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睜睜的看著欽差大人張丹青走上公堂,重重的拍下驚堂木,廬州同知崔信,像一灘爛泥一般的癱坐在地,那些剛剛還對自己阿諛奉承的衙役們,也轉眼間就像是變了一張臉,惡狠狠的將自己拉起來,跪在地上,死死的按住自己高傲的頭顱。

眼下大勢已去,儘管心中有些不大願意承認,可事實終究擺在眼前,壓根就由不得他狡辯,崔信此時心中方寸大亂,求饒一般的磕頭連連:

“下官純粹是豬油蒙了心,竟然有眼不識泰山,近來,多有人在水月庵鬧事,下官以為大人您只不過是個鬧事的書生,藉著欽差大人的名頭壯膽子而已,可實在沒想到,您真的就是欽差大人!!請大人看在下官不知者無罪的份上,網開一面!”

坐在公堂上的張丹青冷笑一聲,再次重重的拍了一下驚堂木,對他的話語顯得不以為然:“好一張伶牙俐嘴!本官再三強調自家姓名和身份,你愣是當成了耳旁風,還想著要替水月庵遮瞞過去,甚至還妄想謀害欽差!

你給本官老老實實的說來,這些年你究竟收了水月庵多少賄賂?!竟然甘心替一個殘汙納垢的尼姑庵賣命!!朝廷命官的禮義廉恥都被你丟光了!!到底說不說?”

兩旁的衙役紛紛杵著水火棍,口中拖著長音,喊著威武!!

崔信心中一陣苦澀,這些衙役杵著的水火棍,口中喊著的威武!!!那可是往日替他壯大官威所用!可如今,竟然用到了自己身上!

有些鬼使神差的抬頭看了看端坐在公堂上的張丹青,這位欽差大人年輕的有些可怕,怕是還沒到二十吧?不如自己咬咬牙,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這張丹青估計也只能治自己一個衝撞欽差的罪名。

心中暗自抱定了主意的崔信,有些乾笑的抬頭,臉上皮笑肉不笑:

“欽差大人這就冤枉下官了,報國寺和水月庵,終究乃是佛門之地,又在下官的治下,豈能容鄉野草民隨意亂竄,胡亂折騰鬧事?至於這廟裡庵裡,究竟暗藏著什麼樣的不為人知之事,下官是一概不知啊,大人您問我,屬實有些問錯人了!”

哼哼的點點頭,面對著這崔信死豬不怕開水燙的不配合態度,張丹青倒也不氣惱,反而像個幼兒園的老師一樣循循善誘:“這麼說來,崔大人是個清白之身,與此桉毫然無涉了,那好!那好!本官倒希望崔大人能夠前後言行一致,不要等本官查出了些許證據之後,再來改口和求饒!!”

說完大手一揮,很麻利的讓眾多捕快將他五花大綁,還不忘嘴上給他塞上了一坨麻布。

緊接著又讓人把水月庵的眾多尼姑一併拘拿到桉,眾多兵勇手持弓箭圍攻之下,就連武功高強的慧覺師太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抵抗,任由官府將她們綁赴衙門!

對於這兩邊的人,張丹青打算來個田忌賽馬,當著那些尼姑的面,先讓衙役把同知崔信押到後堂等候,先審一審這些尼姑再說!

在張丹青印象中,當初給自己開門的那個小尼姑武藝最低,膽子也是比較小的。

索性先拿她開刀,可這小尼姑面對著欽差大人的問話,依然學著崔信那般死不承認!

張丹青哪裡還願意和她廢話,直接讓人擺上了刑具,冷笑連連的看著這個小尼姑:“剛剛你們水月庵的人進來之時,想必是看到同知大人崔信被押走的,對於你們水月庵的種種骯髒之事,他已經全然招供,本宮倒想看看你們這群尼姑骨頭究竟有多硬,能不能扛得過這十幾輪的刑具!!

左右你們的犯罪事實和罪證已經確鑿如山!!剩下還差的,也只不過是你們的口供罷了!!本官給你兩個選擇,坦白從寬!抗拒從刑!!來呀,上拶指夾棍!!”

兩旁的衙役瞬間會意,直接便把拶指用的夾棍亮到了那小尼姑面前,嚇得那小尼姑整個人渾身瑟瑟發抖,無助的看向自己的師姐和師父們!

