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裡的華山，正如三月時的洛陽，熱鬧得人頭攢動。
三月的洛陽是財子佳人的狂歡，此時的華山是俠少俠女的聚集地。
這就是六年一屆的少年英雄會。
這屆少年英雄會在華山舉辦，還有另外一層歷史意義。
百年之前，幾個超一流高手相聚華山，然後以“東南西北中”來劃分自己的勢力範圍，最後這場聚會被稱作“華山論劍”。
華山論劍一共舉辦過三次，之後華山就再未舉行過武林大會了，因為華山派衰敗了很久，最近才興旺起來。
少年英雄會是武林極為重要的大會，每次大會不僅是新人揚名立萬的機會，也是門派彰顯實力的好機會。
有一個說法叫“少年強，門派則強”，雖然現在還沒有門派專門為了少年英雄會定向培養前期武人，但是這種苗頭已經開始出現了。
比如說，荊棘之所以劍走偏鋒，也帶著在少年英雄會上拼一個前期的想法，這個想法在谷月軒拿了少年英雄冠軍之後就在荊棘腦子裡浮現了，他為之努力了六年。
只不過因為未明的關係，荊棘輸了一著，這才沒有能參加。
本屆是第五屆少年英雄會。
這次大會，華山派掌門人曹岱對此極為重視，很久之前就已經廣下請帖，各武林名流來的可不少。
只是可惜的是，原本計劃前來的無瑕子，因為身體不適沒有前來。曹岱大概是知道一些原因，無瑕子回信說，逍遙谷的谷月軒和曹萼華之間的婚事，不急今年，明年再談。
曹岱問過了曹萼華，也大概明白了是什麼回事，估計是無瑕子想再給自己的弟子一些調解的時間吧。
黃小石和未明來到華山的山下小鎮時，華山已經封山了。除了本地人和賓客之外，只有有資格參加少年英雄會的人才能上山。
只見報名點，一邊是烏泱泱的一大片人在排隊，隊伍頭有幾個人正在奮筆疾書，另一邊空蕩蕩的，登記處的人閒的直打哈欠。
黃小石和未明都不懂了，咋回這一邊人擠爆了，一邊沒人去。
黃小石拉過來一個剛好報完名的小哥仔細一問才知道，原來這邊擠得要死的，是門派弟子報名處。
少年英雄會的規則是，只要有門有派，無論高低大小，都允許有一名弟子參加。
當然了，如果有一些無門無派的人想來參加大賽，不過需要透過一項測試才行。
那邊，分別有一個石鎖，一根立起的竹竿，一片三十六柱的木樁。
這代表了力、輕功、身法。
只要透過任一測試，也行。
不過，測試雖然看似簡單，其實挺難的。
不管是把幾十斤的石鎖單手舉起過頭頂，還是蹬上一根直立著的兩丈高竿，或是一口氣走完三十六根木樁，沒有一定的功夫，那必然是不行的。
這少年英雄會，恰恰講究的是重在參與，於是很多連三腳貓功夫都沒有的人，也挖空心思來參賽，以後也好回去給人吹噓：想當年我在少年英雄會上……
沒有門派，那編一個就是了。
於是，大家為了不重名，什麼稀奇古怪的名字都想出來了。
比如說，有蠻牛幫、黑牛幫、勐牛幫、鬥牛幫。
比如說，有白虎門、黑虎門、勐虎門、斷虎門。
比如說，有天星會、天殺會、天絕會、天滅會。
反正，就是沒有有誰想去過那三關。
黃小石和未明對視了一眼，相視一笑。兩個都是嫌麻煩的人，準備沒人的那邊算了。
就當黃小石和未明一前一後朝著那邊走去時，一個身著紅衣的揹著一把短劍的小哥先他們一步走到了報名點。
黃小石排在小哥身後，未明排在了黃小石身後。
瞌睡了半天的人終於看到有三個過來報名的人了，他忍著哈欠，指了指那邊，對著紅衣小哥說道：“規矩知道吧？三個選一個。”
紅衣小哥轉頭一看，他選了竹竿。
只見小哥走到竹竿之下後，他原地一蹬，一個旱地拔蔥飛起。
隨後，小哥在竹竿上輕點兩下，蹬到了竹竿頂上單腳而立。
“好，過了。”報名點的人對著上面大聲喊道。
