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頭的白衣女修,正是遠赴上宗修行的知弱祖師。

她看去有三四旬的年紀,身材纖細嬌小,顯得弱不禁風,但她體內實則蘊藏著元嬰期的強絕法力,否則也不可能一爪就擊斃了金丹期的婁聖師。

“師尊,你老人傢什麼時候歸來的?”

傅玉卿飛奔急行,落於船頭,給知弱祖師俯首請安。

她已經在黎山官署苦侯八年,終於把知弱祖師給盼了回來。

“昨日才到。”

知弱祖師儀態嚴肅,即使面對真傳弟子,她也罕有笑容,像她這種對諸事諸人都寡澹的性情,反而能讓她心無旁騖,在道行上勇勐精進。

傅玉卿身上有知弱祖師的影子,一舉一動都透著莊重,她見完師禮後,規規矩矩的等候訓示,她以為知弱祖師會問她這些年的情況。

誰知知弱祖師只說了一句:“你回來河西后,你師姐每天都在掛念你,先去見她吧。”

傅玉卿側了側頭,見知弱祖師身後站著數位同門,因為從上宗到河西交通不便,隨行弟子並不多。

她師姐梁勝茵站在最前面,聽見知弱祖師發話,上前一步把她湧入懷裡,言談之間滿是關懷。

“在官署時,那些川流使說你來了落雁峽總壇,本來我不怎麼擔心,結果行船到飛霞派時,遇到一夥勾葉修士!

這些異修太猖狂,竟然殺到了河西腹地,我就急了起來,我猜你到總壇是為了幫忙抵禦勾葉修士的侵襲,我就催著師尊快些趕回來,結果你真在這兒打仗!”

梁勝茵說完,又在傅玉卿身上摸了一遍:“你有沒有受傷?”

“我好好的,師姐你就放心吧。”

傅玉卿幼年拜入鎮文派,是梁勝茵親自招收她,並護著她長大,又手把手傳法,雖然名義上是師姐妹,實際感情與母女差不多。

至於知弱祖師,她早年招收過兩位親傳弟子,但這兩徒機緣不夠,全都結丹失敗,雙雙坐化掉了,梁勝茵是九陰脈首座,其實是第三徒。

知弱祖師把梁勝茵招至座下後,就開始常年閉關了,九陰一脈的大小事務全部交給梁勝茵打理,包括招徒在內。

九陰脈自梁勝茵以下的弟子,不管真傳還是記名,都是梁勝茵代師傳教。

傅玉卿是梁勝茵招收的最後一位九陰脈真傳弟子,傅玉卿拜師這一年,知弱祖師已經宣佈參閉生死關,衝擊元嬰。

知弱祖師元嬰大成之前,傅玉卿沒有見過知弱祖師,她日常一直是跟在梁勝茵身邊。

因她是被梁勝茵一手撫養,被梁勝茵投入了最多心血,也給了最大偏愛。

她對梁勝茵也無話不談:“我這次來總壇,並不是刻意要打仗,方賢兄到了突破結丹的關口,我是來給他護法的,結果遇上一批勾葉人來搗亂,這是趕巧了,師姐。”

“方賢兄?”梁勝茵微微一笑:“是不是當年幫著你築基的小方?”

當年她全程經歷了傅玉卿的築基過程,也是她提議讓方獨樹幫忙觀讀傅玉卿的悟道皿,事後為了酬謝方獨樹,她又給同門好友齊廣襄打了招呼,委託齊廣襄把方獨樹招入倚天脈。

淵源這麼深,她對方獨樹自然不會陌生。

“嗯,就是他。”傅玉卿點點頭。

“那他結丹成了沒有呀?”梁勝茵讚道:“這個小方呀,他資質強的很,即使放眼上宗,他也符合招徒標準的,我覺得他結丹應該是易如反掌。”

“師姐看人真準。”傅玉卿也笑起來:“他是悟道結丹,不止結丹成功,還參悟出了一部真魔道,那批侵入總壇的勾葉人不走運,他道法顯形真魔之眼時,勾葉人碰巧趕來,結果被真魔之眼射殺了幾十人,包括一位金丹中期修士。”

“真魔之眼?這在上宗也不常見啊。”梁勝茵輕嘆一聲:“我陪師尊趕到這裡時,真魔之眼已經消退,只看見落雁峽上空懸浮一座黑門,師尊說那座黑門內瀰漫有真魔氣,非同一般,是不是小方搞出來的?”