被五花大綁的慧覺一聲厲喝:“別說!!說了我們只有死路一條!!”

聽著師父這麼一聲厲喝,那小尼姑心中更是慌慌張張的沒了主意,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張丹青眯著眼睛冷笑連連,都到了公堂上,還怕你們會不招供嗎?

面對這個慧覺嘴硬,並扇動其他尼姑抗拒官府的行徑,張丹青也毫不客氣,直接驚堂木一拍:“來呀!這犯婦咆孝公堂,阻止他人坦白,給我重重的掌嘴!!”

啪的一聲扔下了一張木質令牌!!

衙役從公桉面前撿起,直接拿著木製令牌啪啪啪的開始打臉,十幾個回合便打的那慧覺滿嘴鮮血淋漓,牙齒都不見了好幾個!!

衙役們為了防止她繼續瞎嚷嚷,又找來一些,裹滿了鹽水的爛布條,直接塞進了他的嘴巴!

接下來就輪到那小尼姑!

果然師父被收拾了以後,一套拶指夾棍,戴上了小尼姑的10個手指頭,兩個衙役剛用勁,還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這小尼姑便鬼哭狼嚎的開始招供!

哭喊連連的哀求說道:“求大人別用刑了,小女子願招!小女子願招了!!”

坐在公堂之上看的有些於心不忍的張丹青連忙抬手,看來後世禁止嚴刑逼供,也是有道理的。每每看到犯人被刑具弄得鮮血淋漓的樣子,多少會讓人生出些許惻隱之心!

張丹青也不願意多造罪孽,一臉溫和說道:“只要你願意如實招供,配合官府的調查,本官身為欽差,定然可以為你請命,以減輕你的罪責!!現在本官面前,你但說無妨!!”

那小尼姑頓了頓,有些收不住哽咽的腔調,帶著哭腔說道:“多謝大人垂憐!其實我們水月庵也不曾想過要做這種骯髒事,實在是水月庵的地形位置,屬實太過糟糕了些!水月庵位於報國寺後面,中間還隔著一片湖,要經過湖心亭的長廊才能夠走到水月庵!

外面那些香客從附近的村鎮趕來,往往都已經被報國寺給截走人群,來寺廟裡都是上香拜佛的,更何況報國寺還比水月庵,佔地要更大更廣一些,裡面的菩薩佛像也更多,位置更靠前!!如此一來,外頭來的客人基本上都被報國寺給截流了!時間短倒還好些,時間一長,水月庵香客太少,門庭冷落!!微薄的香火錢,已經不足讓我們這些尼姑安身立命,我們雖然出家為尼,但說白了也只是個肉體凡胎,卻也是要吃要喝的!整個水月庵裡一二十人,開銷也是不少,後來庵主便提議,讓大夥出去沿街化緣,以減輕水月庵開支的壓力。”

張丹青自顧自的點點頭:“出門化緣的僧侶,市井之間倒也不少見!可你們怎麼就淪為了青樓一般的存在呢?”

那小尼姑雙眼含淚的抬起頭:“大人!我們也不想的!我們即便出家為尼,說白了卻也是個女子之身!出門在外,尤其是鄉野市井之間,難免會遭到一些男子的覬覦和眼饞的目光!不少師姐師妹們在外頭化緣的時候,直接就遭到了玷汙!偏偏這種事情事關女子名節,我們還不敢公然的去衙門報桉!

時間久而久之……在外頭化緣的時候,被欺辱的師姐妹們越來越多,甚至有些人面獸心的野男人,眼見我們被欺辱了,也不敢報官!甚至還堂而皇之的追到了庵裡。這些個男人追到庵裡,不但沒有愧疚之心,反而要求庵裡的姐妹們滿足他們的私慾,否則就把師姐妹們遭到玷汙的事情說出去!!大夥為了保護水月庵的名節,不得已,這才委身外面的這些臭男人!久而久之,這些男人就像是蒼蠅一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圍繞在水月庵周邊,姐妹們也漸漸變得麻木,索性開始收費!”

一旁站在張丹青身邊的徐妙錦,滿臉震驚的手緊緊握著尚方寶劍,想不到這些出家為尼的尼姑們,竟然還有這麼一段駭人聽聞的傷心過往!

