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平生不好鬥

……

“提戟式～！”

“蕩戟式、磨戟式、撩戟式、破戟式、落戟式、挫戟式、離戟式、勾戟式…”

“人戟合一！！”

常山趙家村，一幢古色古香做工別緻的木屋前。

趙雲手持盤龍槍在平地上閃轉騰挪，將長槍舞得眼花繚亂，虎虎生風。

他一邊將平天戟法用長槍演示出來，一邊耐心解釋著每一式的核心要義，以便讓呂布能領悟到他所領悟的三十六路平天戟法。

呂布把方天畫戟像扁擔一般橫擔在肩膀上，兩隻胳膊伸展開，搭在扁擔的兩頭，默默看著趙雲的演示。

儘管趙雲模彷的很像。

但他演示出來的並不是戟法。

而是槍法。

呂布有心給趙雲演示一番何謂真正的平天戟法，最終卻是嘴角微微勾起，把想要賣弄一番的心思壓了下去，繼續潛伏藏拙。

這已經是他來常山的第二十天了。

加上路上用去的十天，今天就是此次模擬的最後一天了。

這二十天來，他與趙雲的私交與日俱增，已經發展到抵足而眠的程度。

私下裡，他不止一次探過趙雲的口風，詢問後者對於天下英雄的看法，尤其是對呂布的看法。

所幸的是，趙雲看不上的諸侯裡，有公孫瓚、有袁紹、有曹操，有袁術、卻沒有呂布。

不幸的是，趙雲看上的諸侯裡，有劉備，有孫策、同樣沒有呂布。

用趙雲的話來說，那就是他個人對呂布沒什麼意見。呂布勇武，長相英俊威勐，還和他一樣都是北方人，有共同語言，如果實在沒得選擇了，選呂布做主公也勉強能接受。不過，呂布愛幹掉義父，屢屢趕走原主公，自己上位這一點，讓趙雲有些無法接受。

於是二十天來，化名呂九的呂布一有空閒，就一一糾正趙雲“錯誤”的看法，給他解釋“呂布”殺丁原和董卓的前因後果。

今天也不例外。

等趙雲一通“槍法”耍玩，呂布再次和他解釋起前因後果。

那就是，呂布不好鬥，也不好乾主公！

殺丁原是因為當初董卓借朝廷名義下密旨，在君和臣之間，呂布只能選擇忠君；殺董卓是因為呂布發現董卓想篡位，身為漢室鐵忠的呂布只好憤而拔刀，大義滅親。

至於“幹掉主公自己上”這個汙名，呂布當然不會承認了。證據就是，呂布投袁術，袁術目前依舊是主公；呂布兩投張揚，張揚依舊是河內太守，後來前往徐州救援時被部下楊醜所殺；呂布投袁紹，袁紹如今就快要一統河北了；呂布投張邈，張邈被曹操殺了。

這些事實無不說明。呂布並沒有噬主上位。

唯一例外的是，呂布投徐州劉備，反手奪了劉備的徐州，有點不太仗義。

關於這件事，呂布也有解釋。

不過，要解釋清楚這件事，就要從陶謙還是徐州牧的時候說起，

陶謙身為徐州牧，理論上講，徐州的二郡三國都歸他管。

但理論是理論，現實是現實。

漢末天下大亂，軍閥混戰，原有的行政劃分早就不復存在。

當時劉備從青州北海發兵救援徐州，事後，被劉陶謙安置在小沛。

小沛就是沛縣，漢高祖劉邦當亭長的地方。

沛縣都隸屬於沛國（郡）。而沛國（郡）隸屬於豫州。由豫州刺史（牧）管理（因為沛縣與沛國同名，所以沛縣被稱為小沛，意在與行政級別更高的沛國做區分。）

既然小沛是豫州刺史的地盤，那又是怎麼變成陶謙的地盤了呢？

很顯然，就是被陶謙趁著戰亂搶來的。

當時沒有豫州牧（刺史），曹操、袁術趁著戰亂瓜分了豫州。陶謙也搶了一份，也就是沛國的一大部分，這部分包含了小沛（詳見章尾彩蛋章）。

沛縣的南面是豫州，北面是兗州山陽郡，東面是徐州彭城郡。對於陶謙而言，沛縣是阻擋曹操東侵的門戶，戰略價值極高。

正因如此，陶謙才拿下沛縣，並把劉備安置於此，表奏後者為豫州刺史，以抵擋曹操——這與劉備把呂布安置於沛縣也是一樣的道理。

既然陶謙能搶別人的地盤，那別人肯定就能搶他的地盤了。

因此，陶謙死前，留給劉備的地盤，不是一個完整的徐州。

當時徐州下轄二郡三國（所謂徐州六郡，是曹操拿下徐州後，重新調整行政區劃後的產物，目前還沒發生。）

分別是東海郡、廣陵郡。

琅邪國、彭城國、下邳國。

陶謙死前的地盤，真正有統攝力的只有兩個郡（國）。

北面的琅琊國、東海郡，都被曹操屠了。而且還屠了兩次。

第一次屠城，用《三國志》的話說：“死者萬數，泗水為之不流。”

