，更隱蔽，更有效率的利用方式。”
“就像人族進食時也不只是狂放吞吃這般簡單，或是馴化蓄養，或是種植採集，甚至是開辦各種加工食物，迴圈利用的工廠……”
“人族如此想，脫胎於人族的妖魔邪修，又怎會憑空失去這種思維。”
“這一日，終於還是來了？”
陶潛眉頭緊鎖，只覺這世界又生了更不好的變化。
但他也無甚好辦法，只好露出不滿意之色，將那肉香四溢的妖丹丟了回去。
剛要轉身，尋鍾紫陽問些問題。
若陶潛是尋常客人，做不成生意，蛇妖攤主不會覺得可惜。
然而他一眼便看出面前這兩人，皆是修為極高的存在。
雖然完全瞧不出根腳來歷，但知曉，若能拉攏住，或可做成一樁大生意。
只見他蛇眼內眸光閃爍，探手入懷，飛快取出一枚半黑不白，且散發著一種熟悉氣機的丹藥，悄悄遞了過來。
同時，低沉嘶聲道：
“尊客且慢，既瞧不上香肉丹、人魂丹這些，小妖只得拿出壓箱底的東西了。”
“也就看尊客風儀不俗，必是大人物，才願意讓您看看。”
“此丹，名為【歡喜魔丹】，乃是一種新出的丹藥，目前在新月省內，唯有金沙城出產此丹，且只有少數人才有，小妖這裡也只有這一顆，尊客可要拿好了，莫損壞了去。”
“哦？此丹有何效用？”
陶潛一邊回覆，一邊則是探手將那魔丹接了過來。
這一遭，不管是丹，還是這蛇妖攤主，都有志述迸發。
不過在那之前，陶潛先聽到這攤主神秘兮兮傳音道：
“小妖一瞧尊客便知，乃是大人物，修行界中的前輩強者。”
“如此，尊客必定知曉域外天魔的存在。”
“那萬魔中，有一種魔頭名為【歡喜魔】，可讓人享受極樂，比那些修了歡喜禪的禿驢還要暢快。”
“只是要享用一次歡喜魔，除非是秘魔宗、太上魔宗之人，否則卻是極難極難，且非魔宗弟子強行喚魔，還可能會被魔頭奪舍，兇險異常。”
“如今，終有安全無憂之法了。”
“吞服此丹，便相當於與歡喜魔交合一次。”
蛇妖攤販說著說著，親眼看見陶潛面色生動起來，瞧來分明是心動了。
心中立刻暗道：忽悠成了，撈到一個大主顧。
而後，繼續眉飛色舞道：“尊客若有意，可大量購買此丹，不論自用還是轉賣，皆是穩賺不賠。”
聽罷這些，陶潛並未回答，而是閱覽著腦海中的志述：
【志名：歡喜魔丹。】
【志類：丹藥。】
【志述：此為異種丹藥，藥方極簡，徵召人族平民若干，男女不限，但必須為處男，或是處女，之後再餵食諸多可激發情慾的藥物，使得他們陷入意亂情迷之態，再施秘法，可將域外魔頭之一的歡喜魔勾來，與這些平民交合……此過程可產生歡喜魔氣，煉之成丹後，吞服一顆，便相當與歡喜魔交合一次，妙不可言，又無被奪舍之險。】
【注一：煉此丹，需在特殊法陣內，否則被歡喜魔突破界限，奪舍降生，很可能釀成禍患。】
【注二：此法亦可持續發展，但極限為七次，之後平民便成藥渣，需處理乾淨。】
【注三：此丹對於低階修士有成癮性，慎用。】
……
【志名：李大郎。】
【志類：妖魔。】
【志述：此人為金沙宗外門弟子，原也是人族，意外得了一門《蛇纏功》，言說習練後可化作蛇仙人，以為是仙家功法，興奮煉之，不料此功乃是金沙宗長老張重九刻意散播，煉成那功法後，立刻就要失去正常人身，變作蛇奴，聽從張重九的控制。】
【注一：張重九麾下有蛇奴眾多，皆被他支使去賺取銀錢資糧，好從金沙宗內換取上乘法門。】
