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明末山河破碎第三百二十一章:深意“末將有負閣部信重,一路賓士但終究還是慢了曹賊一步。”

“末將領兵趕到巴霧河東之時,曹賊的大隊已經渡過了巴霧河,末將只來得及截住了曹賊千餘的後隊,沒有能夠留下羅汝才。”

陳望面對著楊嗣昌,請罪道。

在巴霧河陳望將兵馬交給了曹變蛟暫時統管之後,便領著親衛騎兵一路快馬加鞭,只花了一個時辰多一點的時間便遇到了後續追趕而來的大隊步兵。

曹變蛟早在和陳望相遇的時候,便已經是派兵將訊息傳給了楊嗣昌。

因此對於巴霧河東的情況,楊嗣昌也都知情,陳望趕來請見的訊息,楊嗣昌也是事先得知。

楊嗣昌得知了羅汝才的脫逃,因為天色已晚,大軍要想渡過巴霧河,還需要一兩日的時間搭建浮橋。

所以在行進了些許的時間之後,楊嗣昌便下令全軍休整。

就在各軍正在籌備紮營事務的時候,陳望跟隨著接引的兵馬,在臨時的行營之中見到了楊嗣昌。

“從竹山到巴霧河有五百餘里,陳將軍領騎兵一路急行,三日之間賓士五百餘里,已是極速。”

楊嗣昌走到了近前,扶起了躬身行禮的陳望,溫言道。

“羅汝才逃竄迅速,出人意表,前番急令也只不過是嘗試補救,陳將軍何罪之有,請罪之言無須再提。”

陳望順著楊嗣昌的力道,也支起了身軀。

“陳將軍一路奔波多有辛苦,先坐吧。”

楊嗣昌自然是不會因為這些事情而懲戒陳望。

羅汝才跳出包圍網,確實是讓楊嗣昌始料未及,之所以讓陳望南下也是心存僥倖,哪怕一線的希望都不願意放棄。

從一開始,楊嗣昌就知道陳望大機率是追不到羅汝才,甚至可能還要慢於他們一些。

陳望現如今領兵先他們一步趕到,甚至還截住了逃亡的羅汝才後隊,這已經是意外之喜了,哪裡還有懲戒一說。

陳望隨著楊嗣昌一起坐在了行營之中的坐椅上,相鄰而坐。

楊嗣昌雙目之中血絲遍佈,這幾日之間因為羅汝才逃脫的事情只怕是沒有得到好好的休息,這些細節都被陳望看在眼中。

楊嗣昌的衣袍也不復昔日在襄陽之時的光鮮亮麗,而是滿身的風塵。

他的神色疲憊,靠在椅背之上,滿臉的倦容。

長途跋涉不利的戰局,都使得楊嗣昌的精神和身體的情況每況愈下。

陳望坐在坐椅之上,只坐了一半的椅子,身軀微向前傾,並沒有坐直,微微低著頭,等待著楊嗣昌接下來的言語。

雖然對於歷史上的楊嗣昌,陳望瞭解頗深,但是記載很多時候也只能是作為參考,不可完全套用。

透過了這些時日以來的關注,陳望也差不多清楚了一些楊嗣昌的心理。

楊嗣昌性情褊狹,打擊政敵異黨從來都是不留餘力。

加上眼下的時局變化莫測,陳望自然是不想得罪如今掌控著整個南國大局的楊嗣昌。

言多必失,一直以來陳望在楊嗣昌的面前都是謹言慎行。

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堅決的奉命行事,如同之前北上勤王時一樣。

只是偶爾提出一些針對時局的方針和計劃,但也都是點到為止,將選擇權全部都交到了楊嗣昌的手中。

而現在楊嗣昌的態度,也證明了陳望之前所做的努力並沒有付諸東流。

“竹山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你做的很好。”

楊嗣昌欣慰的看著陳望,感慨道。

祖大弼驕橫跋扈,對於進剿毫不上心,不聽管束。

左良玉心思深沉,常存儲存實力之心,擁兵自重。

曹變蛟雖勇,但是麾下軍兵有限,只可以為將,卻不能為帥。

其餘營將戰力孱弱,少有精銳,根本不堪大用。

只有陳望勤於王事、有勇有謀,有大局的觀念,也知道進退。

而且最為難得的是確實是忠心耿耿,對於他的命令從來都是堅決的執行。

自南下進剿以來,諸鎮進剿乏力,功績罕見,甚至於多次損兵折將,丟城失地。

唯有陳望連戰取勝,一直以來都是穩如泰山。

白土關大破流寇,陣斬小秦王白貴,鄖陽北山圍殺常國安,鄖陽南地迫降王國寧,僅以一鎮之力便平定了鄖陽的亂局。

念及至此,楊嗣昌心中對於陳望最後的些許芥蒂也就此而消失。

楊嗣昌心中感慨,無聲嘆息。

若是國朝之中,諸如陳望這樣一心為國,才能過人的武臣能夠再多一些,這天下局勢何至於此……

楊嗣昌心智過人,能夠取信於崇禎,一路平步青雲,位極人臣自然不是什麼庸人。

但是楊嗣昌畢竟也還是人,並非是全知全能的神仙,受著勤王之時的印象的影響,他並沒有對於陳望起絲毫的疑心。

陳望低頭垂目,目視著腳下的地面,將姿態放的很低,請言道。

“閣部此前有言,鄖陽諸賊降而復叛,罪大惡極,不可輕恕。”

