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奧默獨自一人推著摩托走在校園的機動車道一旁時,他才終於有了些開學的實感。

開學的實感是什麼?

是特雷森宿舍大豪斯的開放。

是名為‘美浦寮’與‘慄東寮’的兩棟超大型宿舍建築,在夜空中投映著各自的名號,讓新生不至於找錯歸家的方位。

從大學到高中,再到初中,三大學部的學生們日常起居,皆由那兩棟建築負責。

而與此遙相輝映的,還有對面千米外的同樣大投影——訓練員宿舍——這份毫無修飾,非常直白的大署名,連帶極東語翻譯與鴻英文翻譯。

也一同在黃昏漸近的天空中招蕩。

就像是某種行為藝術,想必能讓這一屆不少新人訓練員望而卻步。

但這也與奧默無關。

誠然,訓練員員工宿舍這種地方,設施齊全又費用頗低,是價效比相當高的選擇。

且還有諸多同事當鄰居,若是本就有些交情的話,便更是錦上添花。

非常符合當今社會所倡導的:不要沉溺網路,多關心關心身邊人的時代理念。

但這也是說的‘大部分’訓練員。

林頓訓練員顯然屬於在這之外的那‘小部分’範疇。

學院只是提供一份選擇,並不強制要求一定要員工住校。

而在市區打理著事務所的奧默,顯然不會浪費自己在那邊花下的各式成本。

而除此之外,更能帶來開學實感的。

顯然還得是數量眾多的馬娘們。

從初中部的孩子,到大學部的同齡人,乃至‘學姐’們,這些大部分時間都並不會直接聚集在一處的馬耳朵姑娘們,在放學後便是三五成群地,出現在校園各處。

有朝著宿舍方向,也有朝著圖書館方向,還有朝著游泳館、健身房之流的內卷地帶,更有要在第一天就同閨蜜姐妹們直奔校外的賽馬娘們。

也不知她們是否會注意宿舍宵禁時間……

想著這種問題的奧默,也確實在此刻感受到一種學生們特有的興奮。

開學第一天的興奮。

聽著那些有著馬耳的姑娘們鶯鶯燕燕,略略偏頭還能瞧見不少孩子圍攏於蜂蜜特飲店前的模樣,這樣的熱鬧,乍一眼還會以為自己抵達了什麼馬娘主題的遊園會。

什麼?

你問為什麼特指學生?

呵,成熟的大人可不會因復工而興奮。

就連賽道改制,奪取榮耀,名留青史的興奮與渴望,也都只是持續30分鐘——5小時不等的外在表現。

之後?

之後就是狂熱與興奮逐漸在飢餓中冷卻,一個個開始逐漸恢復正常。

光興奮也沒用,比賽又不會馬上開始,日子還是得照常過。

所以——

——事已至此,先吃飯吧。

委實說,奧默很想加入他們,倒不如說聊天室裡已經有人在張羅聚會了。

會和馬娘一同共進晚餐的訓練員似乎屬於少數。

更別說這是開學第一天,和同齡朋友相聚是更多人的選擇。

據奧默少年時期就有的調查情報表示:中央訓練員一直有著週末私聚的傳統,通常由群體裡的現充負責張羅,而學期初和學期末的同事聚會……

這倒是由具體情況而定。

或許是因為‘賽事改制’的重磅訊息帶來的影響,這次聊天室裡的聚會響應者格外的多,便連奧默印象中的幾位‘獨逼’同事也有發聲報名。

再加上這次活動還是由西崎豐訓練員發起的,作為朋友的自己或許也該為其捧場。

但可惜……他現在很飽。

這份飽足感從下午兩點多的時候持續到了現在,哪怕又是口服液又是藥片又是魔藥,也只是讓他從要撐死的狀態變成很飽的狀態。

飯是一點不想吃的,水也是一點不想喝的。

跑也跑不起來,只能走走路來維持生活的樣子,眼下推車過道也就當消食了。

回想起來,自己好像是第二次受這種折騰,也是精神。

前段時間是過於虛弱,眼下又是過於充實,以至於千明給他加了新的藥物大包小包後,甚至給他發了份從大學部精神科教授那兒拿到的修行帖。

讓他跟著上面的法門簡單練練,就當是促進消化。

當時奧默便看著上面寫著的什麼《邪炁秘蘊三極帖》,第一想法是:看起來像什麼邪門歪道啊……

第二想法是:有沒有柏德語版本的?