【注二：為讓蛇奴方便賺取好處，張重九賜下諸多煉丹秘法，香肉丹方、人魂丹方、歡喜魔丹方皆在其中。】
【注三：為使得利益最大化，張重九已在籌謀策劃，於金沙城內開辦一家“妖丹工廠”，甚至已想好名字，就叫做重九妖丹工廠，徵召大量凡俗人族蓄養，以秘法壓榨，產出各類丹藥。】
【注四：金沙宗內有此想法的修士不少，且成功者眾多，城內城外，早已是工廠林立，除卻妖丹工廠外，還有法器工廠、奴僕工廠等等，將人族的血肉、臟腑、骨髓、魂魄、慾望……壓榨的一乾二淨，無一絲一毫的浪費。】
【注五：時日一久，金沙城名氣漸漸傳遍整個新月省，乃至於北地諸省，生產的諸多產品也極為暢銷……此試點大獲成功後，由七邪宗牽頭，將新月省內大大小小的勢力宗門聯合起來，開始推行這種模式，短時間內竟讓新月省內，每一城，每一縣，都充斥著血肉工廠。】
【注六：由於長時間的壓榨，金沙城內平民的平均壽命驟降，哪怕無戰亂饑荒，也已降至二十歲左右，如此五十萬城民已不夠金沙宗使用，此宗高層已在謀劃雙管齊下之對策，一則為傳播特殊法門，可使得人族平民大量繁衍，人口暴漲。二則引入他省災民。】
看完這些，陶潛依舊是面無表情。
但內心深處，已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儘管他只在這小小攤位前逗留了一二，但已完全清楚，鍾紫陽帶他來這裡的目的。
金沙城，比膏人城恐怖否？
若只論及血腥殘忍，前者遠不及後者。
可若讓陶潛言說：對於人族而言，哪一座城池更可怕，更該被剷除乾淨。
答案，毫無疑問。
此地此城！
連同那喚作“金沙宗”的宗門，滿門上下，皆該殺。
不！
不止是金沙宗，還有那七邪宗，以及這新月省內大大小小，跟隨七邪宗腳步作惡的宗門。
不論是道佛魔妖，還是左道旁門，或是家族門閥。
殺！皆該殺！
忽然，陶潛好似想到了什麼，微微一怔。
他明白了，明白為何鍾紫陽、嬴青帝等人，會選在新月省內發動起義了。
再遲些時間，此省數千萬近億數人，只怕都要被壓榨剝削成“藥渣”一類的存在。
屆時，悔之晚矣。
……
攤位前，想通前後緣由的陶潛，竭力壓制著胸中要炸裂的殺意。
先將手中歡喜魔丹丟回蛇妖手中，而後頗為嫌棄道：
“還以為是什麼高檔貨色，劣丹罷了。”
“我若想要歡喜魔，召之即來，哪裡用得著吃什麼破丹。”
說罷這兩句，陶潛轉身看著鍾紫陽。
哪怕未曾開口，後者也是瞬息讀懂陶潛目光含義：
“不必再藏著掖著，有什麼想讓我林孺牛親眼瞧的，且帶我去吧。”
“若一切為真，願陪你等一起掀翻這世道。”
看出林道友心中念頭，鍾紫陽嘆了口氣，當先轉身，卻是往金沙城深處而去。
二人剛走，原先敢怒不敢言的蛇妖，立刻吐出一道口水。
本打算開口怒噴，但想了想還是沒敢，萬一這兩個瞧來是強者的修士煉了什麼耳竅類神通呢？
只得在心底憤憤暗道：
“還以為是什麼尊客，卻也是兩個窮酸貨，吹牛鬼。”
“說什麼歡喜魔召之即來，誰不知唯有秘魔真傳才有這般本事，這兩貨也不撒潑尿照照自己，羞也不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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