“王國寧困守于山嶺之間做困獸之鬥,若是強攻必然曠日持久,損失頗重,所以末將思慮良久選擇了加以勸降,還請閣部見諒。”

楊嗣昌眼神微動,看著陳望,在心中對於陳望的評價又拔高了數分。

他確實曾經說過這樣的話,這一番話是他在襄陽誓師之時通曉全軍的號令,卻不想陳望竟然真的記在心中。

左良玉、祖大弼還有一眾將校卻都是沒有一人記得,他們大肆的收納降兵,將他的命令視若無睹。

兩相比較之下,陳望的行為無疑是讓楊嗣昌對其的觀感極好。

楊嗣昌雖然久在中央,但是自然對於地方收納降兵之類的潛規則也是略知一二,因此一直都是睜一眼閉一眼。

“王國寧此前降而復叛,按理來說確實應當嚴懲。”

楊嗣昌輕輕一抬手,和顏悅色道。

“事出有因,此種情況之下招降確實是最佳的方式。”

“不過流寇狡詐,招降之後必然要妥善安置,汝、獻二賊便是因為安置不當,以至於降而復叛。”

談起張獻忠和羅汝才,楊嗣昌的神情不由的又難看了幾分,語氣也隨之而低沉了許多,旋即囑咐道。

陳望眼神未動,仍然看著地面,楊嗣昌的話語清晰的傳入了他的耳中,沉聲回道。

“閣部所言,末將定然銘記在心。”

陳望很清楚,自己的這一步棋是走對了,楊嗣昌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還加深了自己在楊嗣昌那裡忠誠體國的形象。

“王國寧投降後,雖仍然統領麾下部署,但是末將將其麾下軍隊將校大半替換,又將王國寧及其麾下軍兵家眷盡皆遷往興安,此番奉閣部軍令南下,前驅部眾,便是王國寧麾下騎軍。”

楊嗣昌微微頷首,對於陳望的態度十分滿意。

楊嗣昌下給陳望的命令是限期三月,剿滅王國寧。

陳望得到了命令之後並沒有絲毫的拖沓便兵進鄖陽南部的山區之中,開始了進剿。

傳令讓陳望南下的時候,楊嗣昌並不知道鄖陽的戰局情況。

只以為王國寧還未被剿滅,因此下達的命令之中還有如果未有剿滅王國寧,便暫時先行放棄進剿這一項。

陳望能夠在一個半月的時間再立一功,徹底肅清鄖陽府的流寇,確實超出了楊嗣昌的預料。

竹、房山區深谷高山,連山峻嶺,崎嶇不平,陳望麾下北兵眾多,竟能勢如破竹,足以見其麾下軍兵善戰。

崇禎九年的時候,盧象升調集兵馬將大部流寇逼迫著進入了鄖陽山區,而後傳檄總兵秦翼明、副將雷時聲從南漳、谷城出發,與他一起入山圍剿農民軍。

而後秦翼明迷路失期,雷時聲戰死,盧象升遭遇出師以來最為慘重的一次失敗,單騎逃走,甚至丟失關防。

戰力是一方面,忠心又是一方面。

若是左良玉、祖大弼等將,根本不會用心進剿。

興、歸山區的進剿戰之所以失敗,羅汝才之所以能夠突出重圍,很大的原因便是因為進剿各部人心不齊,士氣低下。

“你既已有籌算,我便也能安心高枕。”

楊嗣昌看著陳望,越看便越是覺得滿意。

陳望儀表堂堂,氣宇軒昂,舉止有度,措辭文雅,不同於九邊諸鎮大部分的將校那樣粗俗,

不像是武將,倒像是文官,而且還是那種主掌一地要務的主官,讓人不由心生好感。

而在戰場之上,既能衝鋒陷陣,斬將奪旗,又可排兵佈陣,運籌帷幄,可以說是文武兼備。

楊嗣昌先後歷任多地兵備道,也曾管理過邊鎮軍務,總領宣府、大同、山西三鎮之兵馬,見過的軍將不計其數,但是卻未有一名將校如陳望這般。

接連立下如此的高功,還能夠保持著謙虛,既不驕也不躁,更難得是考慮事情十分周詳。

楊嗣昌心中感概,當初皇帝將其與戚少保相比,他還覺得有些稍過。

但是眼下見來,這樣的比喻並不為過。

楊嗣昌心中對陳望好感更佳,不過面上仍然並沒有表露出來。

楊嗣昌端起了身側桌面之上的茶杯,緩緩抿了一口杯中的清茶,而後才開口問道。

“王國寧投降,你可對其有過什麼許諾?”

陳望眼眉微抬,便明白了楊嗣昌這一問題內中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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