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隆章拉住就要跑出門去的譚大槐，對他搖搖頭：“追不著了。”
他說完，上前撿起地上的手榴彈，小心地把引信塞進木柄，然後從貨架上找出兩條手帕，將木柄包了，又用線繩紮好遞給季叔道：“找個別人找不到的地方。”
季叔小心翼翼地接過手榴彈，痛心疾首地道：“都怪我，沒把門板上上。”
林志娜道：“別介意，去吧。”
季叔搖著頭離開。
崔隆章問道：“下午發生過什麼？”
林志娜想了想：“有兩個當兵的帶著女伴來買料子。”
“賣給他們了嗎？”
“能賣肯定賣了。可是他們硬說太貴了，要打三折。讓我怎麼賣？”林志娜越說越氣。
崔隆章道：“就是他們了。”
“啊？”
林志娜詫異地喊道。
區小桃道：“我聽許安茹說，當時她家店裡也被扔過手榴彈。也是沒炸的種種。”
崔隆章道：“他們也扔過炸的。”
“那可怎麼辦？”林志娜充滿恐懼地問道。
“明天他們還會來買布料，估計會讓你降到一兩折。”崔隆章道。
“天哪。還會來？”林志娜的聲音更加恐懼了。
“對。你還是不要賣給他。”
“不賣？”
“對，不賣。”
“那他們不得扔炸了的？”
“很可能。”
“那明天不開門了。”
“不開門他們也會扔的。何況你也不能永遠不開門。”
“是啊，生意還怎麼做？”譚大槐對著林志娜說。
“哎幼，這可怎麼好呀？還讓不讓人活了啊？”
“放心開門做生意，其他的我來。”崔隆章安慰地說。
“你們明天不是跟人看工廠去嗎？”林志娜問道。
“白天他們不敢，要扔也是晚上。”
崔隆章解釋說，又看了一眼區小桃道：“這可不是閒事了吧？”
區小桃臉色繃緊：“大男人，還長官，這麼小心眼？”
譚大槐和林志娜看看區小桃，又看看崔隆章，很是莫名其妙。
崔隆章笑笑，對眾人道：“我也吃好了。今晚不會有事的，上了門板，收拾收拾休息吧。我去辦點私事，”
季叔拿著掃把和簸箕出來，替崔隆章開啟門。
崔隆章出門，譚大槐送了出來。
崔隆章站在門口，左右望了望，然後對譚大槐道：“夜裡警覺點，但應該沒什麼事。回吧，明天見。”
譚大槐還是有點惴惴不安，但也沒有說什麼，看著崔隆章上車離去，轉過去幫季叔上起了門板。
崔隆章的私事是去老河口。
這之前他要先去一下棚屋。那天匆忙離開，需要收拾收拾，作為一處安全屋，接下來說不定還要用到，另外他也要去拿點東西。還要去下黃村的裕豐大樓，那裡有今晚要用到的東西。
下午來黃村的時候，他是要看看關於司馬雲爾的死官方的反應，另外給區小桃找點許安茹的衣服臨時穿穿。
沒想到惹出了這種麻煩。
他預感到，如果照目前的情況看，他的麻煩會越來越多。
也許區小桃說的對，這些麻煩會越來越大。
已經入夜，街上幾乎沒有什麼人。
一路暢行無阻，只遇到了兩次成排的軍車從對面駛過來。
他不知道又有什麼軍隊進入廣城，還是廣城的駐軍在換防。
他突然想到了劉懷沙。
起初想劉懷沙來幫下忙，但念頭一閃就過去了。
算了。
他很快就來到了棚屋。
為了不引起注意，他在一公里外就停了車，熄了火。步行到了房前。
一陣觀察之後，才開門進屋。
他簡單地歸置了一下，拿起裝地娃娃的錦盒，開啟看了看夾在腋下，出了門。
這一段時間應該用不到這個地方了。有備無患而已。
接下來趕到裕豐大樓。
撥通了王家的電話。
接電話的是根叔，他竟然能夠聽出崔隆章的聲音。
直接就在電話裡叫了聲“崔將軍”。
崔隆章很是詫異，記得自己從來也沒有告訴過他們自己的姓名。
但他也不好問，就說請他找少爺來聽電話。
