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大槐把衣服放在洗漱臺上，拍了拍，關上門，離開。
水溫恰好。
崔隆章泡在浴缸裡，一閉上眼，腦子裡就出現了妻子兒女被害的血腥場面。
他不敢再閉眼，只呆呆的望著滿是蒸汽水珠的牆面，整個人沒入水中。
俄頃，他突然起身，直接跨出浴缸。
此時的區小桃已經梳洗完畢，換了一身學生風格的衣裙，坐在餐桌前，與林志娜閒聊。
譚大槐坐在旁邊捏著一隻酒盅，一臉的無聊。
崔隆章在季叔的引領下進來。
區小桃瞥了他一眼，又別過臉去。
林志娜眼尖嘴快，看看他倆調侃地道：“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剛才還跟逃難似的，看看現在，一個嬌豔可人，一個容光煥發。”
譚大槐一邊把崔隆章讓到上座坐下，一邊衝林志娜道：“你的衣服好，大家都知道。你就別得瑟了。開飯。”
林志娜道：“好就是好，什麼叫得瑟？”
她說著，站起來給崔隆章斟酒。
“我自己來吧。”
“那哪能啊，長官和小桃妹妹是客人，酒還得我來倒。”
她又給譚大槐倒上酒，然後坐下，對區小桃道：“他們喝酒，咱們吃咱們的。”
區小桃也斜了她一下，然後拿起自己面前的酒盅頓了一下。
“你也要喝？”林志娜詫異道。
“今天想喝。不給啊？”
“給給。白酒太烈，要不咱換紅酒？”她不等區小桃回答，就衝門外喊道：“季叔……”
區小桃一把抓過酒瓶，徑自倒上酒，接著端起來就喝了。
林志娜傻眼了。
季叔走到門口問道：“太太有什麼吩咐。”
林志娜兩眼盯著又給自己倒酒的區小桃，只朝門口的季叔擺擺手。
季叔無聲地退出。
譚大槐盯著冷眼看著區小桃的崔隆章小聲說，“出什麼事了？真受驚了？”
崔隆章抿嘴一笑，端起酒杯，朝譚大槐示意了一下，喝掉。
譚大槐趕緊端起酒盅，喝掉。
林志娜抓過區小桃面前的酒瓶，替兩人添酒，看著崔隆章道：“沒事吧，你們？”
“我一會兒有點事。”
林志娜好像沒聽懂，默然坐下，然後給區小桃夾了快子菜道：“吃口菜壓壓。”
區小桃點頭致意，然後把菜吃了。
“今天換了家館子。味道還行吧。”林志娜問得很殷勤。
區小桃飛了崔隆章一眼，著重：“還將就吧。”
林志娜臉色有點不好看，心道：這妞咋了？話也不好好說，這倆肯定有故事。可這才小半天又能有什麼事？
譚大槐也看出來，氣氛有點不對，就問崔隆章：“長官晚上什麼事，要不要我幫忙？”
“就點私事。今晚區小姐就住你這裡，不打擾吧。”
“好好，歡迎之至。長官放心。”譚大槐歡喜地答應著。
區小桃突然站起來大聲說：“我住哪兒不用你安排！”
林志娜仰臉吃驚地看著區小桃，接著把她拉坐下。
“哪有誰安排，是我請長官讓你到我這裡住些日子，咱們姐妹好好說說話。”
林志娜打著圓場。
譚大槐也說：“是，是，志娜跟我說過好幾回讓我求長官來著。”
區小桃也斜著崔隆章，又喝了一盅酒。
崔隆章朝譚大槐聳聳肩，兩人喝酒。
“你那個機器廠的事怎麼考慮的？”崔隆章放下酒盅問。
“也沒怎麼想，眼下還是缺資金。閔總舵主臨走的時候，倒是說可以拆借一些給我。不過，那得等他遷過來。”
“哎，閔總舵主現在走到哪兒了？夜晚航船是很浪漫的。漆黑的大海，燈火通明的輪船……”
“你打什麼岔？這說正事呢。”譚大槐沒好氣地對林志娜說。
“這怎麼打岔了？想象一下嘛。漫天星斗，一望無際的大海，甲板上一對戀人……不好嗎？”
林志娜一臉憧憬的樣子。
“行了。你以為你是許安茹啊，還浪漫……”
“譚大槐，你是在說我很老嗎？”林志娜有點生氣地詰問道。
譚大槐趕緊賠笑：“不不，你絕對不老，青春永駐。再說了，人人都有浪漫的權利。”
開頭還是很高興的林志娜，聽了後面半句，臉色突然閃過一絲落寞，低聲道：“你還是說我老了。”
這回輪到區小桃安慰林志娜了。
她伸手在林志娜的手上拍了拍，然後拉住，目光無限溫潤地看著林志娜微笑著。
崔隆章再次覺得林志娜這個女人的不簡單，很輕易地就轉移了話題，緩解了氣氛。
實際上，他根本不理解區小桃生氣的原因。
為了“將就”這句話嗎？
但他沒有時間去想這個事情。
“機器廠的事，我有一個想法，跟你商量一下。”
崔隆章看桌上的氣氛緩和了，就跟譚大槐說道。
“長官客氣，您吩咐就行了。”
譚大槐有點誠惶誠恐。
“吩咐沒有，就建議一下。”
“您說。”
“我有一個朋友，家裡錢應該沒有問題，想做點事，可是卻選錯了行。”
崔隆章停頓了一下，看著譚大槐的反應。
譚大槐朝崔隆章點著頭：“您是想他來投資機器廠。”
“沒錯。明天我約他過來，咱們先去廠裡看看，然後談談合作的事。”
“好。”
“廠子原來都生產些什麼東西？”
“都是些零七八碎的東西。主要是小孩推車，還給人生產單車配件，輻條、鋼圈毛坯什麼的。”
“沒生產過整部單車嗎？”
“沒有，主要是電鍍問題一直沒有解決。”
“哦。”
“廣城淪陷前還試產過槍械。”
“槍？”
“彷德國的毛瑟槍，不知道我爹從哪弄到的圖紙。”
“量產過嗎？”
“沒有，只造了三支吧。後來廣城淪陷，就擱下了。”
“好，我明白了。如果閔總舵主遷過來，希望他也能參與。”
“那太好了，歡迎。來，咱們喝。”
他們剛端起酒杯，外面突然傳出“鼕鼕”、“嘩啦啦”玻璃破碎的聲音。
眾人詫異地一起望向門口。
季叔匆匆跑過來，急切地道：“太太，不好了！您快來看看吧。”
譚大槐率先出了餐廳，眾人跟著出去。
當他第一個衝進店堂的時候，看到的是店門的玻璃上兩個大洞，碎玻璃滿地都是。
跟著的林志娜突然大叫一聲，邊朝後急退，邊指著地上。
眾人望向地板。
兩個木柄手榴彈！
蓋子已經開啟，引信的拉環露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