他雖然在界門區住了十幾年,東炎化得蠻徹底,但上面的文字還是讓他感覺自己像個文盲。

而且這種東西簡單練練真的不會出問題嗎?

回憶著自己看過的網路小說裡,這種東西隨便練很容易被別人當怪刷。

他滿腹疑慮,但那教授的態度弔差,讓他只能去網上照著名字搜解讀網課。

然後看著動輒一節課就要收70塊的價位,就想問駿川小姐能不能報銷。

林頓訓練員尋思著,自己幫賽馬娘解決負能量,怎麼也該算是工傷。

雖然對方那邊格外吵鬧,似乎背景裡還有人在吵架,但他還是勇敢提出了訴求。

什麼?

你說訓練員的工作範圍不包括處理馬娘負能量?

找不到相關條款?!

這不廢話嗎?哪兒會有要求訓練員要和負能量怪獸戰鬥的合同啊?

沒有條款所以不會受理?

哇!這麼熱的夏天怎麼會有這麼冷的話!你根本不是駿川小姐,你到底是誰!

哦,氣槽副會長嗎,不好意思能將手機還給駿川小姐嗎……

……

最終,奧默還是得到了報銷,以被數落著在校內變身造成的驚慌為代價。

顯然,就算是有著準時出現的地震做掩護,也無法矇騙那明察秋毫的秘書。

倒不如說,考慮這座學校畢竟是有AI女神這種,能夠隨意呼叫監控的頂級許可權狗,他便無法真正在學院上層瞞住什麼。

但秘書也並非不知他是為何而奔走、變身,所以這份數落很是短暫,取而代之的是感謝與誇獎。

這還真是暖心,奧默這麼想著,順便拒絕了那些同事們的開學酒會。

沒忘提醒那位綠衣秘書,明天可能會有多位訓練員遲到、犯錯的未來。

這讓後者有些疑惑,有過許多問號。

但想來以她的交際力,很快就會察覺到今晚會有特別多的酒鬼的事實。

這類事若不提早做好準備,就會有許多工作上的問題,有過多次兼職,更與不靠譜的同事一同工作過的奧默,自然是很有經驗。

但即便在這方面做得再好,他也得承認自己在人際關係上的短暫失敗。

否則他也不至於在這學生眾多的道路上一人穿行。

一切都源於千明代表的一通聯絡,三位馬娘過來輪番‘連打’,最後是真機伶過來補上斬殺,讓本就在躺屍的奧默徹底躺屍。

生氣的人不會只有一個——即便一開始就做好了面對這種畫面的準備,但當這一幕真正發生時,奧默還是感到十二分的疲憊。

生氣的女孩與平日的女孩,可說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模式。

後者尚在他的瞭解所知範疇,而前者……

那向來都是混沌無序的領域。

但他並不能因此責怪千明,更是無法抱怨什麼。

畢竟說到底,他對自己乾的事有多驚世駭俗還是有自覺的,更能理解這些人為何而生氣。

那生氣源自關心,那關心源自善意,以善為起點的行動總是難以抗拒,因你實在難以抗拒她們的期待。

她們確實期待著你啊。

期待著你讓她們滿意,期待著你讓她們安心。

而你也懷著同樣的期待,望著那藍色耳套的女孩與那黑色耳套的女孩兒,希望她們能好好相處,更希望那有著金色耳飾的女孩兒能融入她們之中。

“織姬同學,慢點!慢點啊!”

“不是你們說要去嘗試那家店的麼?”

“對啊,路醬,卡蓮還記得你那會兒滿臉的期待喲~”

這樣的對話聲也混雜於嘈雜的背景,稍不注意就會將那些晃擺的耳朵淹沒於人潮,令那扶著摩托車的青年略略駐步,下意識看向那三隻都不算高挑,因而只有各自的耳朵能瞧見些許的方向所在。

隔著人潮,三位女孩兒自然注意不到那安靜地推著摩托車的身影。

她們以靈動而又迅捷的步伐遠去,三位獨立的馬娘,確實要比推著一輛重型摩托車的人更能輕鬆地脫離擁擠的校園。

相逢,與再相逢。

窮極浪漫的人世美妙,正如星點相遇間的河流,流浪的彗星也終有一日會被行星乃至恆星的引力所捕獲。

即便會有所碰撞,也終會成為它們中的一員。

到那時,它們便皆有光彩。

映在那並不發光的行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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