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張丹青和黃子澄公開的吵了起來,並且開始出現了相互指摘,作為皇帝的朱允文,臉上自然顯得不好看,有些憤怒的一拍椅子說道:“好了好了,好端端的你們吵什麼吵!吵架能解決問題嗎?吵架就能讓這些幫我們乖乖的交出手中兵權嗎?大夥還是快快想想,如今諸多藩王齊聚京師,究竟扣是不扣?要扣又該如何扣,才能不折損朝廷的仁義?”

痛苦的閉上眼睛,張丹青瞬間便對建文皇帝朱允文的這般顧忌失望至極,這個動輒開口就講仁義的皇帝,最終也是因為他這虛無縹緲的仁義而造成了國滅身死的悲涼下場,千古之後只留下了一聲感嘆和扼腕!

真是個愚蠢的皇帝,真是無可救藥!

眼見建文皇帝已經開始微微有些估計,太常寺卿黃子澄,頓時備受鼓舞,毫不猶豫的開始大肆抨擊張丹青的論點:

“陛下,張丹青此言,真是十足的小人之言也。”

“姓黃的你倒說說清楚,我剛剛的話,怎麼就成了小人之言?!”張丹青毫不客氣的張嘴回嗆!和他針鋒相對起來。

卻見黃子澄嘿嘿冷笑一聲,緩緩的走到他面前,正色說道:“既然你不明白,那我就好好和你說道說道,如今陛下剛剛即位,正是向天下臣民百姓宣揚恩德的時候,你卻攛掇著陛下,讓陛下在先帝的靈槨前公然動手,更何況這些個藩王怎麼說也是陛下的叔叔輩,在先帝的靈槨前,若是對這些個藩王們公然扣押,豈不讓陛下平白無故的擔負了殘暴之名?!這煌煌青史,筆鋒如刀,可是不會饒人的,千百年後,後人又會如何看待陛下?陛下的仁孝之名,還怎麼保全呢?”

向來涵養極好的張丹青也被氣得怒極反笑,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這個書呆子黃子澄,不由的反笑說道:“你怕是耳朵不好使吧?我分明向陛下倡議的是,陛下想念這些個叔叔堂弟們,想和他們一起團聚在京師,一大家子,日夜齊聚一堂,高呼痛飲,和樂其美,這種做法,民間的那些個大家族們,都是這樣做的,三代同堂,乃至四代同堂的,也斷然不在少數,就拿我為例吧,我這一脈即便被宗族逐出門,但是中進士之後,宗族還是客客氣氣的將我迎了回去,偌大的一個宗族相聚在一起生活,互幫互助,豈不美哉?!

怎麼到你嘴裡就成了強行扣押了呢?再說了,陛下想和這些個叔叔們親近親近,加強一下骨肉之間的感情,你黃子澄究竟安的是什麼心?要公然的離間陛下的骨肉?!要致陛下於何處?”

離間天家骨肉!這可是個不小的罪名。

事實上,燕王朱棣在三年多後奉天靖難成功,其中就給黃子澄等人貼上過這等罪名,並據此罪名提出了清君側的口號!

張丹青倒也算是拿來主義的,實際踐行者!只是這麼冷不丁的一提出來,頓時便讓太常寺卿黃子澄怒不可遏,整個人氣呼呼的開始,再次蹦跳的出來:

“張丹青,你少在這裡搬弄是非,我黃某人對陛下忠心耿耿,何時曾有過二心?我這話裡行間,處處都在處心積慮的為陛下維護良好名聲,而你張丹青到好!一個勁的攛掇著陛下對這些個藩王們發難,而且還是趁著他們進京,為先帝戴孝的時機,自古以來,哪有趁著這個節骨眼公然動手的?朝廷還要不要體統了?朝廷還要不要仁義臉面了?你這般說道,自己倒是出盡了風頭,可又將置陛下於何處呢?”

