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明末山河破碎第三百二十二章:進退楊嗣昌久經宦海,問出的問題自然不會無的放矢。

當初在洪承疇帳下之時,陳望可以說是對於官場很多的潛規則還有隱語都不明白,因此影響到了自身的仕途。

不過在曹文詔的提點和教導,以及後續又在孫傳庭的麾下任差,陳望也逐漸的明白了官面上的規矩和潛在的規則。

楊嗣昌此時絕對已經是得知了河南省局勢崩壞的訊息,而且有意調遣他去往平叛,否則不會和他說上這麼多的話。

陳望很清楚自己隨後的這一番回答,將會在很大程度之上決定楊嗣昌對於他的安排。

陳望心思靈敏,加上此前便已是打好了腹稿,因此在短短的轉瞬之間,便已經是想好了措辭。

“末將派遣使者招降,許諾其若是選擇招安,便可以饒恕其反叛之罪,保全其家眷軍兵,但未曾允諾過其任何的官職。”

陳望微微垂首,恭敬的回稟道。

“招安流寇,一應授官給職都須得閣部首肯,末將並無此等許可權,自然是不能逾越。”

陳望看到楊嗣昌原本眉宇間的愁容消散了許多,臉上也是有了些許的笑容,心中大定。

楊嗣昌城府極深,喜怒輕易不形於色,眼下卻是表露了出來,也是一種訊號。

陳望知道自己的這一番話,必然是拿住了楊嗣昌的心理。

“你麾下漢中鎮北上勤王損失慘重,步兵好練,但是騎兵難得,王國寧原為流寇七十二營之營首,麾下嫡系精騎也算是上佳的騎兵,正好補足如今你麾下騎兵不足短板。”

楊嗣昌收斂住了笑容,抬起右手按住了手中茶杯的茶蓋,鎮聲道。

“王國寧昔日歸降之時授為參將,如今叛而復降,再授參將自然是不能,暫且授為遊擊,後續升遷看其戰功而定。”

陳望應聲奉令,朗聲答道。

“謹遵閣部軍令。”

楊嗣昌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對於陳望招降王國寧這件事,楊嗣昌並沒有絲毫的不滿。

