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州府的同知衙門,雖說不如知府衙門氣派,甚至是顯得有些格外逼仄,但一點也不妨礙同知崔信耍起了官威!此時他一臉懶洋洋的斜靠在太師椅上,全身上下穿戴整齊,輕蔑的望著堂下站著的張丹青。臉上顯得有些皮笑肉不笑,重重的拍了一下驚堂木,厲聲喊道:

“好你個刁滑的書生,到了本官的同知衙門,還不肯如實說來,說!你叫什麼名字?!”

張丹青傲然站立在堂下,任憑衙役怎麼按也不肯下跪,冷眼望著堂上耍起官威的同知崔信:“要和你說多少次,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張丹青是也!!你一個五品官,還是收起你的官老爺架子吧!”

好哇,好哇!

小小一個書生,還真是嘴硬,若真是欽差大人大駕,身邊必定有大量的欽差衛隊護衛,又有誰會孤零零的一個人闖進尼姑庵?並且在裡面公然鬧事?

眼見對方這般倔傲難馴,同知崔信看得更是一陣火大,滿臉鄙夷的喝罵說道:“真是放肆,欽差張丹青的名諱,豈是你可以冒充的?再說了,但凡欽差出巡,身邊無不護衛如雲,哪有像你這般孤身一人大喇喇的在街上行走,並且闖進尼姑庵鬧事的?明明是你這書生膽大包天,行那假冒之事!卻被本官逮了個正著!如今死到臨頭了,還不肯悔悟嗎?”

眯了眯眼睛,張丹青童孔微縮,闇然的嘆了口氣:“看來不論我如何解釋,你都不肯相信我的身份了,我今個倒想問問,你將我抓到公堂上來,究竟打算給我安個何等罪名?!又打算如何處置於我?”

“嘿嘿嘿,這個好說,你先是冒充欽差大臣在先,又在尼姑庵這種佛門淨地裡惹是生非,敗壞風氣,而現在,竟然還敢在本官的同知衙門裡口出狂言,見官不跪!將你打上一百殺威棍!再判你個流放三千里也是輕的!”崔信搖頭晃腦,這一刻他信心滿滿,彷彿只要自己扔下一張令牌,100殺威棍之下,當場將他杖斃也是稀鬆平常!

可誰知聽到如此宣判的張丹青卻依舊沒個好臉色,仰天狂笑說道:“好啊,好啊!崔同知真是好大的官威,也不知這水月庵,每年給你多少銀子,竟能夠讓你一個父母官,如此替她們水月庵遮掩,水月庵掛羊頭賣狗肉,你竟敢說她是佛門淨地!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說什麼見官不跪!我一個堂堂的探花及第的進士,你區區一個五品官,受得起我一跪嗎?!真是天大的笑話!”

有些微微目瞪口呆的緩緩站起身來,冒充是達官貴人的潑皮無賴,他見多了,但公堂之上還能保留著這一股傲然之氣,而絲毫不肯折損自己威風,倒還當真是少見,尤其是棠下這個讀書人,提起自己探花及第,更是讓他崔信心中不由的微微搖擺起來。

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緩緩浮上心間,莫非……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真是欽差大人張丹青?

畢竟眼下的欽差就在廬州府衙門下面的合肥縣,當初欽差大人到廬州府地界,自己因故並未參加迎接,導致自己沒見過他的面貌,而這一刻!倒也是讓他心中格外沒底!

心中不由想到,如果眼前的這個書生真是欽差張丹青,那自己把欽差拘禁到同知衙門,到最後,對方又能夠自證身份的話,那豈不是大水衝到了龍王廟?

一想到這,崔信心中多少有些微微不安起來。

眼前的張丹青越是高傲冷漠,就讓他越是心中發虛。

偏偏就在這時,門外的一個衙役前來高聲彙報:“報……啟稟大人,門外來了大隊人馬,領頭的是一個新娘子,口口聲聲說欽差大人就在咱們同知衙門,要求咱們交出欽差大人,否則錦衣衛欽差衛隊,立刻踏平同知衙門!如何應對,還請大人示下!!”

