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黃小石竟然來京城了？”皇帝聽了陳崇英的話後，驚奇地問道。
“在得知洛陽的訊息後又連夜走了。”陳崇英對著皇帝稟報道，“原來，黃小石帶了一幫江湖人，這幾個月都在京畿和倭人硬戰。”
“哼，匹夫之勇。”皇帝不滿意的說道。
明明是大將之材，卻是喜歡好鬥逞勇，這種人我看不起。
“經黃小石估算，這幾個月他們這百來號人，擊傷不論，只計斬殺倭人數，已不下千人。
剛才，他們又送來了二十七個倭將的屍身，奴婢正在找投降的倭人辨認，從他們的鎧甲與內著服飾來看，很有可能就是倭人軍團的首領。”
皇帝不說話了。
匹夫之勇能到這種程度，已經不是常人能度的了。
那天看到黃小石渾身燃燒著暗紅色的魔焰後，皇帝私下偷偷問了玄漓公，問他能不能做到這個樣子。
玄漓公用盡吃奶的力氣，也終於把體內的內力燃燒了起來，但是比起黃小石當時的氣勢，玄漓公就像是巨燭旁邊的一根火柴。
自此之後，皇帝對玄漓公興趣大減，他覺得玄漓公弱爆了。
但是皇帝不知道的是，天下能將內力如此燃燒的武者，怕是不足十人。
實際上，極武比極智慧更快的改變世界，比如說直接參與戰爭。
只不過，因為極武被套上了籠頭，這才顯得似乎沒有多大的用處，但是這個籠頭是可以根據實際劇情走向而放鬆的。
過了一會，皇帝對著陳崇英說道：“你的意思是說，這次天龍教從西北出兵，真不是黃小石主使的。”
陳崇英點了點頭。
遊牧部族從西北傾巢而出，一下攻下了西安和洛陽，可謂是滿朝震動，從對國朝的影響來講，比倭人入關還嚴重，僅次於誠王造反。
畢竟大家都是知道倭人雖然看上去兇狠，實際上戰鬥力有限，朝廷僅僅是因為手裡抽不出兵馬來了，才被倭人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倭人鬧了幾個月後，居然試圖去圍攻京城，簡直像是怕自己的臉離別人的拳頭太遠了一樣。
果不其然，京營輕易將倭人擊潰，現在正在追殺殘餘之敵。
若是倭人軍團的所有頭目都擺在這裡了，那就不用擔心他們再次聚集和反撲了。
皇帝在書房裡邁著步子圍著香爐轉了幾圈後，對著陳崇英問道：“陳崇英，受降的倭人有多少？你找個人整訓一下，朕現在手裡很缺兵啊。”
現在的朝廷依然是缺兵。
朝廷缺銀子的事情，隨著一船從倭島運來的成銀一下就解決了，但是缺兵，並不是三兩下就能填補的。
誠王的已經被李如松擊潰，但是李如松也損失頗大。現在，李如松僅有圍城之力，無力再強攻南京城。
可以說，朝廷最大的危機已經渡過了，一口氣終於是接上了，若不是遊牧部族又來添亂，即將天下太平了。
現在朝廷最優先需要解決的依然是誠王，這叫攘外必先安內。
一天不把誠王解決，就一天沒有辦法騰出手去解決再次入侵中原腹地的遊牧部族。
朝廷上下都知道，相對倭人或是誠王，遊牧部族才是國朝最大的敵人。
“亡國之兵必出於北。”
這是當年太祖之言。
雖然這句話所指的“北”和現在的“北”是兩回事，但是到了今天，這話依然沒有錯。
在得到皇帝口諭後，陳崇英接下了整編倭人這個又麻煩又難辦的差事。
然而皇帝分配任務給你，不是叫你訴苦的。
皇帝就不知道難嗎，皇帝就不知道麻煩嗎？
既然你陳崇英是東廠廠公，又是司禮監的秉筆太監，九千歲是白叫的嗎？
你得為朕分憂。
在陳崇英和皇帝結成同盟了後，玄漓公的作用迅速弱化，光吃飯不幹事的西廠也被皇帝給拆了，正是印證了西廠的那個短命。
但是玄漓公毫不在意，他這個人要求很低，只要有榮華富貴可以享受，那就夠了。
陳崇英可謂是能者多勞，皇帝把所有的麻煩事全部丟給了他。出了皇宮之後，陳崇英想起來了，他手裡剛好有這麼個人，對了，那傢伙叫啥，牛，牛，記不清楚了。
沒關係，皇帝把事情丟給陳崇英，陳崇英再把事情丟給手下就是了。
……
“啊，牛二桑，你這小日子過的，我都怪羨慕你了。”
京城的牛府裡，陸少臨帶著一臉的嬉皮笑臉對著牛得田打著招呼。
採石磯大戰，黑冢軍團全軍覆沒，黑冢利家在和史義打鬥中翻入長江。精通水性的他遊過長江來到了北岸，當晚回到了軍營覆命。
之後就是改名為牛得田的黑冢利家所想的那樣，高官厚祿，榮華富貴。
黑冢家已過去了，現在興旺起來的是牛家。
