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尋訪子龍
陳群與陳宮對望一眼，前者張了張嘴，最終卻是什麼都沒說。
擱在以前，他一定會開口請纓前往的，袁術能扣留秦宜祿為其效力，必定也會扣留他，如此，他就可以藉機脫離瀕臨危局的呂布。
但是現在，下邳之圍已解，呂布的前途一下子光明瞭起來，至少比袁術的前途更為光明。在這種局勢下，陳群就有點不想出使袁術了。萬一到時候他被扣留了，那豈不是很尷尬。
呂布微微一笑，也不戳破陳群的小心思，目光轉向陳宮。
陳宮只好站起來拱手道：“奉先，我願往壽春。我與曹操有仇，袁術必不敢扣留於我；而曹操又與袁術為死敵，袁術必不會殺我。”
“好！公臺若往，我自放心。”
呂布大手一揮，將此事定下基調。
隨後親自送陳宮出城，又著張遼領一千騎兵，護送陳宮前往壽春與袁術談判。
想來，以陳宮的口才（陳宮以口才見長，曹操當年能當上兗州刺史，全靠陳宮遊說兗州其他諸侯），應該能說服袁術，拿廬江來交換徐州五郡。
目送陳宮的車駕遠去，呂布叫來高順等將囑咐一番，便跨上赤兔馬，搶在嚴氏反應過來之前，出了下邳，一路向北疾馳而去。
他並沒有忘記，在撤離徐州之前，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要辦。
招攬趙雲！
……
常山郡，趙家村。
趙雲百無聊賴的坐在村口，手指頭無意識的敲擊著木桌，目光定定望著村口延伸出去的土路盡頭，思緒不知道飄飛到了何處。
旁邊的空地上，一群年輕的村民正趁著冬天農閒的空當，舞槍弄棒，操練武藝。
他們都是本村和附近的村民，因仰慕曾為白馬義從的趙雲，故而自發的前來跟隨後者習武，強身健體之餘，以求在這個不太平的世道里自保。
此時已經是建安三年十一月初十。
距離那場“日出西方”事件已經過去了十天。
這十天來，趙雲一直在思索那個奇怪的夢。
有時候，也會設身處地代入呂布所處的位置，想著如果自己是呂布，在中平六年那個節點，身處洛陽城外，面對董卓的重金招攬和赤兔馬厚禮，大機率也是會心動的吧？如果董卓又以新皇帝劉協之名下令，令他除掉丁原，趙雲覺得自己雖不至於因此而除掉丁原，卻會很難做。
帝位更迭，自古以來都是血腥的，不講道理的。
在當時那種局勢下，丁原是必死的，因為沒有人願意幫他，也沒有人願意救他，袁紹袁術曹操鮑信等手握兵權的人，全都選擇了冷眼旁觀。
因為丁原不光是阻擋了呂布以及董承在內的董氏一族高升，還阻擋了董卓把持朝政，更阻擋了劉協重登帝位。
為什麼說劉協是重登帝位？
因為劉協是先帝劉宏指定的新君，但由於劉宏沒能操作完整個流程（劉協繼位）就駕崩了，大將軍何進搶先入宮，擁立劉辮為帝，造成既定事實。
說白了，劉辮的帝位嚴格來說不合法。
雖然劉辮繼位已經成為事實，但當時滿朝文武中，支援劉協的人非常之多。
這就給了董卓“撥亂反正”，“廢立”，“為董氏鳴不平”的機會。
以現在的角度回看當時的事件，呂布雖有愧於丁原，卻是助劉協登上帝位的大功臣，而劉協現在穩坐許昌，為天下共主。從這方面來講，呂布確實是漢室鐵桿忠臣，甚至就連曹操前段時間攻打徐州時，也特意申明瞭呂布“有功於朝廷”。
追根朔源，呂布殺丁原，其實一筆無法算清的湖塗賬。
趙雲之所以會這麼想，是因為在夢境裡那一個月，呂布對他講了許多爭奪帝位時發生的血腥殺戮，讓他深有感觸，開始有些理解呂布當時的選擇。
夢境中，呂布一共給他講了四個爭奪皇位的桉例。
第一個：秦二世胡亥
秦始皇三十七年(前210年)冬，秦始皇巡行天下，行至沙丘時不幸病逝。秦始皇臨終以前，曾為璽書召令扶蘇至咸陽主持喪事並繼承帝位。但中車府令趙高和丞相李斯等人與秦始皇的小兒子胡亥陰謀篡改始皇帝的遺詔，立胡亥為太子，繼帝位。
扶蘇是秦朝統治者中具有政治遠見的人物。他認為天下未定，百姓未安，反對實行“焚書坑儒”、“重法繩之臣”等政策，因而被秦始皇貶到上郡監蒙恬軍。秦始皇死後他也就被胡亥趙高用計殺害。
第二個：隋煬帝楊廣
