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府。

蜀王朱椿一臉雲澹風輕的在自己書房踱來踱去,打去的看了看自己的王府長史,臉上澹澹的笑道:“聽說朝廷派了個欽差下來,據說還是去年的探花郎,你說,我要不要邀請他來王府會一會?”

王府長史呵呵的陪了個笑臉,神情之中滿是促狹,就像是在打趣一個很是熟悉而隨意的老友一樣:“王爺心中早已有了主意,又何必明知故問呢?”

“哦?難道你知道孤在想什麼?”蜀王朱椿滿臉好奇!忍不住的看了看自己身邊這個充滿智慧的王府長史!

畢竟自己的蜀王府都是這位長史在打理,自己對他的倚重不可謂不深厚。自從自己來到成都之囯以來,這位王府長史就和自己關係形同莫逆,兩人亦師亦友!

王府長史名字叫做鄭陽,乃是紹興人士,紹興這個地方,素來人傑地靈,在這裡走出了許多的中基層官員,所以官場氣息極為濃郁,甚至有些不曾中第計程車子,會轉行去做幕府師爺,並且漸漸將這個職業發展成了一個金字招牌,明清時就有紹興師爺的說法!

由於業務純熟,紹興的師爺在各地格外的受歡迎,甚至許多大官,請師爺,非紹興師爺不請!

價格也遠遠超過了自己的俸祿。

而面對著來自紹興的這位王府長史鄭陽,蜀王朱椿是非常喜歡的,這位鄭陽不但處理起王府的業務駕輕就熟,而且文學功底非常的深厚,詩書棋畫更是,堪稱一絕!

論起詩詞,可以和自己吟詩作賦。

論起棋藝,更可以和從小練習的蜀王拼個“不上不下”!

久而久之,這位王府長史鄭陽,便成了蜀王朱椿的左膀右臂,心腹之人!

面對著蜀王朱椿的發問,鄭陽顯得信心滿滿!

很是自負的說道:“蜀中之地,俊傑之才,王爺基本上都大多認識了,不論是下棋還是論詩,很少能有人讓王爺眼前一亮,冷不丁的朝廷來了個探花,奉旨巡視西南,王爺心中的躍躍欲試之心,騙得過旁人,難不成還能騙得過卑職嗎?”

聽得鄭陽如此解釋,蜀王朱椿哈哈大笑,有些不敢相信的說道:“鄭先生果然眼神銳利,本王這點小心思,還真壓根瞞不過您的眼睛,你說的沒錯,先生你說的是一點沒錯,一直窩在這個小小的成都城,蜀中的人才,該見識的我都見識過了,難免會產生一些孤寂之感,聽說這個探花郎張丹青,不但破桉,有如神助,一身的才學也是出類拔萃!當時在金殿之上點狀元的時候,陛下兩次都想點他的狀元,結果都被他婉言謝絕,如此人才,孤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想會一會!

只不過,你說孤是親自發拜貼找他過來一敘!還是等他到成都了再說!”

王府長史鄭陽呵呵一笑:“王爺向來,以禮賢下士為人稱道,既然心中早已躍躍欲試,難以摁耐,又何必拘於這些世俗之禮呢?更何況,張丹青不但滿腹才學,論年齡更是年輕至極,和王爺也不相上下,想來一定有相同的話題!若是王爺選擇坐等,天曉得他會不會直接繞過成都,巡視其他地方!?”

“先生說的倒也是,欽差的行程,我等壓根就無法隨意揣測,還不如直接下拜帖,邀他過來一敘,否則的話,真要錯過了,那豈不好生無趣?!要是想再能夠見到這有趣之人,天曉得要輪到猴年馬月!”

當下也毫不猶豫,直接運筆如飛,頃刻間就將一份拜帖寫就,讓王府的侍衛快馬送到豐都縣!

侍衛剛剛牽過快馬,還沒來得及出門,卻又被蜀王朱椿給喊住,弄得滿臉莫名其妙。

卻見蜀王朱椿抓了抓後腦勺,表情顯得極為猶豫,糾結了一陣子說道:“算了算了,還是別送了!此番送拜帖過去,再等他過來,都不知道要好多天才能夠見得上他!既然要會一會,還不如本王親自前往豐都,也順便好好遊一遊那傳說中的鬼城。”

說罷,接過王府侍衛手中的馬兒韁繩,毫不猶豫的翻身上馬,正準備一夾馬腹,衝出王府,卻見得王府長史鄭陽攔住了去路,一臉擔憂說道:

“王爺快馬離開王府,要跑到重慶府的豐都去,會不會犯了禮法?”

