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首領商量完畢,降落在池壁高崖,開始等候方獨樹垂釣。

他們駐紮位置就在釣臺上空,全都沒有遠離,也不遵從方獨樹要求的十里界限。

方獨樹心有不悅,私下詢問齊道鳴:“弟子覺得他們是想白撈好處,他們口稱釣完魚後一起清算酬勞,恐怕釣到最後,他們一兩文銀都不會給,祖師覺得他們會不會賴賬?”

齊道鳴憂心忡忡:“你現在不應該考慮酬勞,那些三山修士知道你是《兩儀道》的悟道人,他們有可能對你不利。”

方獨樹不禁皺眉:“他們要怎麼不利?難道是想卸磨殺驢,等我釣完魚,直接出手殺掉我?”

“不無可能。”齊道鳴直白告訴他:“你現在只有金丹期修為,他們殺你有很大把握,如果他們無動於衷,等你結嬰後下次再來仙鯤池,他們將再也奈何不了你,到時這滿池重荷魚,都會成為五嶽真宮的囊中之物。”

出於未來的發展考慮,三山賢派有可能會把方獨樹扼殺在這裡。

如果三山賢派對方獨樹放任不管,任由方獨樹結嬰成長,那麼再開數次扶搖塔後,五嶽真宮的整體實力就能超越三山。

“五嶽上宗的前輩們,難道要坐視不管嗎?”方獨樹並不是把希望寄託在五嶽修士上,而是他辛苦垂釣,最大受益方是五嶽真宮,出於利益考量,五嶽修士也應該保護他這個搖財樹。

“五嶽修士當然不會坐視不管,但他們保護你的決心並不強烈。”齊道鳴瞧了方獨樹一眼:“畢竟你是河西修士,從未在五嶽修行過,你對五嶽弟子而言,與散修沒有什麼兩樣,除了你何師兄,誰也不會堅決營救。”

“那三山修士這麼做,就不怕事後被報復?”方獨樹又問。

“如果你真的死在這兒,只有符遠上師會震怒,對他們發起報復,但符遠上師能報復誰?”齊道鳴反問一聲:“河西距離三山隔了那麼遠,想報復一個普通弟子都很難。”

其實修仙界的各大勢力,都有報復的對等原則。

你殺我一個天賦弟子,我也要殺你一個同級別的天才。

以方獨樹表現出來的悟道天賦,只有《太極道》的悟道人才夠的上被殺資格,但現在傅玉卿被誤認成悟道人,符遠上師會報復傅玉卿嗎?這是不可能的事。

符遠上師真拿傅玉卿撒氣,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

所有這一次,如果三山修士在這裡殺掉方獨樹,他們不會有任何後患,這也能強化他們襲殺方獨樹的決心。

“假如三山修士非殺我不可,那我就要考慮提前撤離了!”方獨樹忽然平靜下來,越是在危機關口,他往往越是鎮定,大不了祭出太極繩,告知自己是悟道人的底細,三山修士總不會殺他。

“問題是你該怎麼逃離呢?”齊道鳴面露愁色,他也在考慮幫方獨樹出逃的事。

如果三山修士與五嶽修士繼續遵守十里界限,尚有一絲逃離的可能。

此刻雙方修士全都待在釣臺附近,方獨樹近在遲尺之下,如何能從那些後期老怪手上脫身呀!

齊道鳴與方獨樹密議時。

何鐵掌也在和遊棄之商談,他與齊道鳴擁有一樣的擔憂,很擔心三山修士會對方獨樹暗下黑手。

他自身能力有限,無法保障方獨樹的安全,就希望遊棄之能夠出面救援:“雖然小方自幼在河西修行,但他是實打實的小隱宮弟子,眾妙宮可以不顧惜小方的安危,咱們小隱宮可不能不管啊。”

遊棄之輕嘆:“如果釣完魚,三山修士鐵了心要殺他,營救起來會非常困難,因為除了你我與那位齊師弟外,沒有誰會賣力相幫。”

他受了方獨樹一條魚的情分,願意給予方獨樹照顧,但他不可能為了給方獨樹出頭,把自己置於三山修士圍攻之下。

他想了想,又道:“現在唯一的出逃機會,就是在垂釣途中,製造一場大混亂,然後趁著三山修士不備,掩護他逃離仙鯤池!”

何鐵掌忙問:“應該如何製造混亂?這裡的五嶽同道都指望著小方釣魚出來,他們巴不得局勢平穩,坐分魚軀,肯定不願意配合咱們!”