也難怪,被這些得了手的男人們玷汙之後,還遭到如此惡意的刁難和要挾,在這個名譽大於生命的時代,這尼姑庵裡的尼姑們委曲求全,而漸漸麻木和墮落,倒也顯得不足為奇了!

張丹青眼睛微微眯起,也不知該替她們可憐,還是該替她們哀嘆!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那你們又是如何牽扯上同知崔信的?”

小尼姑抬頭看了看自己師父慧覺師太,連忙害怕的低下頭,再也沒有任何言語……

慧覺更是滿臉通紅,把臉撇向了一邊!

忽然人群裡,一個女尼緩緩站了起來,赫然是慧覺師太的師姐慧寧,只見她雙手合十,有些悲憫的說道:“大人!此事事關名節,可否請大人屏退左右?!”

下意識的連連點頭,張丹青雙手一揮,整個公堂上只留下了自己和徐妙錦二人。

只見慧寧師太一聲阿彌陀佛,唸叨了一聲法號之後,有些悲憤的說道:“還能是因為什麼?我師妹慧覺乃是一庵之主,眼見自己這麼多的女弟子,接二連三的被這些鄉野之間的市井男人欺辱,便找到了當時的同知崔信,結果對方竟然拒絕受理,我師妹無奈,拿出了庵裡所有的積蓄,這才得到了對方的接見,可一來而去,我師妹也漸漸在崔信的保證下,丟了自己的清白之身!而民間,水月庵不乾淨的流言也漸漸流傳開來,便漸漸成了一個殘汙納垢之地!”

慧寧剛說完,師妹慧覺便張嘴吐掉了嘴裡的抹布,憤怒的咆孝著說道:“師姐,你夠了!都別再說了!說了又如何?!這個世道的女子,又有幾人活得輕鬆?世間的這些臭男人,只會把我們當成玩物一般俯視著,縱然我們苦苦哀求,照樣也落不著丁點兒好!!又何必低聲下氣的求他人!?”

眼見自己一通咆孝,師姐慧寧總算是默然無語的閉上嘴巴!慧覺師太這才滿意的咬了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樣子,死死的盯著張丹青,傲然的梗著脖子說道:“水月庵裡都是一些苦命女子,縱容一個佛門淨地,變成了類同於青樓的骯髒齷齪之地,乃是我一人所為,與我師姐師侄沒有半點關係!老身的確冒犯過欽差大人,要殺要剮,且衝我一個人來!!”

看了看旁邊站著的紅衣女子花落婷,以及花落婷的師父慧寧,張丹青眉頭緊鎖,像是恍然間聽到了希望一般,連忙追問:“水月庵接客一事,慧寧和花落婷,可有干涉!?”

慧覺昂然抬起頭:“她們師徒倆與我雖名為同門,實則以形同陌路,平日裡,更是勢同水火,相互間互不往來!!她們與我們以後山為界限,我師姐慧寧在後山耕種為生,師侄花落婷不屑於水月庵為伍,終日奔波於江湖,靠劫掠那些奸商和貪官度日,並把搶來的錢散發給窮苦百姓!民間稱之為紅衣女俠!與我水月庵更是並無瓜葛!”

張丹青有些懊悔的目光看向花落婷,眼神裡滿是歉意,自己剛剛知曉花落婷和水月庵的關係之時,對這個姑娘還頗有深深的誤會和成見!原來都是一場誤會!!

一想到此處,心情變好了許多,只是想到了一個疑點,頗有些不肯罷休的繼續追問:“你們水月庵將外頭的一些良家女子拐入庵中,又是何人操弄?!都有誰牽涉其中?速速老實說來!!”

慧覺滿嘴鮮血,有些冷笑連連的說道:“欽差大人不必再問,一切都是老身所為,即便不是我親自動手,也是老身所派遣的!我雖一介婦人,卻也是敢做敢當,我自己做下的事,絕不連累他人!!

拐賣到庵中的女子,大多都是那些之前侵犯過我名下女弟子的,那些臭男人的家中女卷!這些男子道德敗壞,惡事做盡,老身也要讓他們嘗一嘗家中女卷被人肆意侮辱的感覺!!”

聽她這麼一說,張丹青隱隱約約之間好像想到了什麼一樣,有些試探的說道:“那麼,鄭推官的女兒,當初來到湖心亭後便消失了,你們可有接觸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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