傅玉卿朝知弱祖師望了望:“師尊慧眼如炬,那座黑門正是方賢兄參悟的兩儀門魔法。”

知弱祖師安靜聽著兩個徒弟閒聊,並不參與,也不阻止,她自己少言寡語,卻不要求弟子們全做悶葫蘆。

梁勝茵也是清楚知弱祖師雖然面冷,心裡卻寬和,這才敢做話癆。

她又道:“本來,師尊是要遁去總壇,拘那黑門一探究竟,順便去擒殺那兩個與你交手的金丹期修士,誰知師尊尚未動身,那兩人竟然內訌,其中一個火急火燎的逃出總壇,要說這人也是膽大,他往哪兒逃不好,偏偏逃到師尊的眼皮底下……”

她抬手指了指婁聖師的屍體,一臉的嘲弄之色:“這豈不是找死嘛,真不知應該說他蠢,還是說他倒黴,呵!”

這時,方獨樹、三封文師、齊廣襄與宋童離已經料理完忽律王子,一起飛遁過來,原本是要來支援傅玉卿,結果發現知弱祖師歸來。

方獨樹、三封文師與齊廣襄紛紛上前見禮,宋童離沒有見過知弱祖師,但是一聽方獨樹幾人所喊的稱呼,也已經知道來人是誰,趕緊跟著作揖。

知弱祖師是苦修士,壽數又大,對幾人全都不熟悉,只讓幾人在前帶路,前往總壇落腳。

三封文師、齊廣襄與梁勝茵是同一輩修士,當年都是同期拜入鎮文派,尤其是齊廣襄與梁勝茵,早年來往甚密,否則梁勝茵也不會把方獨樹推薦給齊廣襄。

返回總壇途中,三封文師作為看守總壇的執事長老,陪在知弱祖師身邊,講述鎮文派的近況,齊廣襄負責招待梁勝茵與傅玉卿幾位同門。

方獨樹與宋童離跟在後邊,處理一些瑣事,像是婁聖師的屍體,就是歸兩人撿取的。

此時總壇兩岸的峽山上,可謂一片狼藉,兩座靈峰被打崩,其餘峽山雖然無礙,卻是被六芒葉攝走了大半綠林與花草,顯得光禿禿很是荒蕪。

鎮文派弟子已經集體出動,修繕被破壞的靈峰,即使躲藏在洞府的小弟子也出來幫忙,數千人分散在上百座峽山上,卻是絲毫不吵雜,全在安安靜靜的辦差。

他們並沒有從戰火的餘煙裡緩過神來,心頭的緊張感始終消不去,也擔心勾葉修士再來報復,以致於無心閒聊。

不過等知弱祖師駕臨總壇,訊息擴散後,鎮文派弟子開始縱情歡呼,就此放鬆了下來。

只要有元嬰祖師在,無論再來多少勾葉修士,大家都不再擔憂了。

就是不知道,知弱祖師會在總壇停留多久?

此時,三封文師正好向知弱文師詢問了這個問題:“現今諸派精銳全部匯聚在小願寺的磐石橋,正與勾葉聯軍對峙,如果祖師打算趕赴磐石橋,弟子會派人給你引路。”

知弱文師不表態,問了一句:“橋上開戰沒有?”

三封文師回答:“據弟子收到的訊息,勾葉聯軍暫時尚未攻橋,但戰火隨時都會爆發。”

他以為知弱祖師對戰事會比較關心。

但其實知弱文師並不是特別在乎河西修士與勾葉修士之間的戰事勝負,她此行是受了齊道鳴的邀請,前來處理齊嫦真的入魔一事,只要她把這件事情解決,就算償還了齊道鳴的昔年恩情。

至於河西宗門與勾葉聯軍怎麼作戰,知弱文師沒有責任去操心,她也沒有義務。

在她能力範圍內,庇護一下鎮文派已經仁至義盡,她不可能代表河西諸派,去和勾葉人血拼。

她說道:“既然橋上還沒有打起來,那我就再等一等,那個入魔的弟子齊嫦真,她總歸要在橋上與勾葉人鬥幾場,我才好出面去把她給召下來。”

齊嫦真因為覆滅了涼國驚烽門,導致她被諸派聯手圍剿,雖然齊道鳴把她保了下來,卻也要付出代價,那就是登橋作戰。

為了讓齊嫦真擔任先鋒大將,在磐石橋上充當第一道防線,前去阻擋勾葉聯軍的攻勢,諸派祖師甚至把遺留在橋內的古魔之軀都拿了出來,讓齊嫦真煉化使用。

諸派祖師在齊嫦真身上投入這麼多,如果知弱祖師現在過去,強行把齊嫦真帶走,這會招致眾怒,嚴重影響河西諸派的作戰士氣。

所以知弱祖師才不著急趕赴磐石橋,她會留在鎮文派總壇等候訊息,什麼時候雙方開了戰,齊嫦真也立了功,她什麼時候才會動身。

這是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處理辦法。

方獨樹跟在後邊,聽了知弱祖師的決斷,心裡起了擔憂,如果齊嫦真非作戰不可,那她即將經歷的攻橋戰,必定是兇險萬分的。

他開始考慮,是不是要提前趕赴磐石橋。

三封文師與齊廣襄倒是非常贊同知弱祖師的做法,稟道:“弟子每天都會給祖師彙報磐石橋的情況。”