其實不一定非要這樣直接跳上去，這根直立的竹竿原本是用來讓人爬的。
別小看了爬竹竿，這是一個非常考驗人輕功的活，因為竹子可不像木頭，它是軟的。用力太小了，爬不上去，用力太大了，它會被壓彎。
紅衣小哥從竹竿上一躍而下，報名點的人提筆蘸了蘸墨水，問道：“什麼名字？”
“傅劍寒。”紅衣小哥回答道。
“拿著這牌子，下一個。”報名點的人將一個竹牌塞給傅劍寒之後，對著黃小石使了一個眼色。
黃小石几步走到石鎖前，他伸手輕輕一提就把石鎖拿了起來，然後舉過了頭頂再輕輕將石鎖放下，動作簡單的就像是伸了一個懶腰。
舉石鎖看起來毫無花哨可言，但是這種舉重若輕，可不是裝出來的。
“名字？”報名點的人問道。
“黃小石。”黃小石學著前面的傅劍寒，沒有報門派。
萬一報了門派，人家叫你去那邊排隊，那不是就瓜了。
“拿著牌子，下一個。”
該未明瞭。
這正好三人，專案也三個，前兩個都被人選了，於是未明選了木樁。
未明一腳踏上木樁之後，展開醉步，東倒西歪地踏著木樁走。
未明的醉拳雖然不適合樁戰，那是因為樁戰不能滿地打滾，並不是說未明走樁的能力就很差。這個基礎功，他練得極為紮實。
報名點的人一看到未明上了木樁後踉踉蹌蹌，那可是心中驚嚇得都站了起來，生怕這個後生就從樁上摔下來了。
結果看了幾眼後，他看明白了，這可不是喝醉了或是沒站穩，而是個高手。
“姓名。”
“東方未明。”
“喏，你的牌子。”
等到三人走遠了後，報名點的人又開始打瞌睡。
到今天為止，他這裡才寫了三個名字。
而這個人絕對想不到，這屆少年英雄會上最能打的三個人，都在這裡了。
……
華山乃是中原道宗聖地，民間有趙匡胤賣華山的傳說，更是出了陳摶、郝大通、賀元希等道教高人。
只不過，因為百年前五絕跑到華山絕頂去，以絕論絕，所以大家才會想到華山就想到劍，漸漸地將華山的道觀給忘卻了。
這個認知扭轉的影響極大，隨著這百年來的變遷，連華山派自己也從正宗的全真派逐漸過度成了世俗門派。
華山可是極高，就算是練武之人，沒三五個時辰到不了絕頂。
今天這爬山的路上，幾乎全是少年郎，偶爾如綠葉間的紅花一般，能看到幾個少女。
大家三五成群，一邊爬山一邊聊天，大家不光是在交流感情，更是在暗中相互比試，比誰的爬山的速度更快，說話時的氣息更穩。更有甚者，直接秀起輕功在林間飛躍。
黃小石在老老實實的爬山，論能力，他完全可以直接飛到山頂，但是現在爬山挺有意思的，主要是還能聽人吹牛皮。
現在，黃小石正在聽未明和傅劍寒正在熱烈的討論“酒”這個話題。
一說到酒，未明馬上就不累了，他把風吹雪給自己講過的那些關於酒的牛，又轉口吹給了傅劍寒聽，聽得傅劍寒一愣一愣的。
未明聊高興了，伸手把黃小石也拉進群來了。
“說到酒，就不能不提小石哥配置的藥酒。”未明拉著黃小石對著傅劍寒說道：“小石哥配置的冬蟲夏草酒能提升內力，鹿茸心血酒可以提升血氣。這才是酒中的珍品。”
傅劍寒一聽，兩眼發亮，他自來熟一般湊過來，對著黃小石說道：“黃兄弟，這酒能不能也讓我嚐嚐。”
“哈哈哈！”黃小石大笑了一陣。
你以為我學配酒等的是誰，不就是你們兩個嘛！
飲中四俠，從實力上講，有兩個是湊數的，但是另外兩個的實力就太逆天了。
這就是眼前的【主角】東方未明，還有他身旁的【真·主角】傅劍寒。
只要有酒，只要酒好，還怕釣不來老酒鬼。
黃小石對著傅劍寒說道：“好說好說。我雖然酒量不如未明兄弟好，但是嘴可是極刁，人稱‘皇帝舌’。
我配的藥酒，那可是‘入口柔，一線喉，回口甜，後勁綿’。”
好傢伙，就這麼一句話，傅劍寒就知道今天找到知心朋友了。
這四句話分別是講喝酒，特別是高度酒最舒服的四種感覺。
