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明末山河破碎第二百九十七章:困頓天氣正在不斷的變冷,從北地吹來的寒風一日比一日更為急切。

陳望從竹山大營返回到白土關時,已經是十月的三十日。

楊嗣昌統管左良玉、祖大弼兩萬餘兵馬返回襄陽,準備從襄陽一路南下馳援夷陵。

張獻忠和羅汝才南下川東的道路崎嶇,行進不變,且山多林深,很多地方都是絕佳的設伏地。

沿路追擊的話,必須要派出大量的偵騎不斷的偵察,一路上行進的速度根本快不起來。

還不如直接直接從襄陽轉道南下馳援夷陵,這樣的話路途雖然遠了兩倍有餘,但是速度卻是快了很多。

時間緊迫,軍情如火,楊嗣昌自然是選了後者。

陳洪範和其所領的八千餘兵馬,則是被楊嗣昌安排分守房縣、竹山,湧來防備隱匿在竹山和房縣以南的兩萬多流寇殘兵。

陳望也從楊嗣昌那裡,得到了目前為止他想要得到的東西——時間。

楊嗣昌領兵返回襄陽去護佑湖廣中部,原本調到了興安府的川兵回援四川,去護佑川東。

這樣漢中府和鄖陽府的交界自然也就空虛了不少。

早在一開始的時候,陳望就一直向著楊嗣昌傳遞了正在招募新兵,整編部隊的訊息。

所以這一次,陳望也順理成章被允許領兵留守白土關,同時管帶鄖陽府防備。

一是防備張獻忠、羅汝才等部去而復返重入鄖陽府外,二則是防備房縣、竹山南部的賊寇。

留守在房縣和竹山的陳洪範部,現在也自然屬於他節制。

“望哥。”

陳望剛進入了白土關大營不久,胡知義便已經是從外趕來進入了營帳之中。

“鎮內各營兵馬的整編和考核都已經完成了。”

胡知義行事雷厲風行,陳望交代下去的事情,他並沒有花費多少的時間便已經全部處理。

“張二和黃龍兩個遊兵營,各設騎兵一司,其餘兵士皆作步兵,總兵額三千,兩營軍餉每月共需六千兩。”

軍餉一般都不是一月一發,一般來說都是按照季度發放,諸如春餉、夏餉等等。

“正兵營月需軍餉九千兩,右援兵營月需軍餉五千兩,左援兵營月需四千兩,共計月需一萬八千兩。”

右援兵營是由陳功帶領的援兵營,左援兵營自然是周遇懋所帶的另外一營。

“鎮內共計有兵馬五營,正兵一、援兵二、遊兵二,核算將校連帶軍卒,月需軍餉白銀兩萬五千兩,季需白銀七萬五千兩,年需白銀三十萬兩。”

“新兵期三月步兵軍餉減半兩白銀,但是也只有第一季能省下四千五百兩左右。”

“朝廷下發的軍餉年約二十萬兩,尚有十萬兩的缺口。”

每個鎮的軍餉,發下來都不可能是足額足餉,在明末欠餉才是常態。

明朝中後期之所以形成畸形的家丁制,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因為軍餉的不足。

吃空餉,喝兵血也逐漸在九邊各鎮形成了常態。

胡知義將文書直接放在了陳望的桌前。

“按照現今財政的情況,最多發出一季的軍餉,再之後便無力再發放了……”

胡知義的神情有些猶豫,遲疑道。

“陝西糧價頗高,若是輸送糧食售賣,倒是可以使得開支均衡。”

陳望展開文書,漢中鎮目前的情況也在他的面前被寫的一清二楚。

一年十萬兩的缺口,這還只是單單軍餉,並不算人吃馬嚼。

朝廷撥下的糧食也並不夠這麼多的人去吃,要養這麼多兵,就必須要去買。

算上人吃馬嚼等多項開支,這筆缺口將會達到一年近十五萬兩。

但實際上,額外的支出還是十萬多兩。

因為糧米漢中衛產有,他們自留了不少,可以供給軍隊。

像現在這樣的軍事調動,糧草統一調撥,也可以剩下來,所以人吃馬嚼雖然確實是支出,但是並不需要花什麼銀錢。

現在陳望領下一共有四大收入來源,分別是礦山、私鹽、田地、以及收取商隊過境的關稅。

“售賣糧食的事情,不要再提了,這些糧食我在之後都有用處。”