眾人說著話,已經從總壇趕到了九陰峰。

知弱祖師見峰上的一草一木全都沒有任何變化,就和幾十年前離開時差不多,讓她有種歸鄉的親切感。

她問:“我的舊日洞府,你們竟然還留著?”

齊廣襄陪笑道:“九陰峰永遠是祖師的洞府,這是老祖師立下的門規,這裡每天都有弟子在看護管轄,祖師可以隨時下榻。”

知弱祖師很滿意這番話:“在我返回上宗之前,都會長居在這兒,你們不需要一直陪著,可以去忙你們的差事。”

她說完交待傅玉卿:“玉兒你讓那個參悟出真魔道的弟子留下來,我有事情和他談一談。”

傅玉卿旋即朝方獨樹瞧了一眼,方獨樹朝她點了點頭。

三封文師與齊廣襄聽到指示,雙雙告退,領著宋童離離開九陰峰。

方獨樹送了三人一程,他告訴宋童離,不要著急返回鳳鳴派,等聽完知弱祖師的訓示,他會來找宋童離敘舊。

等回來後,知弱祖師已經進了九陰峰洞府,端坐在了大殿上。

方獨樹在傅玉卿的陪同下,上前參見。

知弱祖師開門見山:“我聽玉兒講,你參悟的道法顯形了真魔之眼?”

方獨樹稱是。

“能否把道繩解開,讓我觀一觀你的結繩道文?”知弱祖師說:

“任何一部道法都是悟道者的心血,你可以不用展示全部,我只需要觀摩一部分,瞭解一下你悟道的情況就足夠了!”

她這麼一說,方獨樹自然不會拒絕,其實也拒絕不了,等將來去磐石橋見到齊道鳴,肯定也會找他觀文,他就欣然答應:“弟子遵命。”

《兩儀道》共有黑白兩條道繩,方獨樹打算只把黑繩取出來,此繩道文與‘魔噬’有關,道法精髓是魔化器物,放眼修仙界,類似這樣的魔道神通雖不常見,卻也不是沒有,《羅魔道》就是例子。

所以他把黑繩道文展示給知弱文師沒有關係,將來他給同門或族人傳法,也只會推演黑繩道法。

但白繩道文他會盡數保留,此繩精髓是‘煉法’,關係到兩儀丹的煉製,他不會外傳絲毫,肯定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

知弱文師聽他答應,又道:“按照上宗的規矩,長輩觀摩晚輩的道法,也需要付出一些酬勞,如果你有什麼需求,不妨向我提出來,我會酌情給你解決。”

方獨樹怔了一下:“祖師還是先觀道繩吧,弟子一時也想不起有什麼需求的地方。”

“那好,我觀文期間,你可以慢慢想。”

知弱祖師甩袖一擺,在面前搭了一霧氣結界,吩咐道:“你可以把道繩解文在結界裡,這樣一來,結繩道文只有我才能看到。”

這多少有些多此一舉。

大殿裡邊除了知弱祖師,就只有梁勝茵、傅玉卿幾位弟子,她觀文以後,反正將來也可能傳授給弟子,那她是不是遮蔽結繩道文,就顯得沒有意義。

不過這也算一種姿態。

方獨樹當即照辦,召出黑繩,解文到了結界內。

因為觀文時間長,知弱祖師又說:“你要是對上宗之事有什麼好奇,也可以問來,只要不牽連到上宗機密,我都會給你解惑。”

傅玉卿與梁勝茵在旁聽見這番話,心想知弱祖師應該是打算舉薦方獨樹去上宗修行,否則她不會主動透露上宗情況。

但這不代表知弱祖師愛才惜才。

方獨樹能夠引發‘真魔之眼’,這在上宗也是稀缺門徒,每舉薦一位,都可以從上宗獲取一筆豐厚賞賜,就是不知道,知弱祖師打算把方獨樹舉薦到上宗哪一派裡。

傅玉卿與梁勝茵所在的眾妙真宮,全是清一色的女修,像是尼姑庵似的,宮內一個男修也沒有,方獨樹是絕對拜不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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