陸少臨是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今天他突然找上門來了，牛得田心中自然是知曉，絕對有大事情。
可以說，在陸少臨身份半公開化之後，每次能引得他出面的事情，都不會是小事。
只是，牛得田不知道此時陸少臨帶來的是福還是禍。
“陸少爺，您可別取笑我了。”牛得田對著陸少臨的玩笑話一帶而過，他將陸少臨請進了會客廳裡。
茶水糕點上齊了後，陸少臨對著牛得田說道：“小牛啊，前幾天城外的大戰，你可知道。”
牛得田哪裡不知道這事情，他心裡擔心的就是這個。
陸少臨的話音還沒落地，牛得田連忙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牛得田雙手抱拳，單膝跪地，對著陸少臨說道：“大人明查，我牛得田與城外那些倭賊並無半分聯絡！”
牛得田已經查過了，他帶過來的倭人死得很乾淨，大戰之後有一些零星僥倖逃上岸的人，也因為滿口倭語，被沿岸的老百姓當做倭寇給打死了。
真的是蒼天明鑑，我牛得田是一顆忠心向朝廷，若有半分假話，就讓一道天雷噼死我。
“別急，別急，馬上就有聯絡了。”陸少臨拿了一塊點心咬了一口後，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對著牛得田說道：“你發達了，朝廷要封你當將軍。真正的將軍。”
牛得田一聽，深吸了一口氣。
幸福來得太多，我怕自己兜不住啊。
……
厲蒼天和未明兩人站在洛陽城的城牆上，望著城下猶如長龍的奴隸隊伍，厲蒼天對著未明說道：“未明，你心中可有後悔？”
聽到了厲蒼天的話，未明搖了搖頭，他對著厲蒼天說道：“老師，自從聽你一言醍醐灌頂之後，我明白了許多以前不懂的迷茫之事。
世間之仁義，有大仁大義，也有小仁小義，還有婦人之仁。”
未明望著遠方說道：“救治天下，如同救治傷患。
婦仁，見傷患痛苦哀嚎，流血不止，只會在一旁流淚。看似極為貼心感人，實際上卻是什麼也做不了。
小仁，無非就是撕下身上的衣裳，將傷患的傷口給紮緊，至於傷患能死能活，那得看天意。
大仁者，手持利刃，切其肌膚，剖開皮肉，割下腐爛之肉，再用頭髮將傷口縫合，輔以食補。
這才是救治傷患最有效的辦法。
那些小仁者，婦仁者，一見到大仁之人手持利刃，便只會認為他要行不利之事，於是紛紛破口大罵，出手阻攔。
殊不知，這才是要了病患之命。”
厲蒼天聽了未明的話後，點了點頭，他對著未明說道：“昨日那幾人。”
未明眼中閃過一陣痛苦之意，隨後他說道：“既然要做手術，必然會流出更多的血。我要做的，僅僅是讓這些血不能白流。”
“好。”厲蒼天拍了拍未明的背，他說道：“知我者，唯你也。”
……
天龍教這次從西北邊關之所以能一口氣打到洛陽城，除了他們已經掌握了從西北邊關到洛陽城的商道之外，在攻城之戰時，未明可謂是立下了赫赫戰功。
厲蒼天並不知道有江湖百曉生之事，也不知道有天道這個說法，知道了也不在乎。
既然手有利器，怎麼可能會不用。
每當天龍教兵臨城下時，未明便拿出自己揹負的長琴彈奏魔音。一首悲涼之曲，足以讓滿城守軍肝腸寸斷，進而失去抵禦能力。
魔音的攻擊強度雖然並不高，但是它的作用面非常廣，更何況普通人在內力攻擊之下毫無反抗之力。
攻下城後，為了儘快威鎮人心，天龍教採用的是抽殺制。
受降的兵卒十抽一，百姓以戶為計二十抽一，抽中者，立殺。
抽殺令過後，若是有人想要勾連眾人，組織抵抗，就會進行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抽殺。
就這樣，天龍教大軍一直打到了洛陽城。
洛陽城和其他城不一樣，神農百草門組建了數千民勇，協助官兵守城。
這些民勇的戰鬥能力遠超官兵，有許多人甚至都會一門淺顯的內功，未明的魔音沒能再起到無往不利的效果。
天龍教用了三天時間，終於殺滅了這幫民勇，這才破了洛陽城。
拿下洛陽城後，厲蒼天立刻朝京城派出了自己的使者，他要向皇帝求和。
現在，厲蒼天是新一任天王，東方未明是新一任龍王，李香兒又繼續擔任了她的乾達婆，並與緊那羅和阿修羅組成使團前去京城了。
這三位“美女”，是厲蒼天用來迷惑皇帝用的。