眼見二人罵來罵去的,紛紛爭執不下,建文皇帝朱允文霍得站起身來,毫不耐煩的揮了揮衣袖,有些厭惡的說道:“行了行了,每次召集眾臣商議國事,都成了你們的菜市場吵架,嗯一天到晚沒完沒了的,煩都被你們煩死了,罷了罷了,此事暫時擱置,有機會再議!諸位親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說完也不管諸多大臣有沒有反應過來,毫不猶豫的便站起身來,離開了上書房!留下了一個個紛紛面面相覷的文武大臣。

能夠站在上書房議事的,基本上都是六部九卿的各個衙門首腦,大家的權位誰也不比誰低,冷不丁的看到督察院的領導和太常寺的領導,公然的幹了起來,其他衙門的各個長官們也意識間不知該如何規勸,但大多數人都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裝作不知道一樣,紛紛轉身離開……

只留下了黃子澄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那裡,眼神有些怨毒的看著張丹青離去的背影,眼裡閃過了一絲絲寒芒!

而張丹青卻沒有在乎這些,但是經此一事的他,已經徹底明白,建文皇帝朱允文這個人已經是無藥可救,任憑自己提供上好的策略,他也不知道把握機會和迅速執行!

真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啊!

張丹青心裡如是想著,自己來到京城做官這麼長時間以來,其實並沒有想著要到京城來發展,在自己的潛意識裡頭,本想著中了進士以後回到鉛山縣,做個小小知縣,雖說光有些小,但在這個鉛山縣自己也可以橫著走,只要自己安分守己的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守著那個小小衙門,靜靜的等待燕王朱棣的奉天靖難結束,然後自己便可以,苟起來猥瑣發育!並且依照著自己對歷史的瞭解和熟悉,避過歷史上所有的災難和浩劫!

但朱元章的一直詔令直接將他召回了京城,從此改變了他的為官軌跡,徹底的捲進了朱棣和朱允文的叔侄相爭風波!

即便來到京城之後,起初張丹青也是抱著一個看客的態度打算袖手旁觀的,無奈這個朱允文的文官集團實在是太過垃圾了,垃圾的讓自己簡直有些太過失望,恰好自己又被朱允文當眾點名發表意見,自己這才提出了這麼個看似溫和而又,不具傷害性的策略,透過這種溫和而又讓人無法拒絕的手段,成功將諸多藩王留在京城,其實也能夠很好的避免藩王們的造反!

若朱允文真的採用了他的建議的話,整個歷史將直接被改寫,就沒有削藩的風波了,甚至朝廷也不需要削藩了,至於那個,在歷史上留下濃重一筆的燕王朱棣,不論是清君側還是奉天靖難,都將再也成為不可能……

可偏偏朱允文和黃子澄這兩個豬腦子,他們倆簡直是一對臥龍鳳雛,一次次的錯過下手的最佳時機,甚至忽略了他們的每一次絕佳建議。一步一步一年一年,慢慢的滑進了失敗覆滅的深淵裡,最終萬劫不復!

朱允文倒還好一些,畢竟是皇族,除了他自己生死不明,幾個兒子,最多也就是被一直幽禁而已!但作為削藩的倡始人之一,黃子澄下場可就非常壯烈了,他的家人和族人都紛紛遭到了株連,女的為繼,男的為奴,年齡大一些的直接面臨身首異處!化為一抔黃土。

既然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張丹青也懶得再管其他,看來以後自己做個木偶泥胎便可,凡事自己不發聲就算了,即便要求自己開口,自己敷衍兩句模稜兩可的話便是,左右這個建文皇帝朱允文,簡直是不堪一扶!那自己還何必費老鼻子勁呢?!

抱著這個想法,張丹青回家之後便很快上了個摺子,直接稱病不朝,不管誰來都沒用,一副愛咋滴咋滴的樣子!

沒了張丹青的大力建議,黃子澄便趁機發動攻勢和輿論嚮導,終於成功的說服了,建文皇帝朱允文放棄在朱元章的葬禮上扣押諸多藩王!

而朱元章的靈槨之前,聽著湘王朱柏的議論,燕王朱棣不由的皺起了眉頭,雖然人家一家子都在給朱元章戴孝和哭喪,但朱棣也不是沒有資訊來源,或多或少還是聽到了朝堂裡的動靜和風聲,此時此刻的朱棣心情極為複雜和感慨,這個自己見面之時,並不怎麼重視和在意過的連襟張丹青,竟然能夠提出如此絕妙的建議。

若是自己的大侄子朱允文真的採納了的話,這將是作為叔叔輩諸多藩王無法拒絕的,畢竟以親情骨肉團聚的名義,強行留下割地藩王的話,既佔據了道德制高點,又表現出了自己仁義而友好的一面,至於各路藩王會不會答應,能不能答應,那就不是朱允文說能考慮的了,畢竟人在屋簷下,這京城可是朱允文的實際控制地盤,換句話說,整個天下都是他的,實際上也由不得這些藩王們拒絕。

只要能夠成功的將這些個藩王們強行留在京城,然後直接派出將領和文官,紛紛出任地方,強行接管藩王們的舊部,要不了多久時間,各路藩王就會被無聲無息的釜底抽薪,而朝廷幾乎連削藩的名頭都不用打出來,便可以,不耗費一兵一卒的完成削藩大業!

