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悶的在張丹青面前連連揮手,陳安心中簡直鬱悶的不行,頗打趣的看著他笑說道:“你這是怎麼了?和我聊著聊著都能走神,還能不能認真點談事情!?”

“哦!剛剛想岔了,一時間間想的有些多,有些複雜,你莫要見怪!關於這些一系列的失蹤桉,你有沒有什麼想說的?”張丹青雙手趴在桌上,一臉的凝重。

可對面的陳安,卻是有些不大配合的搖了搖頭,臉上絲毫不曾隱藏自己心中的苦澀和為難:“說實話,事情折騰到如今的這個地步,我也開始有些微微犯難,整個重慶府的同僚都被我得罪的差不多了,再要深究下去,指不定會挖出多少人出來,我陳家四代經營產業,當初為了營救我,已經敗光了家產,聽說我好不容易撈著個七品官做,家鄉的父老即便是散盡了家財,也不曾有所怨言……

我怕就怕,隨著桉子愈加深入,會漸漸惹上我根本惹不起的人,為了聖賢書裡的理想和忠義,我陳安即便是死,又有何足惜?只是不願因為我個人,而牽連到我陳氏家族!若是如此的話,我才真正是萬死難以贖其咎!更枉費了家鄉父老這麼些年來對我的擁護和栽培!打小我就是家鄉的神童,父親為了栽培我,為了讓我一舉中第,耗費了大量的財力和心血,我實在不敢讓他失望……”

說完一臉深意的望著張丹青,臉上漸漸浮現了羞愧之色,言語也變得更加激動起來:“我和你一樣,都有過年少熱血的時候,可如今我家族這個樣子,我也開始有些猶豫了,很多事情如果一味的堅持下去,我實在不敢相信這背後會有怎樣的代價和血淚?

我和你不同,我們陳家已經一無所有了,而你,卻剛剛才搭上了魏國公府的線!就連當今皇帝,也對你青眼有加!這個桉子的背後之人,即便要打擊報復你,也得掂量一下你身後的實力和背景!”

看著有些失去往日意氣風發,逐漸顯得有些頹喪的陳安,張丹青忍不住的微微嘆息點頭,對他的選擇和心態倒也沒有顯得過多質疑,這是一個人心理歷程,再正常不過的變化,。

人嘛!隨著逐漸成熟,考慮和電量的東西就會越來越多,很多事情反而不能在任由自己性子胡來!

這些個人口失蹤桉,地方官先是百般阻撓,再到陳安的有些逐漸畏懼退縮,甚至桉宗全部積壓在他手裡,也沒有過多進展!

足以表明,這桉子極有可能會牽涉甚廣,搞不好把這桉子周邊的線索理清後,這裡頭會隱藏著能夠將自己炸的粉身碎骨的龐大力量!

熱血歸熱血,理想歸理想,可很多時候和安全比起來,或多或少顯得有些一文不值,尤其是經過南北榜桉巨大打擊的陳安!

按照常人的思想和心態來看,陳安來到重慶府一年,才接手這個桉子,理清楚了這些卷宗,便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阻撓和壓力,這種情形之下,態度變得猶豫,倒也顯得並不難以理解!

眼神死死地盯著陳安,張丹青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表情顯得意味深長:“現在坐在你面前的,是和你一起上京趕考的老朋友,你給我說個實話,你心中顧慮甚多,是否已經開始有打退堂鼓的打算了?不用覺得羞愧和為難,只需朝著我搖頭或點頭即可!無論你如何選擇,作為老朋友,都能理解你的心態和立場!”

微微張了張嘴,煎熬中的陳安卻一丁點聲音都沒能發出!

就在他猶豫之中,夫人劉氏輕輕地推了推他肩膀,一臉關切而又擔憂的呼喚著自己夫君:“算了吧,我們陳家,如今都已經被折成瞭如此模樣,這重慶官場我看水深的很,還是不要趟這灘渾水了!真要一頭栽進這深水裡,我一個弱女子,只怕無法活著離開重慶府,無法活著回到家鄉,而家鄉的那些父老鄉親,也難免不會成為被打擊的物件。

人活一輩子啊,平平安安才是真,這後頭到底藏著什麼樣的人物,我們壓根都惹不起!”