根叔過了一會兒回話說少爺還沒有回家，問他也不要請老家主來聽電話。
崔隆章想想，就說不用了。請根叔轉達自己的話，叫少爺明天大概十點來鍾趕到佩羅夢，有事找他商量。而且叮囑根叔先不要勞煩老家主知道。
放下電話，崔隆章心裡有些忐忑。
這個根叔有點神秘。
方便的時候找王志鵬問問吧。
他把狙擊步槍放進一個帆布袋子裡，抱著那個錦盒，設定了自創的機關，關上門離開了。
崔隆章驅車，一路奔老河口而去。
老河口，就是崔隆章曾經為江一龍找阿司匹林時去過的黑市。
淩河的出海口。
汽車是通不到沙灘的，崔隆章只好把車停在山下，徒步翻越一座丘陵，才能到達河口。
粗略地估計，這段路程大約也有十來公里。
當崔隆章爬到丘陵最高處的時候，意外地發現，這裡竟然是一個絕好的狙擊地點。
下面通常用來交易的場地一覽無餘。
他在一叢一人高的灌木中架起狙擊步槍，沙灘與沿岸均在自己的射程之內。
他有點佩服憩秦山來，不得不說，這是一個絕佳的轉運地點。
他判斷貨物一定是從淩河上游船運而來，在這裡轉運到太古碼頭，順流而下，行程就算是普通的小舢板，也不過一個半小時就可以上岸。
現在是撤退的問題。
十幾公里的撤退路線實在是太長了。如果對方有武裝押運，那就會出現任何可能。
他又想到了劉懷沙。
這個時候，也只有劉懷沙是一張最保險的牌了。
劉懷沙管著的是憲兵隊，有什麼理由讓他調動部隊呢？
轉運這種貨，武裝押運的可能性是極高的。
就在崔隆章苦思冥想著撤出路線的時候，高雲才到了海寧茶樓。
他一見兩個鴨舌帽，上去就是兩個巴掌抽過去。
“上這兒來吃霸王餐，狗眼瞎了？！”
兩個鴨舌帽一下子就蒙了，原本想解釋的，但高雲才怎麼可能給他們機會？一人一腳地就給踹了出去。
完全不問青紅皂白。
高雲才在兩個鴨舌帽身後大聲呵斥：“特麼的，明天開始，你們兩個巡邏一個月！”
秦山上來招呼高雲才進屋。
高雲才見到王志鵬有點吃驚：“這位……”
“我來介紹，河源王家的少家主，王志鵬。這位是黃村派出所的高所長。”
兩人“久仰、幸會”地一陣，各自坐下。
“屁大點兒事兒就讓我跑這麼老遠？”
“三哥別生氣，小弟想哥哥了，有日子沒見了，小酌一下。”秦山說著，“這位小爺是咱們的新搭檔，河源王家你是知道的。”
“上回你提過，只是頭一次見，失敬，失敬。”高雲才轉身朝王志鵬拱拱手。
“高所客氣。”
高雲才對秦山使了個眼色。
秦山會意，就對王志鵬婉轉地道：“請小爺看看後廚準備好了沒有，好了的話就安排在海安房吧。我跟高所一會兒就過去。”
王志鵬當然明白他這是要支開自己，就笑笑，朝高雲才躬了下身，走出。
他關上門，走了幾步，又輕手輕腳地退回來。
就聽屋裡的高雲才道：“後天吧，還是那個時間。”
“好。”
“這次走的量大，你最好親自去。”
“行。”
“老闆打算再開兩家，你這裡做箇中轉。這樣的話，你就可以多賺一道了。”
“那太好了，替我謝謝老闆。多出來的咱還是五五。”
“好說。”
“你啥時候調過來？老早就說，不會黃了吧。”
“黃肯定黃不了，就是老闆遇到點煩心事，有人針對他。說要我再等等。”
“啥煩心事能影響你的提拔？”
“司馬雲爾的事你知道不？”
“不知道。”
“老闆不是整了個特稽隊嗎？就是那個隊長，剛上任就給人卡察了。”
高雲才說著，好像想起了什麼，突然起身，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前，突然拉開門，探頭出去。
走廊上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