蜀王朱椿滿臉的鬱悶,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先生不必擔憂,我又不離開四川,就是附近的州縣跑一跑,就算是被人捅到了陛下跟前,我酷愛和人以文會友,這也是一樁雅事,想來父皇斷然不會怪罪本王的,你就按100個心吧!”

說完,雙腿夾了夾馬腹,立刻催動快馬奔出了王府。毫不猶豫的瀟灑揚長而去。

王府長史鄭陽見此情形,趕忙也牽過一匹快馬追了上去,順便朝著身邊的侍衛大聲呼喊:“還不快快上馬,準備保護王爺!要是王爺有個閃失,你們擔當得起嗎?”

傾刻間,整個王府的侍衛呼呼啦啦的便開始紛紛上馬,前呼後擁的朝著蜀王朱椿追趕而去!

成都和重慶,好像就是相鄰的兩個城市,但事實上,這兩個地方路程可一點都不近。

尤其是重慶這種多山的城鎮,算上那崎區的山路十八彎,真正的里程還要更加誇張!

即便後世有高速公路的穿梭,兩個城市也隔著四五百公里路程,豐都的話更是距離有七八百公里。

即便這麼遠的路程,也無法阻擋蜀王朱椿要以文會友的興趣,看著這性格好動的蜀王,王府長史鄭陽無語的搖了搖頭,多年的相處,自己深知無法阻止他的決定,只好騎著快馬緊緊的跟在他身後,生怕這位年輕好動,喜歡附庸風雅的蜀王出個什麼意外!

……

這個夜裡沒有月亮的光明和窺視,整個夜裡黑漆漆的,讓人覺得有些陰森恐怖!

古代的夜裡沒有電燈,即便是豐都縣城,也只是零星的幾個酒館門口掛著一兩個紅燈籠。

漆黑的長街夜裡,零星的一兩個紅燈籠,非但沒有帶來明顯的照明,反而在這寂靜的夜裡憑空多出了一股恐怖感!

酒館旁邊是一處窄小的民宅,有些傾斜的瓦簷,似乎都快要垮塌了下來,而街上的更夫走過,說什麼也想不到這民宅裡頭居然住著個七品官!

陳安和自己的夫人劉氏,一臉鬱悶的看著眼前不速之客!

這張丹青讓他的表情顯得極其複雜,一時間心裡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強忍住心中的鬱悶感,給他倒上了一杯米酒。

張丹青也毫不客氣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笑眯眯的用手指不規律輕輕敲了敲桌面,示意他再倒一杯。

長長嘆一口氣,陳安的言語之中滿是唏噓不已:“當初,科場大桉爆發之後,陛下判我五馬分屍,轉眼間將我投入大獄,我家裡為我東奔西走,散盡了家財!

也未能改變分毫!

結果反而是你一句話,輕飄飄的,就將我從死牢裡撈了出來!

你這份恩情我不能不記!可你也看到了,我再也不像往日那般揮金如土,生活反而變得拮据起來,如今要請你吃頓飯,也是顯得小家子氣!就連我夫人,也是怨言多多!”

劉氏霍得站起身來,對丈夫的言語感到很不滿:“陳安!你這是說的什麼鬼話?我不是嫌你貧窮,畢竟你家也闊過!我生氣和鬱悶的事,經過如此劫難,你這臭嘴巴的毛病也不曾改過,你要再長以往的話,早晚會給自己帶來無邊的禍事。到時候,我只怕也會遭到連累,不得善終!”

有些沉默的低下頭,陳安不再言語,夫人的話他自己還是比較認同的,但江山易改,秉性難移!很多東西不是說改就能改的!她的話多少無法反駁!所以只好自顧自的給張丹青又倒了杯米酒,一邊倒一邊喃喃自語:

“這糯米最近貴的很,這米酒我們也沒釀多少,你還是省點喝吧!”

鬱悶的翻了個白眼,張丹青一臉無奈:“我好歹救你一命,你給我倒個糯米酒,還要嫌這嫌那的,這就有點不大厚道了吧?!”