方獨樹垂釣時間越長,五嶽修士分到的重荷魚就越多,所以他們明知方獨樹處境危險,卻仍舊不會同意讓方獨樹提前離開。

至於事後會不會導致方獨樹喪命,站在五嶽修士的立場上,這與他們有個毛線關係?

方獨樹是天才不假,或許也能壯大五嶽實力,但這是上師們需要考慮的事情,今次趕赴仙鯤池的五嶽修士,全都垂垂老矣,急需重荷魚提升資質,好破關進階,如果搶不到重荷魚,他們老命要被終結,別說是方獨樹喪命,就算修仙界毀滅,又與他們有什麼相干?

何鐵掌正是明白這批五嶽修士的利益攸關,他才會覺得事態棘手。

遊棄之道:“你先傳音給小方,讓他釣魚速度拖慢一些,三山修士拿不到足夠數量的重荷魚,就不會對他下手,期間咱們再想辦法,我會找仇雲妙師談一談的!”

其實遊棄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他會盡量周旋,幫助方獨樹安全離開仙鯤池,如果實在是事不可為,那他也只能表示遺憾了。

這時的仇雲妙師正和懷虛賢師談笑風生。

但兩人所在宗派畢竟是敵對方,不可能進行道法上的交流探討,他們就把話題引向了仙鯤池的傳說上。

仇雲妙師先提到一件舊事:“傳聞昔年南無上佛能夠發現南天佛國,定下佛門道場,一切因緣都起始於這座仙鯤池,懷虛賢師常居南地,與佛修同道多有接觸,此事到底是真是假呀?”

懷虛賢師笑道:“倒也不假!昔年南無上佛與羲霸雙皇聯手覆滅聖鵬妖庭,終結妖修對青河神洲的統御,戰後本要共主神洲,結果引發道佛相爭,最後南無上佛主動退讓,率領佛修遷出神洲,渡海開闢南天佛國,那南天由來,確實與仙鯤池有關!”

他聲音順著池壁傳入釣臺,落入方獨樹耳中。

剛才方獨樹得到何鐵掌警示,讓他拖延垂釣進度,他原本是打算專心致志的釣魚,主要是擔心魚兒太少,會觸動三山五嶽修士的怒火。

但與怒火相比,他的性命更重要。

他就決定聽從何鐵掌的建議,垂釣儘可能的拖慢,如果三山五嶽修士開始發飆,他再加快速度。

早前釣出的幾條魚,他都是透過黑鱗來吸引重荷魚,不需要自己悟道,只要黑鱗引發的靈圖幻象出現在池面上,重荷魚肯定會咬鉤。

為了防止重荷魚過快上鉤,他強行阻斷了魚杆魚線與黑鱗的聯絡。

由於他暫時看不到池面幻象,自然就閒了下來,把懷虛賢師所講往事,聽的一清二楚。

碰巧他在魔鵬洞府時,在鵬目內觀摩過羲皇、霸皇與魔鵬大帝鬥法的幻境,當時出現的長眉佛修,他並不清楚身份來歷。

此刻聽到懷虛賢師介紹,他才明白那佛修叫做南無上佛。

他不由心想:“南無上佛與羲霸雙皇聯手覆滅聖鵬上庭,事後又爆發內鬥,南無上佛被迫遷往南天,那位霸皇恐怕也是相似下場,估計是被羲皇攆到神洲之外了。”

這樣的結局,其實也比較吻合改朝換代的規律。

大浪淘沙,最後成就一位雄主。

方獨樹這麼想著,卻聽仇雲妙師又在發問:“南無上佛到底是如何在仙鯤池內發現的南天佛國?”

“這就要從仙鯤池的起源說起了!”

懷虛賢師娓娓道來:“傳聞仙鯤池是聖鵬妖庭第一代妖皇所開闢,這位妖皇擅長飛遁,而且領悟有鵬鳥的最強遁法,能夠飛遍人蹤不至的天地絕域,它在絕域找到了仙鯤遺血,採集後注入到仙鯤池內!”

周圍三山五嶽的修士,基本都聽過這種傳說,並不覺得出奇。

方獨樹卻顯得很是吃驚,心想池水竟然是鯤血所化?既然鯤血能與黑鱗產生感應,那黑鱗肯定就是鯤鱗無疑了吧。

懷虛賢師繼續道:“鯤是何物?老夫講不出一個所以然,因為從來沒有鯤的完整身軀顯露過,修仙界的先輩們僅僅探索過鯤的部分遺骸,推測它們是一種巨魚,由於它們的鱗甲能夠演化天地,這種偉力只有上界真仙才能辦到,故而提到鯤時,先輩們往往會冠以‘仙鯤’之名,而非‘妖鯤’!”