這個張丹青真是個老成謀國之輩!這等謀略完全與他年輕的臉龐實在不相符!

一想到這,燕王朱棣不由得冷汗直冒,幸虧建文皇帝朱允文,並沒有採納他的意見,要不然,自己和這些個兄弟們以及侄子們,怕是得幽禁在京城一輩子了!那將是暗無天日的痛苦……

有些緩緩的閉上眼睛,燕王朱棣心中久久不能平靜,因為他知道,即便躲過了這一劫,那些個一直顫抖著要削藩的大臣們,尤其是以方孝儒,黃子澄齊泰三人為首的大臣,無時不刻的都在計劃著,要攛掇著朱允炆削藩。

這一次是因為自己在給朱元章戴孝哭喪,朱允文不願意在喪禮上直接動手,多多少少有些顧及自己的仁孝名聲!

但下一次,天曉得的朱允文還會出什麼奇招怪招?而自己究竟還能不能順利的躲過?

對此,燕王朱棣心裡壓根就沒有底,沒由來的閃過了一絲絲慌亂之色。

由於抱著這個心思和擔憂,面對湘王朱柏的嘮嗑和抱怨,燕王朱棣依舊一言不發,像是沒聽到一樣,又像是滿不在乎一樣,一直默不作聲。

如此英明神武的四哥朱棣,成了個悶葫蘆,這讓同樣崇尚武力的湘王朱柏大感不滿,但是單招自己父皇的靈位又不敢隨意發怒,而面對太監們遞上來的粥食,肚子裡有火無處發的湘王朱柏,立刻就有些沉不住氣了,毫不猶豫的一揮手,便將太監們遞上來的粥食打翻在地,怒氣衝衝的大聲吼道:

“每天都是這些稀粥,連點葷腥都見不著,跪在這裡的好歹都是王爺和世子,真當我們是要飯的乞丐啊?本王貴為太祖之子,豈容你如此折辱?!滾滾滾,去喚你主子前來!某要和他理論理論!”

說完便一腳將送食物的太監踢翻在地,眼神極其惡毒的瞪了瞪他。

一直沉默在思考的燕王朱棣不由的傻了眼,自己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想不到自己這個弟弟實在是太沉不住氣了,因為一點吃食,便公然的對太監發難起來。

這俗話說的好,打狗還得看主人。這些個太監宮人,說到底還是朱允文派過來監視各路藩王的,基本上都是朱允文非常信任的存在。

並且湘王朱柏鬧騰的場合也十分不對,這畢竟是太祖皇帝朱元章的靈堂上,如此大吵大鬧,自然也就驚動了,在深宮裡的朱允文。

想著在朱元章葬禮上,不方便直接動手的朱允文,冷不丁的聽到了湘王朱柏在朱元章靈堂上鬧騰的訊息,頓時不由的便喜善眉梢,趕忙又迅速的召集六部九卿的重要大臣,再次齊聚到上書房議事。

而作為督察院的一把手張丹青,即便是稱病不朝,也接到了太監小黃門的督促。

生病在家的張丹青,裝模作樣的額頭上搭著一條毛巾,裝作一副很艱難的樣子坐起了身,一臉茫然的看著前來督促的小黃門,不由疑惑的發問說:“我這近日身子有些不舒服,到底是什麼事讓陛下如此心急火燎的召我進宮?”

那小黃門哎喲一聲的拍了拍大腿,一張大嘴巴便有些幸災樂禍的說了起來:“張大人你是不知道啊,聽說湘王朱柏在先帝的靈堂上鬧了起來!陛下聽了很生氣,已經召集了所有重要大臣在上書房議事!張大人你快隨咱家進宮吧!可不能讓陛下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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