皇帝最終必然會發兵進攻洛陽，厲蒼天是知道的。
洛陽城太重要了，它是中原腹地的重要交通節點，無論是誰當皇帝，要是不想中原被攔腰截斷，必然是要收復洛陽。
使團達到京城後，皇帝使用緩兵之計在拖延時間，厲蒼天也在利用皇帝的緩兵之計拖延時間。
洛陽具有極其重要的戰略價值，但是對天龍教而言，重要的並不是它的地理位置，也不是它多年來積累的財富，而是神農百草門。
……
被關在地牢中的日子雖然暗無天日，但是氣窗那裡總會有微弱的聲音傳下來。
隨著人在黑暗裡失去了視力後，聽力就會補償性的提高，變得極其敏銳。
一些原本根本就聽不清楚的聲音，隨著聽力的提高，也能聽的明白了。
地牢的通風口——小蝦米的凋像，正好處於洛陽城的城中心，它的旁邊全部是各種賣吃食的攤點。
厲蒼天整日就靠聽洛陽城的百姓吹牛嘮嗑打發時間。
最近幾年，厲蒼天頻頻聽到幾個詞：“神農百草門”、“石爺”、“黃小石”、“丹藥”，他漸漸聽明白了洛陽城發生了什麼變化。
原來有一個叫“黃小石”的人，來到了洛陽成立了一個做藥的“神農百草門”，它所生產的“丹藥”針對各種疾病非常有效，不光是能供應洛陽城老百姓，還可以銷售四方。
湊巧的是，黃小石也時常喜歡來這裡吃東西，透過這麼多年來的專心“竊聽”，厲蒼天早已熟悉了黃小石的聲音。
那天，黃小石剛開口說話，厲蒼天就已經把他給“聽”出來了。
可笑的是，黃小石居然毫不知情，他以為厲蒼天被關在這地牢裡，又聾又瞎，和外面的世界完全脫節了。
殊不知，厲蒼天知曉的事情比他想象中的多得多。
隨後，便是兩人相互飆演技。
經過多年的鍛鍊，黃小石的演技可謂是爐火純青，然而厲蒼天的演技更是技高一籌，已經達到了潤物無聲。
厲蒼天是心懷大志之人，這些年來他一直思考著一個問題，為什麼西域會不如中原。
原本，厲蒼天認為西域缺的是中原的土地，於是他才堅定不移的走擴張之路。
隨後這些年，厲蒼天認為西域和中原最大的差異應該是人。
西域之人雖然逐水草放牧，整日裡風吹日曬，受盡飢寒交迫，但是有一點不可否認的是，他們的日子過的很輕鬆。
整日裡都是遊手好閒，無所事事。
畢竟牛羊它們會自己活動，會自己吃草，會自己去找老婆生孩子，牧人需要提供的，僅僅是保護它們。
而中原人極為勤勞，厲蒼天只需要聽頭頂的叫賣聲就知道中原人每天要幹多少活。
然而，在和黃小石接觸後，厲蒼天突然明白了，先進的技術才是生產力。
要知道，神農百草門的製藥技術一不需要田地，二不需要牛羊，只要有人就可以一直做藥，不停地做藥。
一百個人可以做一百份的藥，一千個人可以做一千份的藥。
這種生產力是沒有上限的。
也就是說，技術創造的財富，是沒有上限的。
這也是為什麼神農百草門能夠在短短几年時間擴張成如此規模的原因。
厲蒼天不禁想到，要是西域也擁有了這種技術，那豈不是立刻就可以騰飛了。
於是，在重新掌權後，開始制定入侵中原計劃的厲蒼天，他最看重的的一個戰略要點就是洛陽城。
必須要拿下洛陽城，這裡擁有天龍教所需要的一切。
……
在攻下洛陽城後，天龍教迅速佔領了神農百草門，神農百草門的所有生產器具全部被打包搬空運往西域，神農百草門所有的工匠也都被劃為奴隸，將成批遷入西域。
為了讓這些人能安心在西域生活，天龍教還逐戶清查，把工匠們的家屬也要一起帶走。
每天都有上千個被繩索捆成長串的奴隸在士兵的看押之下離開洛陽城，厲蒼天要搶在朝廷反攻洛陽之前，把所需要的工匠全部遷走。
如此大規模的徒步遷徙，肯定會有大量的自然減員。
厲蒼天估算了一下，就算是路上先死一半，到了西域後水土不服再死一半，這一半的一半之後，還能剩個三五千人，足夠用了。
洛陽城破之後，沉神醫一家人自然也沒逃脫，他們同樣要被遷往西域。
昨日，忘憂六賢集體到洛陽城，他們釋放了部分已經出了城的奴隸，還潛入城裡，試圖救出沉神醫全家，結果忘憂六賢遭到了以厲蒼天為首的八部天龍眾的合圍。
書生、丹青、酒仙當場戰死，仙音重傷，花痴和橘叟帶著仙音逃離。
望著遠處沿著商道一直蜿蜒到天邊的奴隸隊，未明喃喃自語道：“
這都是必須要流的血。
我要做的，就是不能讓這些血白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