仇雲妙師隨口插了一句話:“這麼說來,南無上佛是尋到了一塊仙鯤鱗甲,然後透過鯤鱗演化出了南天佛國?”

這個問題,竟然讓懷虛賢師露出了迷惑之意:“當年南天佛國初開時,域內遍佈先天的靈珍靈根,所有一切都處於蠻荒狀態,甚至有原始生靈棲息,據南天的佛修同道們講,鯤鱗極可能只是一把開啟新天地的鑰匙,天地本身就存在,並非鯤鱗所演化!”

方獨樹聽到這裡,心潮起伏不停。

他忍不住尋思:“小小一塊鯤鱗內,難道藏有一座新大陸?我所看到的幻象靈圖,竟然是一塊與南天佛國相似的古疆?”

如果南天佛國真是透過鯤鱗所開闢,那他手上的鯤鱗,同樣可以開闢一座新大陸出來,但開闢法門到底是什麼?他仍舊是毫無頭緒。

仇雲妙師聽了懷虛賢師的敘說,質疑問:“南天佛修遷居佛國這麼多年,竟然沒有弄清鯤鱗的真正作用?”

懷虛賢師搖頭:“鯤鱗與新天地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只有南無上佛自己才清楚,當年南無上佛坐化後,他把鯤鱗封印了起來,說是有緣的佛修才能執掌,可惜至今沒有等到佛緣門徒,以致於鯤鱗之秘也解不開!”

仇雲妙師忽然揚起嘴角,微微笑起來:“南天佛國疆域廣袤,至今還有一些原始蠻域沒有修士涉足,靈珍靈寶多的很吶,你們三山修士就沒有想過搶奪鯤鱗,佔了那塊肥沃樂土?”

懷虛賢師趕緊道:“我三山與南天佛國世代交好,定期舉辦論道大典,怎麼可能做出搶奪道場之事,這是你們五嶽慣用的伎倆,可惜你們隔著大河,渡不了佛國!”

仇雲妙師沒有開口回應,卻是面有嘲弄之色,三山賢派肯定早在惦記南天佛國的洞天福地,不過是技不如人,擔心鬥不過佛修,這才和睦相處而已。

如果三山賢派的實力超過南天,估計早就發兵侵奪了。

這次三山修士如此煞費苦心的尋找《太極道》悟道人,本就是為了提振三山道法,好壯大三山實力。

仇雲妙師想到這裡,扭頭望了望身邊的知弱祖師,雖然她把知弱祖師給救了回來,但知弱祖師到底與三山修士談了些什麼,她並不清楚。

如果三山修士許諾了知弱祖師重利,那麼等扶搖塔結束後,知弱祖師有可能幫助三山修士找到傅玉卿。

不過這是上師們需要操心的事情,仇雲妙師不願再管,她元嬰期年壽快要耗空,自己老命都管不過來,又哪裡願意再理會三山五嶽的明爭暗鬥呢。

她原本應該叮囑知弱祖師幾聲,可一想到自己枯竭的壽元,她就再無與知弱祖師交流的興致,打算置身事外。

此刻的知弱祖師,也是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她話也少的可憐,不管是被三山修士扣押,還是被仇雲妙師救回,她都沒有表明過自己的任何態度與立場。

她明白整件事的根源不在傅玉卿身上,斷定是方獨樹一手造成。

她與傅玉卿師徒這麼多年,如果傅玉卿真參悟《太極道》,她不可能沒有絲毫察覺,她心裡已經認準,傅玉卿持有的太極繩是方獨樹所贈。

但她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過她的真實想法,因為她還沒有從中找到對自己最有利的處置辦法。

在仇雲妙師與懷虛賢師交談期間,她反覆權衡整件事的利弊,最終得出一個決斷。

接下來,她打算不惜代價保護方獨樹,等把方獨樹安全送出扶搖塔,她會立即脫離眾妙宮,然後返回河西修行。

她以前挖空心思要拜入上宗,這是她認定上宗對她道途有幫助,但現在她的想法已經變了,上宗已經不適合她。

等這次扶搖法會結束,眾妙宮不會再有她容身之地,她徒弟傅玉卿會成為絆腳石,限制她在眾妙宮的發展。

當然她也可以搬走絆腳石,向眾妙宮澄清,傅玉卿並非《太極道》悟道人,但這麼做對她沒有任何好處,隱瞞秘密才能在未來博取更大的收益,她選擇幫助方獨樹,首先就能獲得重荷魚,這是可以直接兌現的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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