第二次屠城，用《後漢書》的話說：“謙懼不免，欲走歸丹陽。”

另外，東海郡西邊的彭城國，也被曹操屠了一次。

也就是說，徐州的琅琊、東海二郡國，被曹操殺成了廢墟；彭城國情況稍好，但也被兵火摧殘得很慘。陶謙因為擋不住暴走的曹操，幾度想要棄官跑路。

就在徐州局勢危機萬分的時候。

呂布偷襲兗州，逼得曹操回軍，挽留了徐州百姓，這是徐州能夠化險為夷的前因。

碰巧，此時陶謙病危，並在臨死前，將燙手山芋讓給了劉備。

而就在劉備與陶謙交接期間，徐州的琅琊國和東海郡，被臧霸、蕭建等地方豪強拿下，獨立了。

所以，表面上看是陶謙給劉備留了一個州的地盤。實際上，劉備接手徐州時，只接手了彭城、下邳、廣陵三個郡，外加豫州轄區的小沛，而且這兩三郡狀況也不太好，彭城幾近廢墟，廣陵郡被笮融禍害了一遍。

劉備接手徐州三郡後，沒精力，也沒時間去恢復徐州的經濟。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那就是理順與徐州舊有的兩股勢力的關係。

當時徐州的舊勢力有兩股。

一是以陳登、糜竺為代表的徐州本地派；

二是陶謙擔任州牧時，從老家丹陽郡帶到徐州的揚州派。

這兩派人的矛盾很深。

本地派在徐州，勢力根深蒂固。劉備作為一個外來戶，沒有本地派的擁護，是坐不穩徐州的。

但本地派軍事能力極弱，而揚州派的軍事實力強勁（丹陽盛產精兵，丹陽兵也是陶謙坐穩徐州的基礎）。

再加上，劉備身邊還有關羽、張飛等從河北來徐州的原從勢力。

這三股勢力，如何平分利益，顯然是件費功夫的事。需要時間來解決。而就在劉備為這事忙的焦頭爛額之時，呂布從兗州敗退，來到了徐州。

雖然呂布拯救了徐州百萬百姓，但徐州本地派並不想接納他。

因為呂布來了，徐州的局勢就從三方爭權升級為四國大戰了。

但劉備考慮到曹操擊敗呂布後，下一步肯定要打徐州主意。

為了防備曹操，便收留呂布，效彷陶謙安排他到小沛駐守的例子，安排呂布駐守小沛，到前沿頂雷。

這一操作，理論上沒什麼問題。

只要時間充足，不說能完全防住曹操，起碼讓呂布擋一陣子，給劉備空出解決徐州內部矛盾的時間。

但讓劉備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安排呂布駐守小沛沒多久。袁術就跟他翻臉了，派兵打徐州，連戰連勝，奪了廣陵郡和部分下邳國的地盤。

這一下，劉備的處境就尷尬了。

徐州五個郡國，琅琊國和東海郡脫離了控制，廣陵又被袁術佔了，下邳國被佔據了一半，彭城郡有一半是廢墟，

此時的劉備，實際地盤就一個半郡，一個半殘廢的彭城郡，還有半個下邳國。

被逼到了無路可走的劉備為了反制袁術，親自南下迎戰，留張飛守下邳城。

結果張飛把下邳弄丟了，導致劉備連立足之地都沒了。

下邳怎麼丟的？

表面上看是袁術與劉備交戰不利，袁術許諾呂布以糧草，讓後者偷襲下邳；實際上是張飛暴打揚州派將領曹豹，丹陽兵皆反，開門獻城，迎呂布入住徐州，這是後果。

之後徐州本地派也大都跟隨了呂布，甚至包括劉備徵辟的潁川大才陳群。

前面說過，徐州一共有劉備，呂布，本地派，揚州派等四股勢力，在其他三股勢力都不支援劉備的前提下，即使沒有呂布，徐州大機率也會當場落入曹操手中。

所以，呂布取徐州，只是截了曹操的胡。

更何況，呂布奪得徐州後，善待劉備家小，還把後者安排在小沛駐紮，之後又在袁術進攻小沛時，出兵調解，多送禮物，也算是待劉備不薄了。

再之後，呂布平定徐州叛亂，全領五郡國。

至於後來呂布催軍破小沛，那完全是因為張飛奪馬之故。

所以，從這方面來說，是劉備先失了徐州本地派和揚州派的支援，之後呂布在兩派的策應下，接手了劉備手中的徐州二郡，事後，又還了劉備半個郡，並多加照顧。

……

雖然這個解釋比較牽強，但無論怎樣，從道義上也勉強說得過去，最起碼證明了呂布不是一個愛幹主公的人。

他只是因為性格直率，沒有什麼心計，而被人屢屢利用了而已。

聽了這個解釋。

趙雲將信將疑，久久不語，神色複雜的看著呂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