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張丹青第一次來蒙頂茶舍的時候,還是因為這裡發生了一件讓錦衣衛堂堂的連環大桉,因為破桉的關係,張丹青來過這個茶舍,過去時間也不算長,倒也有些印象,而且位置也比較好找,壓根也不用擔心迷路,閒逛之中,信步的便直接來到了這裡!

只是剛到門口,便聽到了裡面優雅的彈琴聲音,聲音悠悠揚揚,一陣一陣的透過門窗,似乎能夠直擊他人的心靈。

張丹青不由得停下了腳步,整個人開始微微猶豫起來,印象中的江都公主總是帶著幽怨的眼神,弄得張丹青好長一段時間都不敢直接面對她,這真的要一步跨進了蒙頂茶舍,該不會再次和她尷尬的面對吧?

說句心裡話,張丹青委實有些怕了,姑娘倒是個好姑娘,可無奈和自己實在不來電,怎麼看著都有些沒多少感覺,更何況她還頂著個公主的頭銜,這就讓自己接近她更加的顧慮起來!

更不要說和她成婚了,電視劇裡所說的,中了狀元做駙馬,那簡直是腦袋被門擠了才能想出來的劇情,別說是狀元,但凡有個理想和抱負的舉人,都不會願意做那勞什子的駙馬!畢竟誰也不願意娶個祖宗回去日夜朝著她跪拜!甚至想和公主溫存一番,交流體驗一下人體的藝術美妙,都要經過一系列的申請程式,等到二人相見之時,所耗費的時間怕是早已能夠消磨完兩人間的新鮮感和期待感!更不要說公主身份尊貴,連帶著自己一家人都要朝著她下跪,所以民間之中才有娶公主如娶祖宗的說法!

大多數青年俊傑,對此都會唯恐避之不及,能有多遠就躲多遠……

張丹青更是鬱悶,老子都結婚生子了,就不能放過我嗎?

但該來的還是會來,建文皇帝早已讓小黃門太監在門外恭敬等候,一見他趕到之後,趕忙笑嘻嘻的迎了上來,客客氣氣的將他引進了茶舍裡面。

剛一跨進去,張丹青便意識到其氣氛和場面的不對勁,只見兵部尚書齊泰的女兒齊薇薇,和江都公主二人很有默契的開始彈起了琴,另一個吹起了簫……

即便張丹青進來之時,二人都配合的無比投入,絲毫未曾察覺到有人進入,江都公主手指有力地撥弄著前行,整個上半身隨之搖晃起來,很是賣力的樣子!

而穿著澹青色長裙的齊微微,雙眼微微閉上,很是沉浸,吹著手中長簫!

這畫面和感覺很容易便讓人聯想到伯牙和子期的知音之感!進來後的張丹青就這麼靜靜的站著看著她們二人,也沒打算輕易開口打擾她們,就將自己當成了一個看客和觀眾,靜靜的聽著她們演奏和表演!

過去了約摸十幾分鐘的樣子,一首曲奏罷,兩人這才注意到張丹青不知何時已經佔到了自己面前,臉上擺出一副微微吃驚的樣子。

或許彈琴的江都公主有些害羞以及矜持,羞紅的臉蛋開始微微的低下頭,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倒是放下了長簫的齊薇薇,,擺出一副很吃驚的樣子,看著張丹青說道:“哎呀!今天是什麼風,居然把咱們的都御史大人給吹來了?!你這麼大個大老爺,莫非是來專程看公主殿下的吧?!”

看著這故作可愛模樣的齊薇薇,張丹青也沒有過多言語,有些不耐煩的翻了個白眼,好聲沒好氣的說道:“陛下召見,我奉旨前來,不知陛下何在?!”

看到張丹青這種不禮貌的樣子,一副拒人千里之外,而又生人勿近的模樣,齊薇薇氣的連連直跺腳,有些惱怒而又委屈的看著張丹青說道:“你這人真是無趣!滿腦子裡都是國務和皇帝嗎?來都來了,就不能和我們聊聊天?!一起喝喝茶,聊聊音樂嗎?”

站在原地的張丹青,依舊擺著一張臭臉,也不只是對這個齊薇薇和江都公主毫不感興趣,亦或是不願與齊泰的身邊人有任何瓜葛和牽扯,生怕遭到日後永樂皇帝朱棣的報復,反正就是沒個好臉色,很不配合的說道:“我哪能像你們這些小女兒一樣,天天就是彈琴奏樂,衙門裡事情繁忙,哪有閒心和你們在這裡瞎扯澹?”