身形微微一晃,同知崔信整個人猶如五雷轟頂一般,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這個前來彙報的衙役,又看了看站在堂下,面露血色的張丹青,心中更是發慌起來……

出於恐懼的心理,同知崔信一熘煙的跑到了衙門外頭,只見衙門已經被密密麻麻的人群給團團圍住。

這些兵丁個個身穿錦衣華服,一個個張弓搭箭的瞄準了同知衙門門口。領頭的卻是一個新娘子,身邊還站著一個美貌的紅衣女子。正是那個慧覺的師侄花落婷!

(尋常的錦衣衛兵丁校尉,一般都穿著華麗的錦衣,但也僅僅是華麗而已,而錦衣衛的首領以下官員,都是沒有資格穿飛魚服的,繡春刀,更是別想!!飛魚服只有錦衣衛的堂上官和指揮使,以及護衛在皇帝身邊的那群貼身侍衛才有資格穿,飛魚服和蟒袍一樣,一般作為賜服賞賜給王公大臣,繡春刀也是同理,如果明朝的錦衣衛知道自己在後世的影視劇中,人人都能穿上飛魚服配上繡春刀,怕是做夢都要從墳裡爬出來笑醒!!)

同知崔信心中微微一凜,想來定是這個紅衣女子前去報信的,否則不可能這麼快就有大批人馬圍住同知衙門!

心中不由咯噔一響,莫非這個紅衣女子花落婷,早就知道這個在水月安鬧市的年輕書生,就是欽差大人張丹青?

想來這個慧覺師太也是知道的!!嗯嗯,一定是這樣!

所有人當中,偏偏自己不知道,可笑自己好不容易爬上了五品官的位置,卻被這個心腸歹毒的慧覺給拖下了水,可笑啊,可恨啊!!枉然自己這麼些年來對這個慧覺百般包庇!!但凡膽敢去揭穿水月庵的一些市井混混,都被自己明裡暗裡的收拾了。

可到頭來,到底是最毒婦人心啊!!

這個深受自己恩惠的慧覺,一轉身就把自己給賣了,自己還傻乎乎的替她數錢!!對潛在的危險和罪過卻毫然不知!

再接收到水月庵的彙報之時,自己下意識的就以為只不過是個普通書生,想要揭發水月庵而選擇鬧事,這種鬧事的刺頭,反正自己同知衙門又不是沒處理過,一系列的流程和辦法,簡直可以稱得上是輕車熟路了。。

自己竟然想也沒想,直接就我帶著衙役捕快前去捉人,可沒曾想,最後竟然大水衝倒了龍王廟!!

捉回來的這個書生,竟然是堂堂的欽差大人張丹青!!

可笑自己懷著先入為主的想法,即便對方自稱張丹青,自己還以為只不過是個假冒的狂妄書生,對他的言語並不曾理會!

終於……釀成了如此滔天大禍!!

常年收受水月庵的賄賂,包庇水月庵這個骯髒之地,打擊揭穿舉報之人,並且衝撞並意圖謀害欽差,隨便哪一條罪名,都夠自己喝一壺的!!

尤其是最後一條謀害欽差,更是足以讓自己萬劫不復,不光自己,只怕是自己的妻兒老小,都要跟著倒黴……

一想到這,崔信的身形不由微微一震,不經意間,兩腳已經開始微微發軟,腦海裡飛快的盤算著如何在這件事情將自己儘快摘清!!可腦子就算是運轉的CPU冒煙了,也沒能想出個好對策!

身穿一身大紅嫁衣的徐妙錦卻不依不饒,手持著寶劍,指著崔信惡狠狠說道:“呔!你個昏官!!究竟把欽差大人藏哪去了?一盞茶的功夫,你要是不將他全須全尾的交出來,我立刻帶著錦衣衛踏平這個同知衙門,你聽到了沒有?”

撲通一聲,同知崔信兩腿發軟,直接就跪在了地上,哭著求饒說道:“夫人饒命!我真不知他是欽差大人,我以為只是一個普通的鬧事書生,所以才……”

嬌橫的徐妙錦並沒有打算給他囉嗦的機會,一柄長劍便直接架到了他脖子上,眼睛惡狠狠的瞪了瞪:“少廢話!我夫君呢?快快將他帶出來,若是他少了一根毛!!我馬上切下你的狗頭!!知道我手中的這是什麼劍嗎?”

“什麼……什麼劍?”崔信聲音發虛!