陳望主動提起這件事,而且做事極有分寸,規定之外的事情一件都沒有去做。

在楊嗣昌看來,陳望麾下軍隊的戰力加強,對於他自己而言還有好處。

陳望聽話忠心,又能征善戰,知曉進度,可以說是難得的下屬。

南國諸省營鎮心思不一,將校之間也又芥蒂,彼此之間很多時候不說配合,甚至還會出現相互掣肘的情況。

而且更重要的是,諸如左良玉之類的重將,甚至出現了擁兵自重的苗頭,難以控制。

流寇再起,南國各省一片烽火,要想剿滅流寇,還需要依仗諸如左良玉、祖大弼這些軍將。

對於這些軍將,現階段根本不好處置。

一個處置不好,將其逼反,到時候整個南國局勢必將更加的崩壞,而逼反將校的罪責也需要人去承擔。

別說是他楊嗣昌,就是任何一任巡撫或是督撫,也都擔不起這個罪責。

如今南國的局勢複雜,陳望忠心耿耿,又因為是曹文詔舉薦的原因,雙方加上這一層的關係。

楊嗣昌已經開始逐漸的將陳望視作為心腹。

陳望的實力得到加強,在楊嗣昌看來,一來可以利用陳望來壓制麾下的一眾的軍將,二來陳望實力加強,便可以處理更多的麻煩事情。

說起來,若非是陳望接連建功,楊嗣昌都不知道該如何向著崇禎交代南國的戰局。

南國的局勢每況愈下,英、霍山區的進剿長久無功,張獻忠、羅汝才先後逃入四川省內。

正如陳望所想,楊嗣昌現在不僅因為羅汝才逃出生天而焦頭爛額,也正在為混亂的河南的局勢而苦惱。

就在數日之前,河南又再度傳來不利的訊息。

河南民變的愈演愈烈,進剿的官兵再度敗北,讓楊嗣昌愁眉難展。

如今的河南除去李巖之外,還有十數股大小勢力盤踞在省內各地,進剿官兵的失敗,使得這些反叛勢力的聲勢與日俱增。

曾經星星點點的火光,正逐漸匯聚成燎原之勢。

杞縣的農民軍在李巖的帶領之下再度取勝,大敗進剿官兵,而後往西進發連破州縣,聲威正是如日中天之時。

河南巡撫李仙鳳甚至被天子下詔訓斥,天子傳詔而來,讓楊嗣昌穩定河南局勢。

眼下河南的局勢,單靠著河南本省的情況已經是無法解決。

河南省內軍隊第二次進剿的失敗,使得原本就不富裕的兵力更加的捉襟見肘。

使得河南省內民變更加的沸騰,難以收拾,局勢進一步的崩壞。

河南的民變加劇,首要的原因是因為陝兵歸陝,導致兵力薄弱,無力鎮壓。

次要的原因,便是因為第二年開春之後,旱情不僅沒有得到多少的緩解,反而還有進一步惡化的情況,原本已經重新安置下來的百姓無奈只能再度逃荒。

朝廷無力賑災,各地盜匪蜂起,世道一日比一日更為艱難,更是加劇了局勢的惡化……

楊嗣昌嘆息了一聲,到了南方,坐到了總理這個位置之上,他才知道事情並沒有他當初想的那麼簡單。

饒是楊嗣昌在赴任之時,便已經是將很多事情都做了最壞的預料,但終究還是不抵現實困境的一半。

紙上談兵,終究是紙上談兵。

楊嗣昌再三思量,神色經濟變化,最後終於是下定了決心。

“河南的情況,你可瞭解?”

陳望神色微凝,眼神驟亮,他低著頭,很好的隱藏著臉上的神色。

作為武官而言,透過正常的渠道,其實得不到多少的訊息。

除去所轄戰區的資訊能夠得到詳情之外,其他的地方和戰區訊息都不會下發於各鎮各營之中,因為這些事情屬於機密。

打勝的戰役會宣傳,打敗的戰役則會被遮掩起來,畢竟這些事情都會對士氣和軍心造成不小影響。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原先陳望在進入漢中府沔縣稍微站穩了腳跟之後,便開始著手組建屬於自己的情報機構,為的便是能夠儘可能的瞭解整體事件的發展和走向。

這一次河南民變沸騰的訊息,就是監察所星夜賓士從河南送來的。

而在官方的塘報還有傳下的訊息之中,陳望並沒有得到任何關於河南的訊息,河南的情況被官方遮掩的嚴嚴實實。

河南糜爛,州縣淪陷,這樣的訊息無疑是會極大的影響到前線官兵計程車氣。

在這個沒有網路,通訊幾乎靠著書信,出行基本靠走的年代,想要遮掩地方上的訊息實在是太過於容易。

也是因為有著監察所的原因,陳望對於河南的困境才心知肚明,否則現在根本便是一無所知。

不過陳望雖然心中知道,但是面對著楊嗣昌,自然是不能表露出來分毫。

“閣部如此詢問,可是河南有所變故?”

陳望抬起頭來,假裝狐疑之色,疑問道。

面上的疑惑之色,但是陳望的心中卻是已經掀起了波瀾。

河南之行,現如今已經是十拿九穩。

如果楊嗣昌沒有讓他去往河南的想法,也就沒有任何的理由向著他的面提起河南的事情。

“河南民變沸騰,盜賊蜂起,由以賊酋李巖勢力最盛,河南副總兵陳永福來報,言稱麾下兵馬規模已逾五萬之眾。”

監察所的設立,還有陳望暗中種種的佈局,楊嗣昌自然是不可能知道。

楊嗣昌輕嘆了一聲,惆悵道。

楊嗣昌將李巖稱為賊酋,而並沒有稱呼李巖的諢號。

明末之時,各地流寇的諢號很多時候極犯忌諱,諸如闖塌天、混世王、紫金梁等等。

但是對於這些流寇,各地的官府和將校上報之時,都是寫明諢號。

不過李巖的諢號,卻是沒有人敢寫。

因為李巖的諢號,是“信王”!

當今聖上,還是藩王之時,封號便是信王……

如此諢號,自然是無人敢稱。

也正因此,李巖在河南叛起,也是引得崇禎勃然大怒。

“河南諸鎮兩次圍剿此獠皆以失敗告終,賊酋李巖的麾下因此招有不少的降丁,李巖連敗河南進剿兵馬更是引得四方流寇相投。”

“甚至有舊七十二營之寇首領兵歸附,聲勢一日無兩……”

楊嗣昌神色凝重,河南的局勢如今一日三變。

第一次針對李巖的圍剿失敗是因為輕敵。

但是第二次針對李巖的圍剿失敗,河南各營的兵馬可以說是真的傾盡了全力,並沒有絲毫的輕敵。

陳望豁然抬頭,面做震驚之色,震聲道。

“前番塘報言說,河南九營三衛,進剿兵力足有三萬,李巖與紅娘子麾下流寇不過萬眾,兵力如此懸殊,怎會失敗?!”

陳望的神色有大半是假,但是也有小半是真。

監察所畢竟草創,他能夠收到了資訊也極為有限,因此對於第二次進剿兵馬的戰敗細節並不知情。

楊嗣昌皺起了眉頭,冷哼了一聲。

“河南九營三衛紙面上是三萬人,實際上卻連兩萬人都不到。”

吃空餉喝兵血,這樣的事情在各地的營鎮之中都是常例,在河南這樣的內地營鎮之中更是司空見慣。

對於這樣的情況,楊嗣昌自然是極度不滿,不過此事積弊已久,就算是他也是沒有辦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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