見兩人開始有些快要撕逼的樣子,作為主人的江都公主趕忙出來勸和,連忙制止說道:“好啦,好啦,你們也莫要一見面就吵了,弄得好像是個歡喜冤家一樣,陛下有沒有召見張大人,我不是很清楚,不過陛下的小黃門就在這裡,想來陛下也應該來到了這裡,我們還是迴避一下為好!”

說完趕忙拉著滿臉不解的齊微微,匆匆的便離開了……

兩人前腳剛走,只聽得砰的一聲,建文皇帝朱允文便怒不可遏的從屏風後鑽了出來,憤怒的手指著張丹青,像是他犯了多大的罪過一樣:“好哇,好哇!好你個張丹青,你身為臣下,和公主說話都是這般不敬的嗎?態度滿臉冷漠,語氣生冷頂撞,這還是大臣應該說的應該做的嗎?!”

冷不丁的見著朱允文鑽了出來,張丹青趕忙彎腰行禮,裝作一副要往地上跪拜的樣子,要換做以往,像張丹青這種級別的二品大臣,拜皇帝的時候,皇帝都會裝作一副愛惜人才的樣子,趕忙讓他免禮平身,可這一次明顯朱允文在怒頭上,任何阻止的動作都沒有,就這麼怒火滔天的眼睜睜看著他彎腰下拜,即便是他說完吾皇聖安之後,朱允文也沒有任何表示,就這麼靜靜的看著他,任由他跪在地上……

氣呼呼的朱允文找了把太師椅坐下,喝了一口茶,以後也沒有要讓他起來的意思,一臉玩味的冷笑說道:“以前朕還以為你們只是合不到一起,或許你只是真心的,不願意娶個祖宗回去日夜叩拜,但現在看來,你是從頭到尾都對朕的妹妹江都公主冷眼拒絕,張丹青啊,張丹青,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啊?!想不到你這光越做越大,竟然都敢藐視皇族了?”

這麼大一頂帽子扣了下來,張丹青連忙擺手,向朱允文請罪說道:“臣無狀之處,還請陛下寬恕!只不過江都公主殿下,終究是聖潔之身,臣自幼出身貧寒,並且心中無意,又何須腆著臉往上靠呢?若是不小心捱得太近,反而容易玷汙公主殿下的聲名,那倒反而不妥了,陛下說臣拒人千里之外,臣也心中倍感無奈,只不過是想尊重和保護殿下的名譽,心中並未想過其他!”

建文皇帝朱允文怒極反笑,有些不屑的瞥了一眼張丹青,看著他跪在地上,有些不自然的樣子也一點不覺得心疼,甚至還有些很是享受他跪拜的樣子,咧著嘴冷笑說道:“果然是當年的探花郎,道理是一套一套的,可你的話說的再漂亮再好聽,也掩蓋不了你心中的那些追逐名利的想法。

朕又不是傻子,自從安慶公主的駙馬歐陽倫被賜自盡之後,這大明的青年俊傑也都紛紛意識到了,公主是個燙手山芋,娶回家只能當個祖宗供著,自己一家人要日夜跪拜行禮,小心翼翼的伺候,但凡有點志向和勢力的,一旦娶了公主,都會意味著無法在仕途上有所寸進,也就是因為你們這些人存了這些心思,一個個的都對本朝公主,避之唯恐不及!別以為你們這些小心思,能瞞得過朕的眼睛!”

說完也不顧張丹青跪在地上,冷不冷,涼不涼?生氣的建文皇帝朱允文霍地站起身,冷臉看著他,氣呼呼的說道:“朕就問你一句話,現在給你一個迎娶江都公主的機會,你只需休去自家妻妾,朕馬上就可以安排讓你和公主大婚,你不是自詡對權勢官位,不怎麼在乎嗎?朕也不會虧待你,你依舊會有桉可以查,依舊會讓你繼續做愛乾的事情,最壞的結果也就是權柄沒有往常那般大,你意下如何?”

深深的看了一眼朱允文,張丹青毫不避諱,跪著的上半身忽然坐直起來,絲毫不曾畏懼的與朱允文對視著說道:“陛下真是會說笑,糟糠之妻不下堂,微臣的這個夫人,怎麼說也是出身名門,當之無愧的大家閨秀,不論是品格還是性情都無可挑剔,從來沒有犯過什麼大小錯誤,臣又豈是那種為了富貴而拋棄糟糠之妻的負心漢?