田地的產出基本上不會換成金銀,陳望很清楚明末的災荒持續的時間十分之久,糧食將會是最為緊缺的東西,自然是不會輕易的買賣。

為此陳望甚至提前命人修築了大量的糧倉,用於屯糧。

這些糧倉都修築在稜堡之中,同時還駐守了不少兵丁作為防守。

鎮守的兵丁不僅裝備著最新型的海誓銃,甚至還有不少的火炮。

陳望一共在漢中府內修了七座專門用於屯糧稜堡。

漢中衛五座衛所旁邊各一座,沔縣、興安兩個守禦千戶所各一座。

“今後糧食只會越來越缺乏,賣糧無異於是飲鴆止渴。”

“我檢視了歷年的旱情,從元年開始到如今已經是第十二個念頭了,旱情不僅沒有消失,反而是日益擴大,從著北方向著南方不斷的蔓延。”

崇禎十二年,漢中夏旱,秋蝗,禾苗俱盡,大飢。

崇禎十三年,大旱,人相食,草木俱盡。

陳望記得很清楚,崇禎十三年漢中府的旱情比起崇禎十二年造成的破壞更為巨大。

“眼下的情況不僅不能賣糧,還要收糧,屯糧。”

如今各地糧倉之中一共只囤積了九萬餘石的糧食。

聽起來九萬餘石是很多了,但是如果計算的話,九萬餘石糧食只能供給兩萬多人的軍隊食用一年。

這還是全算步兵,不算騎兵,同時還不上運輸的損耗。

雖說現在這些糧食還算充足,但是等到天下大亂的那一刻,九萬石糧食不過是杯水車薪。

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這句話,用在明末並不過時。

大明雖然已經衰敗,早已是江河日下,但是最後的反撲仍然是能夠傷人,甚至能夠殺人。

歷朝歷代,率先舉起義旗者,往往會被這最後的反撲所殺。

而後繼者,將會踩著屍山血海,重新收拾這大好的河山。

胡知義皺了皺眉頭,為難道。

“收購糧食如今只怕是較為困難,河南旱災,流寇再起,湖廣、南直隸米價也因此而上升。”

“米價已經是漲到了二兩半一石,這個價格實在過高,而且糧米大多運往河南,鄖襄戰亂導致商路暫斷。”

“如今收支本就已經失衡,維持軍隊便已經很是艱難,再收購糧食……”

正是因為清楚知道如今漢中鎮的財政,所以胡知義才提出了反對的意見。

在思索了良久之後,陳望最終還是選擇了暫緩糧米的收購計劃。

“糧米現在確實不宜收購,這項計劃可以暫時擱置。”

陳望雙目微眯,金銀的缺口原來他確實是沒有多少的辦法,不過現如今受楊嗣昌的命令,得以管帶整個鄖陽府,那金銀的缺口倒是也不難。

“軍餉仍舊足額的發放,財政的缺口我已經是有辦法了。”

“漢中府沒錢,但是鄖陽府卻是有錢啊。”

白土關一戰,數萬流寇潰敗,流寇的主力確實是逃亡了房縣、竹山的南部。

陳望報給楊嗣昌的這一份情報確實是沒有作假,不過也有不少的流寇逃亡了鄖陽府內的其他方向。

所以陳望在楊嗣昌那裡還得到了一道命令——清剿鄖陽府殘存的賊寇。

鄖陽府計程車紳地主雖然已經被張獻忠等一眾流寇颳了幾番,但是鄖陽府北部的幾座大城一直沒有被攻陷,仍然還有著不少計程車紳地主。

無論是金銀還是糧米,鄖陽府北的那些士紳地主可都不怎麼缺乏。

“軍器局那邊情況如何?”

軍器局那邊是留在衛所之中的唐世平在管理。

唐世平帶兵打仗的本事,遠差於掌管後勤的本事,所以陳望乾脆就讓唐世平一直管理漢中衛的軍器局了。

對於軍器局陳望現在的瞭解並不多,這些時日以來陳望的重心都放在了戰局之上,以確保事態的發展按照他定下的軌跡行進。

“軍器局如今有甲匠三百八十一人,有兵器匠四百七十二人,其中有炮匠八十七名,共計八百五十三人。”

“全力生產每月制甲可制三百餘領,海誓銃每月最多可產千杆,火炮不算製作泥膜時間,每月可以產出八門。”

海誓銃的產量現在很高,現在漢中衛軍器局所有的銃管,都是採用水力銃床鑽出來銃管,將製作的時間節約到了原來的三分之一。

“軍器局現今大部分的工藝都已經是採用了水力,望哥之前說的水力不僅可以用來鑽銃管,還可以嘗試用水力鍛錘打製盔甲,目前也有工匠改善,不過技藝還不成熟。”