“告訴你這個狗官也無妨!此乃皇帝御賜的尚方寶劍!!奉此劍者,巡視天下,五品以下的奸邪之人,皆可先斬後奏!很不巧,你剛好夠品級!”徐妙錦的聲音冷若刀鋒!有些不屑的,瞪了瞪這個崔信一眼,眼神就像是看一個將死之人那般輕蔑。

一聽得架在自己脖子上的竟然是尚方寶劍,順著劍刃朝著劍柄望去,果然劍刃的根部,赫然鏤著尚方二字,見此情形,崔信不由心中一寒,有些痛苦的閉上了雙目,手指頭朝著衙門大堂裡一指。

徐妙錦也不耽擱,直接拿劍架在他脖子上,便押著他往裡走,果然在衙門的大堂上見著五花大綁的張丹青,有些驚愕的回過頭來望著一擁而入的徐妙錦。

徐妙錦卻不開口,看著自己這個倒黴夫君張丹青,先是抿嘴一笑,樂不可支的打量著他,抬手一劍就是朝著他的額頭噼下。

嚇得張丹青連忙驚恐的閉上了眼睛。

只聽嗤的一聲,尚方寶劍的劍尖一砍到地,很是麻熘的將他身上的繩子直接全部割斷,再往自己身上衣裳看了看,渾身上下的衣衫卻完好無損,這等高明的劍法,直接讓張丹青不由得嘖嘖稱奇:

“好劍法!真是好劍法!!”

蠻橫的一腳,將崔信踹的跪在地上,徐妙錦高傲的朝著張丹青撅了撅嘴唇:“我的劍法自然精妙無雙,不過這是夫人我第2次救你了吧?!說吧,該怎麼感謝我?!”

有些鬱悶的摳了摳後腦勺,張丹青一臉的難為情,尤其是看到那一襲紅衣的花落婷,更是尷尬的恨不得鑽到地上,有些訕訕的說道:“這個……容我辦完此桉,再行謝過!你看如何?!”

“我不!我偏不!我的要求也不麻煩,你只需當眾說一聲“謝謝夫人”即可,斷然不會讓你太為難的!”徐妙錦不依不饒,嘴唇撅起高高的幾乎快可以掛個醬油瓶!

看著眾多錦衣衛,以及通知衙門的衙役門,尤其是百戶葛南天,魏國公府的家將徐守君,包括那紅衣女子花落婷,眾目睽睽的盯著自己,張丹青究竟有些開不了口!

畢竟從自己的內心深處,自己壓根就沒打算承認過這樁婚事。

千古以來,尤其是在封建社會,婚姻大事,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連開明的現代社會,也講究一個你情我願。

可自己和徐妙錦算怎麼回事?這個脾氣暴躁的小姑娘跑到自己客棧房間來胡鬧,還將自己打的趕上了床,這才鬧出了一系列的流言和誤會!

偏偏這徐家的人,行事風格極其蠻橫霸道,硬生生的將自己擄到魏國公府,強行逼著自己舉行了婚禮拜堂儀式!!這算哪門子的結婚?

天底下哪有把新郎官五花大綁,繩子外面罩著一身婚袍的?

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呀,就連自己這麼開明的現代人,到現在都無法接受。

這和搶親,這和拉郎配!有什麼區別?偏偏這個脾氣暴躁火辣的徐妙錦,她這小性子,自己實在是喜歡不起來!

任她長得再美,自己看著終究有些尷尬生厭!!

目光不由自主的停留在一身紅衣的花落婷身上,張丹青更是一時感慨良多,曾幾何時!自己把這個姑娘當做女神一樣,希望能將她娶回家。可對方習慣了閒雲野鶴的江湖生活,並不願意在自己的後衙做個嬌生慣養的金絲雀,這才謝絕了自己!

如今想想倒也全非壞事,這花落婷和水月庵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至於花落婷有沒有和歲月安利的那些尼姑一樣幹過這些齷齪事!只有天曉得!

在這種心理暗示之下,張丹青連帶著對花落婷,也沒個好臉色!鼻孔冷哼一聲的袖子一甩!再也不願意多看她一眼!

面對著徐妙錦的逼問,張丹青快速的湊到她耳旁,壓低聲音,悄悄的說道:“謝過夫人了!”

不待徐妙錦反應過來,立即走上了大堂,直接重重的一拍驚堂木:

“堂下廬州同知崔信!!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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