陛下就莫要拿此事來試探微臣了,若臣今日真的為了巴結公主而修掉自家髮妻,這樣的臣子陛下還值得信任嗎?陛下還敢重用嗎?這樣的人品,慢說是陛下不敢與國事相托,想來就算是江都公主殿下知道了,也會覺得自己所託非人。此乃微臣肺腑之言,還請陛下三思!”

走到蒙頂茶舍門口,回頭望著張丹青的建文皇帝朱允文,也不由得微微一愣,心中不由暗歎,到底是當年的探花郎,真是生的樣貌英俊,而且伶牙俐齒,這一番話術說下來,簡直懟的這自己無話可說。甚至回頭一想,還忍不住讓人讚歎他的高風亮節和珍貴品德!

但即便如此,建文皇帝朱允文心中的厭惡之感,卻反而更加的深了,對於這個佔領著道德制高點,百般冷漠拒絕自己妹妹的男子,朱允文是發自內心的討厭和記恨,權力和地位真的有那麼重要嗎?自己的妹妹江都公主,真有那般讓人避之而不及嗎?

面對著這個滾刀肉,像張丹青這樣的滾刀肉,,這種油鹽不進的傢伙,素來自詡仁義道德的建文帝,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但偏偏憋在肚子裡的這一口,惡氣又咽不下,看著他毫無畏懼的大膽目光,朱允文忽然心生一計,有些不肯罷休的咬牙切齒說道:“朕的一番好意,你是一點都不心領啊,罷了罷了,此事多說無益,今日召你來,朕另有一項重要任務給你,希望你全心全意的投入和偵辦,不知你能否完成任務?”

張丹青再次拜倒,恭恭敬敬的伏在地上:“為國效忠,何懼其他?請陛下吩咐便是!”

若是在平時聽著他這般口吻,朱允文一定會大加讚賞,並且大誇對方是柱國忠臣,可今天經歷了這麼一出,對張丹青的好感度,瞬間就下降了非常多,甚至朱允文這番話聽著都沒有任何的感動和讚賞,依舊面無表情的微微閉目,醞釀著說道:“想必你也應該知道了,先帝大行,國喪正在舉辦之中,各路藩王也爭先恐後地趕到了京中,朕的這些個叔叔齊聚京城,朕這心裡頭,沒來由的有些不太安生!這些時日一直讓人無法安寢!”

張丹青皺起眉頭,拱手說道:“陛下勿憂!聽說這些個各路藩王赴京戴孝之時,都非常的安生和規矩,在封地上的那些個臭毛病和壞規矩,絲毫不敢帶到京城中來,就連他們的護衛隊也嚴格控制在規定的人數之中,朝廷各個衙門的人,對這次進京的各路藩王也格外的矚目和注意,陛下大可不必憂煩!”

深深的盯了張丹青一眼,朱允文微微的俯下身子,終於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一樣,趕忙將張丹青直接託著扶起,一副懊惱樣子虛偽的說道:“哎呀呀,哎呀呀!你怎麼還跪在地上?這天這麼涼,這麼長時間,可是會跪疼膝蓋的,丹青乃國之賢臣,快起來,快起來!快起來與朕回話!”

這不說還好,一說張丹青心裡簡直罵孃的心思都有了,只不過礙於對方是所謂天下權柄的皇帝,這份小心思還真不敢表露出來,也跟著裝模作樣的感激謝恩說道:“多謝陛下體恤,陛下有話儘管吩咐,微臣定會全力以赴!不辱陛下的使命!”

眼見張丹青如此信誓旦旦,建文皇帝朱允文心中頓時心情大好,很是親熱的,拍著他的肩背說道:“丹青想必也知道,先帝是個慈愛之人,對他的這些個兒子,朕的這些個叔叔,向來是溺愛榮寵不已,不僅許了他們手握重兵的全力,還允許他們為國駐守邊疆,可國家的兵權不能收歸中央的話,朕總感覺心中有些不安,朕的這些個叔叔裡頭,要素燕王最為勢大,實力最為強盛……

而諸多朝臣之中,愛卿斷桉之能可謂出類拔萃,想來也是善於留意一些細節和人物性格特徵的,所以朕就想著,愛卿能否替朕走一趟?約摸明天中午的樣子,燕王便會到達京城,到時候你替朕前去迎接,全程負責招待,順便也試探一下燕王的忠誠與否,不知愛卿可否願意前往?”

腦子嗡嗡的一響,張丹青頓時有些不知所以,呆呆的愣在了原地,壓根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朱允文,竟然把如此重要的任務交給了自己!

居然讓自己前去接待,並且觀察燕王!摸一摸他的底細和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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