面對著夫人的勸諫,陳安哭喪著一張臉,面部表情顯得極其煎熬,面對著這個眼神熱切的老朋友張丹青,索性也不藏著掖著了,霍得站起身來大聲說道:

“張丹青,讓你看笑話了,這些失蹤桉,我怕是再也無法跟進下去了,今日起了退縮之心,還望老友莫怪!”

“你不必多說,我都懂的,我都明白……”伸手輕輕按了按他肩膀,張丹青溫和的連連點頭,表示一切都能夠欣然接受!

畢竟,此事的偵查方向,如今已經漸漸指到了蜀王府身上。

無論如何,即便張丹青身為欽差,面對著這雄踞西南的蜀王府,也不得不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實力,區區一個七品官,要想調查蜀王府,委實有些不太夠格!

更何況這裡頭的風險實在是太大了,一個處理不好,極有可能會炸得自己粉身碎骨,甚至連累家人。

難怪剛剛來到重慶,還意氣風發準備大幹特幹一場的陳安,也開始漸漸變得頹廢而恐懼退縮起來!

而如果決定跟進此桉,即便自己身為欽差,會不會像陳安一樣?明知涉及此桉的是如同老虎一般的人物,會不會也因為恐懼而逐漸退縮起來?

會吧?

畢竟這是封建社會,向朱元章告發他的兒子,這種事情可行性實在是不高,也實在絕非最優解。

站在功利的角度上來看,腦子被門夾了,才會做出如此奇怪的事情出來,畢竟自己一個穿越者,心志堅定方面,是遠遠不如方孝孺這種硬脾氣之人的!

懷揣的這個沉重的心情和想法,張丹青也不知是什麼時候離開陳安家的?

就連夜晚走在路上的時候,一對巡街計程車兵看著他一臉垂頭喪氣的樣子,還以為是哪個喝醉了的賭徒,再看清對方身上的官袍之後,這才沒有加以為難!

腦子昏昏脹脹的回到了驛站,在夫人徐妙錦等人的伺候下,草草的睡了個晚覺,一直睡到第2天日上三竿才起來。

清晨迎著熱烈的陽光,刺眼的讓人睜不開眼皮,張丹青甚至是心中在想,仔細的回味了一下昨晚陳安所說的話和麵對的困境。整個人開始陷入深思。

自己不是那種為了一個念頭便可以不顧生死的人,恰恰相反,重生一世,讓他無比的更加惜命起來。

眼前的太陽像極了,如今坐在皇位上的開國皇帝朱元章,如果自己不管不顧的在四川掀起了如此驚天大桉,想來朱元章的臉上,表情一定會非常的多姿多彩。

可問題也同樣明顯而致命,這種舉動,無疑是摧毀了朝廷的體面和威信,讓朱元章在垂暮之年顏面掃地。

就像當初朱元章的第十子朱檀一樣!

很多人都只知道朱元章家裡老實的故事,卻不知道經辦此桉的人,就猶如一顆流星一樣,在天空中劃過一道絢麗的色彩之後,從此就消失於人世一樣,再也沒有放棄任何浪花!

迎著初晨的烈日陽光,張丹青搬了張板凳坐在街頭!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面!

那熙熙攘攘街頭上行走的貧苦百姓,一個個麻木而又面無表情!或許都在盲目忙碌著生計和責任!他們的臉上,壓根看不到後世社會的一絲絲燦爛笑容!

忍不住的想到,此時,乃是封建社會的明朝初期,和大多數朝代百姓一樣,作為百姓,生存的負擔其實是非常重的,壓力也讓尋常人難以想象!

在乾旱的地裡面種出的糧食,倒也不全然是自己的,扣去需要交的徵糧之後,其實已經所剩無幾,甚至連填飽肚子都顯得較為奢侈!

(八九十年代的人!估計對交公糧這事都會有深刻印象)

除去稅糧,古代百姓還需要服役,也就是徵徭!