“武庫之中,積有布面鐵甲三千七百六十四領,海誓銃四千七百五十八杆,三斤炮十二門,五斤炮三門,七斤炮只鑄了兩門。”

胡知義對於軍器局也是頗為了解,而且也帶了軍器局的資料情況。

“對了,海誓銃其中有一千餘杆是可以裝備刺刀的。”

全力產出不等於是每月產出,如今漢中府內的收支,根本沒有辦法維持軍器局的全力生產。

大部分的礦石都是資產,但是人力成本、運輸成本也是成本,成本仍然不少。

所以一些制銃的工匠沒有製作火銃的時候,他們自然也不能閒著。

唐世平將其全部派去為產出的海誓銃手工打磨套筒和刺刀,再加上很多工匠學徒也加入打磨的序列,就這樣硬生生的製作出了一千餘杆戴著套筒式刺刀的海誓銃。

軍器局的支出一直是財政支出的大頭,一領布面鐵甲算上工料市價可以漲到十兩有餘。

海誓銃雖然因為有了水力銃床,加上技藝的熟練,成本降低了不少,不過一杆市價還是需要用到六兩。

當然最貴的還是火炮,鑄造這麼多的青銅炮,陳望手底下的那幾座銅礦產出自然是不夠的,很多都是從外面購買的礦石。

一門三斤炮的造價就在三百多兩往上,五斤炮差不多六百兩,至於七斤炮,價格已經是達到了九百兩,這些火炮便已經是去了七千二百兩。

而且最為重要是,火炮易得,但是炮兵卻是難以培養。

炮兵的實彈射擊和訓練,又將會是一大筆的費用,這個銀錢就已經是繼續往離譜的方向行走去了。

“海誓銃分三千杆進我的正兵營,那一千多杆裝了刺刀的全撥過來,盔甲同樣調撥三千領,其餘的都撥給陳功領的援兵營,”

“火炮的話,兩門七斤炮拉到正兵營來,其餘的也都撥給陳功領的營。”

陳望沉吟了片刻,想了許久,還是決定先將直領的正兵營武裝起來。

一千多杆帶刺刀的海誓銃陳望不準備分離,直接將其收攏在一起,練出一個千總部,這樣才是最好的安排。

“過段時間向著我們的楊閣部發文,就寫四點,沒錢,沒兵、沒糧,沒有武備,要餉、要兵、要糧、要武備。”

會哭的孩子才有奶吃,要錢要糧是肯定要的。

不然的到時候楊嗣昌覺得他兵強馬壯,不僅不給調撥資源,還要讓他不斷轉戰,那就真的不好解決了。

“至於水力鍛錘……”

陳望沉吟了片刻,繼續說道。

“水力鍛錘製作衝壓鐵甲的工藝改進放到首位,讓相關的工匠全力研究,要是誰能提出有效的改良方案,賞紋銀一百兩,徹底改進者,賞紋銀五百兩,此前有改進者,依照此例作為獎賞。”

布面鐵甲的防禦能力不錯,但是單副的布面鐵甲相對於板甲來說還是差上不少。

用水裡鍛錘打製鐵甲,不僅可以節約時間,更重要的是可以製作一體式的板甲。

全套板甲的造價確實昂貴,而且極為笨重。

但是陳望也從來沒有打算製作全套的板甲,只需要製作上身的胸甲就好。

陳望對於之後的設想,普通士兵全套的裝備,頭戴著含有護項的尖頂明鐵盔,臂佩環鐵臂甲,穿戴板甲的胸甲。

“軍器局暫時不要擴編了,現在的規模已經是足夠了。”

漢中衛軍器局的規模已經夠了,現在反而是因為銀錢不足發揮不足更大的產能。

陳望放下了胡知義遞來的報告,銀錢短缺這些都是表面上顯露出來的問題。

深層次的問題是漢中府就這麼大的地方,資源和人口都極為有限,目前來說勢力發展也已經是到了極限,除非再繼續擴張否則現在這樣便已經是極限了。

但是繼續擴張,在目前來說卻並不現實。

武臣的頂峰便是一鎮的總兵,這已經是達到了極限。

崇禎作為帝王,不可能再下放更多的權力。

明朝的體制決定了武將反叛成功的機率,根本就是微乎其微。

現在陳望能做的事情並不多。

不過,陳望也不需要去做什麼。

因為李自成和張獻忠,還有北方的清廷,將會替他鋪好接下來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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