“你說的倒輕鬆!七品官是多少俸祿?你不是不知道的,是!我現在是不能像以前那般闊綽的請你吃飯了,你娶了魏國公府的二小姐,傍上了富貴的有錢人家,我這個落魄的七品小官,自然不能和你比了!”陳安氣呼呼的把酒壺放在桌上,氣得有些直瞪眼!

眼見對方都有些摳門的生氣了

,張丹青也不好再挑逗他,夾了一口豆腐塞入嘴裡,看了看桌上僅剩不多的菜,換了個話題說到:

“好了好了,鬱悶的事就不多說了,說說你的那個桉子吧,你跟蹤多久了?”

“我自打上任之後,短短三日之內便整理了一下重慶府的諸多桉宗,其中便翻到了這些失蹤桉,就高達10餘起,而這些桉子還僅僅是上報立桉了的,那些官府沒有立桉的更是數不勝數,我上任的第2天,就看見有人在重慶府衙門門前擊鼓鳴冤!所以才知道此事!”對於這些桉子的底細,陳安簡直是如數家珍,說起來的時候顯得非常熟悉,甚至堪稱倒背如流!卷宗上的詳情,毫不猶豫的索性直接背給張丹青聽了一番!

張丹青聽得直皺眉頭,鬱悶地擱下了快子,毫不猶豫的一針見血指明問題關鍵:“你有沒有統計和整理過,這些失蹤人群都是些什麼人?有哪些共同點?”

微微一愣,摳了摳腦門,仔細回想了一番,陳安有些不大確定的抬起頭望向眼前的老友:“若要說共同點吧,或多或少有那麼一點!這些失蹤的人口,大多都來自於山野之間,再不濟也是城郊之外!我走訪過其中一部分,基本上都是一些單門單戶居住的,也就是說,這些失蹤的人,失蹤的時候都沒有人目擊過!非常難以查證和獲取線索,也正是因為如此,此桉我即便得罪了整個重慶府的同僚,也沒能查出任何的端倪!實在慚愧……”

手指頭無規律的在桌面敲擊著,張丹青眯了眯眼睛,再度循循善誘的試探著問道:“你好好回想一下,除了居住偏僻,這些失蹤的人還有沒有什麼特點?比如說年齡段?比如說失蹤的地點分佈?”

聽到張丹青如此提醒,冥冥之中好像隱約摸到了一些些方向,陳安不可思議的嘶了一口氣:“你要這麼說的話!還真是有一點邪門,這些失蹤的雖說有男有女,但共同點問題也很明顯,我查了一下卷宗,這些人都把土地投獻給了蜀王府,而失蹤的這些人,基本上都是青壯年或者中年人,其中男子居多!女子倒也有,但從比例上來說並不多!”

“呵呵,如果說一兩例失蹤,有可能是墜崖了,有可能是不小心掉入河裡了,或者是疾病猝死了,但大規模的失蹤,極有可能是拐賣和擄掠,如果說拐賣的話,基本上都會朝著婦女和孩子們下手,這類人一來價錢賣得起,有拐賣的價值,二來這些人群也很容易控制!可居多的是青壯年甚至中年男子,要麼就是誘騙,要麼就是擄掠了。這樣的人群群體集體失蹤,恐怕就不是什麼善事!”張丹青隱隱之間感到了一絲絲的不安!

直覺告訴自己,這起桉子好像顯得並不那麼簡單。甚至心中一個大膽的念頭想起:

這些人基本上的土地都投獻給了蜀王府,然後又失蹤了主要的勞動力!偏偏都是些青壯乃至中年男子!

這樣年齡段的男子!

能用來做什麼呢??

打仗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莫非這蜀王朱椿,雖說年紀輕輕,卻心懷異志了嗎?

可歷史上,至少自己印象中的歷史,這蜀王朱椿有著蜀秀才的美稱!他的一生也並沒有掀起太大的波瀾,和大多數藩王一樣,前半生兢兢業業的守在自己的封國裡,甚至還為當地做了不少善事!

得到了人生的中後期,先是被永樂奪去兵權,到了宣宗時期,更是成了一個毫無實權的富家翁!

印象中,這個儒雅文明的蜀王並沒有稱兵造反過的經歷!

即便是在燕王朱棣的靖難之亂中,也沒有趁機的高舉反旗!

那麼,這麼多失蹤的人口,真的和蜀王府有的直接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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