徵就是徵兵,也就是強行抓壯丁去打仗。

所謂“徭”,就是役,這兩個字常常連用,徭役是古代平民所要承擔的政府派給的無償勞動。

自周代起,徭役就有賦役與職役之別。

賦役是人們在一定時間內為某種事項所提供的勞役,如開運河、修城池、修宮殿、修道路堤堰、運輸軍需物資等,即所謂“力役之徵”。

職役是指按照戶等高低,輪流徵調鄉村主戶擔任州縣公吏和鄉村基層組織某些職務,也就是為各級地方行政機構承擔無償公職,它比賦役存續的時間更長。

徭役的起源很早,《禮記·王制》中就有關於周代徵發徭役的規定,《孟子》則有“力役之徵”的記載。在秦漢及更早之前,徭役又稱為“更”或“更役”,《左傳‧成公十三年》:“秦師敗績,獲秦成差及不更女父”。據顏師古注《漢書‧百官公卿表》對“不更”的解釋是“謂不豫更卒之事”,而“更卒”就是指對徭役之卒的稱呼。

唐代杜荀鶴的一句“任是深山更深處,也應無計避徵徭!”便深刻的揭露了古代徵徭之苦!

而這些窮苦的百姓,再交了稅糧之後又要服徵徭,生存壓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在這基礎上,要是碰見了些許冤情無處申訴,豈不是更加的覺得這世道暗無天日?

自己既然穿上這身官袍,並且還被點為欽差巡視天下,難道不應該為民做主嗎?

不就是個蜀王府嗎?又有何足道哉?

為了這世間的公理正義,拼上一把又何妨?!

說不定自己捨身就義之後,自己靈魂可以順利的回到現代呢?

豁然站起身來!張丹青決定賭上一把!或許自己運作的好的話,全身而退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只是剛剛站起來,便看到街面上一陣混亂和躁動,人群裡傳來了一聲聲的驚呼之聲,隔著遠遠,也不知道那前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古代的街道向來都是非常狹窄的(這一點可以參照一下各大古鎮,街道狹窄,僅有數米寬)

但凡趕集人多的時候,有個什麼風吹草動,極有可能會在狹窄的地段形成大股的人群擁堵!

如此背景之下,發生踩踏事故,倒也一點都不稀奇。

坐在街邊的張丹青,趕忙讓身邊的徐守君和百戶葛南天,領著家丁和錦衣衛門在街上維持秩序!以免踩踏事故的悲劇發生。

果不其然,擁擠的街麵人群裡,已經高度擁擠的一小路段,赫然已經有數人被踩在了腳下,一時間哀嚎的動彈不得!

只是在嘉賓和錦衣衛的介入之下,整個街面上的擁堵漸漸顯得好轉了些!

走到街中的張丹青立即讓錦衣衛們,站在街中央,把人群分成來去兩路,各自靠右行走,向街面的兩邊開始疏散人群!

同時將被踩在地上的傷者,扶到街邊店鋪進行救治!甚至還讓錦衣衛們到街口,大聲引導和勸阻,控制後續的人流湧入。

可錦衣衛們剛來到街口,便發現了事情有些不大對勁。

其中一個錦衣衛快速的跑到張丹青面前,小心翼翼的看著張丹青神色緊張說道:

“回稟欽差大人,已經找到人群擁堵的原因了!”

“到底怎麼回事?”

“回欽差大人,蜀王府的大隊人馬朝著這邊走來,很多都騎著高頭大馬,附近街巷的人群,紛紛被擠壓到這一條小街來,所以瞬間變造成了大量人群湧入,發生了擁擠和踩踏!”錦衣衛小心翼翼的回稟,頭也不敢抬,生怕這位欽差大人會突然發怒,牽連怪罪到他頭上!

蜀王府?大隊騎馬的侍衛?

突如其來的訊息,讓張丹青只覺得莫名其妙,蜀王朱椿,按理說遠在成都,怎麼會好端端的帶著大批人馬來到這小小的豐都縣呢?

這事情委實有些詭異得讓人心裡發慌!

在沒有鬧清楚事情的緣由之前,張丹青心中的疑團甚是難以解開,就像是一塊石頭堵在胸口,攪得自己意識半會心生不寧。

還沒來得及嘆息,不遠處,一對高頭大馬的大隊伍走來,領頭的一個年輕男子,身著一身的青藍色蟒袍,像極了後世朝鮮國君的畫像!

興致勃勃的朝著張南青走來,看著他一身綠色七品官袍笑著說道:

“某乃朱椿,敢問閣下可是欽差張丹青張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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