第一是“入口柔”，指的是喝到嘴裡，不辣不嗆不刺激。
第二的“一線喉”，指的是酒喝下去，能感受到它順著喉嚨一直熱到胃裡。
第三句“回口甜”，指的是一口酒吞下去了後，隨著唾液湧出，人會嚐到一點甜味。
最後的“後勁綿”，指的是酒勁雖大，不當場打頭，酒勁慢慢來。
這四個最舒服的感覺，好多酒只能得其一，能得其二的便是好酒，能得其三便是佳良。
而黃小石直接能配出屬性全滿酒，傅劍寒一聽，眼睛裡都要冒出星來了。
“兄弟，我家就在洛陽，神農百草門。”黃小石對著傅劍寒說道：“到了洛陽來找我，酒管好，管夠。”
傅劍寒一聽，也是連聲大笑，他說道：“我傅劍寒一生，有兄弟有酒，足矣。”
這三個人越聊越開心，隨著氣氛活躍，人開始興奮起來。
不自覺之間，三人的步伐是越走越快，旁人只見三道人影閃過，還沒看清楚就沒影了。
有道是：
新豐美酒鬥十千，咸陽遊俠多少年。
相逢意氣為君飲，繫馬高樓垂柳邊。
……
華山之上，黃小石才發現這好像和原劇情有些出入。
這次少年英雄會，參賽者足有好幾百人。
黃小石懵圈的是，要是按照之前的思路，從最後一名殺到第一名，媽呀，那不得打幾百場？
這種情況肯定是不會出現的，因為少年英雄會已經有很成熟的預賽機制了。
其實預賽已經開始了。
每個人手裡的竹牌，就是預賽牌，到了華山派報道了後，華山派準備了一大片空地，專門留給大家比試的。
為了這次少年英雄會，六大派除了逍遙谷實在是因為人少之外，其他另外四大派都派出了得力的弟子前來幫忙，其中主要就是當裁判用。
預賽規則很簡單，手持竹牌去找裁判，裁判可以隨機幫你匹配，也可以兩人相約對戰。
對戰只分勝負。
有可能是一招半式，也有可能是要打半天，勝負由一方認輸或是裁判來決定。
贏者的竹牌上被勾一個圓圈，敗者的竹牌上畫一個叉。
有兩個圈的人，晉級；畫了三個叉的人，出局。
這就是預賽的所有賽程。
通常，大家都認為五局三勝就算是比較公平了，這個預賽的規則是五局兩勝即可。
而且這並不是預賽的全部，預賽是當所有人都打了一輪後，再進行第二輪，每輪都是五局兩勝，一直篩選出不多於二十位的勝者，這才是決賽圈候選人。
這樣安排，是因為需要用大量的比試來排除隨機性和針對性。
以前有一個討論，就是說為什麼英語考試幾乎全是選擇題，學渣還能考出三十分、四十分的不可思議低分。
不是說猜都能猜中嗎？
說的太對了，那些考三四十分的人，剛好就符合1/4的機率。
因為嘗試的次數越多，幸運的影響就越低。
少年英雄會的比賽的週期很長，並不是所謂的一場定輸贏，就是為了把最有能力的人篩選出來。
在看了公告牌上寫著的比賽規則後，黃小石和未明心有靈犀一般對視了一眼，兩人都看懂了對方的意思。
來戰嗎？
戰啊！
……
黃小石和未明都將對方視為自己奪冠的最大對手，可能很多人認為，他們應該會避免交手。
因為萬一誰打輸了，會影響心境，導致決賽時背上心理包袱。
這個說法大錯特錯。
輸了這一戰，也就是輸了一陣，就算是兩人對戰兩次，也最多輸兩次，並不會導致淘汰。
但是，如果害怕輸就不敢面對，選擇逃避，這才是武者的大忌。
攀登武學巔峰，本身就是一個漫長而艱苦的過程。
所謂的活到老，學到老；武者究其一生，都在奮力向前。
現在走在前面的，將來未必還會一直在前面。
現在走得快的，將來未必還會走得這麼快。
但是，心性不堅者，必敗。
這也是荊棘爽快認輸的原因。
輸陣，關係不大，但是輸了心，這輩子就毀了。
……
黃小石和未明對視了一眼。
寶劍鋒從磨礪出。
請君甘做磨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