公元581年，楊堅以後周外戚國丈的身份篡奪了帝位，建立了隋朝（史稱隋文帝）。文帝楊堅共有五個兒子，均為獨孤皇后所生，他登基後，即立長子楊勇為太子，次子楊廣為晉王。
之後，楊堅將楊勇廢為庶人，立善於偽飾的晉王楊廣為太子。604年7月，文帝臥病在床，楊廣認為自己登上皇位的時機來了，迫不及待地寫信給楊素，請教如何處理文帝后事。不料送信人誤將楊素的回信送至了文帝手上。文帝大怒，想要廢黜楊廣，重立楊勇為太子。楊廣得到密報，謀殺了文帝，又假傳文帝遺囑，要楊勇自盡，楊勇未及回答，派去的人就將楊勇拖出殺死。楊廣以弒父殺兄的手段奪取了皇位。
第三個：唐太宗李世民
李唐取代楊隋後，李淵稱帝（是為唐高祖）。李淵共有四子，次子李世民為了爭奪哥哥李建成的太子地位，殺兄弒弟，逼迫父親李淵退位，囚禁於深宮，事後還殺了哥哥和弟弟的全家，並納弟媳為妃。
玄武門之變的手段之血腥，令聞者動容。這手段自然會讓人聯想到李世民是個暴君，昏君。
而事實卻恰恰相反，正因為有了“玄武門之變”，才有了後面的“貞觀之治”，李世民因此成為了一代明君。
這三個桉例讓趙雲久久思量，很是迷惘，分不清是非對錯。
但這三個桉例在第四個桉例面前，卻不值一提。
在呂布的講述中，五代十國時期的南漢皇帝劉成手段更為血腥。
劉成，原名劉洪熙，乃是南漢高祖劉龑第四子，南漢殤帝劉玢之弟。在嫡長子世襲制的傳統中，劉成自是無緣皇位的，但劉晨最終不但登上帝位，還當十五年皇帝。
大有十五年，開國皇帝劉龑去世，劉龑第三子秦王劉玢登上帝位。劉玢即位後，改元光天，由晉王劉成輔政。從輔政開始，劉成殘殺兄弟的大幕就此拉開。
劉玢在位期間荒淫無度，劉成看在眼裡，喜在心裡。為使劉成陷入犬馬聲色不能自拔，劉成不斷獻上美女。
儘管劉玢荒淫無道，但不意味著他沒有預防的心，在感覺到了來自自家兄弟、特別是四弟劉成的威脅後。於是就他把宮廷打造得密不通風，所有人進出，必須搜身。
在這種情況下，劉成與五弟洪昌、十弟洪杲結為反對三哥劉玢的同盟。劉成密令心腹陳道庠豢養了劉思潮等一幫勐男，每日練習摔跤。待時機成熟，劉成將這些勐男帶入宮中，為劉玢進行摔跤表演。劉玢對此事渾然不知，竟然喝得大醉。這時，陳道庠與劉思潮等人一擁而上，將其拖到寢宮門口殺害。
殺掉劉玢之後，劉成登上帝位，與他同謀的五弟洪昌、十弟洪杲，分別被封為兵馬大元帥和副元帥。隨著權力的增大，劉成的疑心病也越來越重。而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劉成一次又一次地揮起殘殺兄弟的屠刀。
劉成一共有18個兄弟。其中，大哥邕王劉耀樞、二哥康王劉龜圖因病早逝，九弟萬王劉洪操在與交州吳氏的戰爭中犧牲。從南漢應乾元年到南漢乾和十三年，劉成將其餘活著的15個兄弟盡數殺害。
古往今來，再也沒有一個皇帝如劉成這般，對手足兄弟下手如此兇殘。
……
這便是夢境中的呂布對趙雲講述的四個桉例，每一個桉例都在昭示帝位更迭時的無常和血腥，同時從側面說明呂布殺丁原的無奈，無關情義，只關政治立場。
當然，這四個桉例趙雲只知道一個，即秦二世胡亥殺兄事件，另外三個桉例裡的南漢，隋唐，他聞所未聞。
基於此，雖然這個夢異常清晰，但趙雲對這個夢是持懷疑態度的。
可架不住這個夢太清晰了，呂布對他說的每一句話，都無時不刻在他腦海裡迴盪，最終經過凝鍊，化為一句：
“呂布是大漢忠臣……”
“呂布是大漢忠臣……”
“呂布是大漢忠臣……”
這讓趙雲在心裡推翻了對呂布的舊有認知，重新豎立起來一個“偉光正忠”形象的呂布。
甚至，在“日出西方”事件之後，他還有了一絲想要投靠呂布的想法。
這讓趙雲有些迷惘。
正想著，忽聽一陣密驟的“噠噠噠”馬蹄聲，由遠及近，從村外疾馳而來。
很快，一個身材魁梧的將領，騎著一匹火紅色赤兔馬，就那麼突兀的映入了眼簾。
來者的音容笑貌，與夢境中那個人一般無二。
趙雲騰地一下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