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有道士們事先提醒,但這場騷亂依然還是毀掉了一些東西。

在聽說漆器作坊被毀後,這位若姓的城主足足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我們的漆都沒了?”他不敢置信地問。

“都沒了。”前去查探的小兒子也是語氣沉重,“今年的貢,我們怕是...”

城主頹然地後退了幾步,然後一屁股坐在了自家的草墊上。

“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見父親愁苦,小兒子忍不住發話了:“父親,我覺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南蠻入侵數次,商王也是一兵不發,我等就算是不貢,只怕商王也不會說些什麼...”

“住口,黃口小兒懂得什麼?!”城主大怒。

如果不進貢的話,商王會不會出兵懲罰鄀國,甚至直接滅國?

當然會,因為商人自己就是靠這個起的家。

當年商湯為了試探夏桀到底還有多少兵力可用,便在尹尹的授意下故意不進貢,誘使夏派出九夷等部落進攻自己。等到快要兵臨城下時才派使者表示懺悔,將貢品補給了夏,同時暗中接觸來進攻自己的九夷等部進行離間,最後一舉覆滅夏朝。

商人靠這種花招奪得了天下,自然同樣也會對“不貢”這個行為異常地敏感。如果自己交不上今年的漆器作為貢品,只怕那殷商不會對鄀國客氣。

更別說因為南蠻數次入侵,自己早已想要遷城北上,若是在這時候得罪了殷商,那何處才是自己的立足之地?

無論如何,明年這貢一定是要交的。

“去叫野人服役,割漆樹、熬油、編葛麻!”城主幹脆地下了命令,“一定要在開春前備滿30桶大漆,不然我們這貢就交不上去了。”

這時候,一直負責此事的二兒子提出了異議。

“父親,冬天割漆,漆汁濃稠,熬製困難,怕是要多用油。”

“那就多用。”

“只是多用油,這漆便不易乾透。”二兒子滿臉苦澀,“若是以木為胎,想要做成商王要的那種不透水的祭器,我等便須先打磨、拋光,上一層底漆,乾透後再磨...如此反覆十幾道方可成皿,若是以葛麻為胎,要花的功夫恐怕就要更久些...”

所謂漆器絕不是往木碗上刷一層漆就完事,一件精緻的成品需要的是匠人反覆堆漆層打磨,然後再於上面用顏料進行描繪、鏤刻出紋理,所耗時間未免就曠日持久。

更別說派奴隸收割漆汁、熬製植物油也需要成本,即便是在這個只有十幾層漆的早期年代,一件漆器從無到有都需要起碼整整一年,更別說那些需要堆幾十層漆的“漆凋”。消耗的人力物力若是換算成糧食的話,那將是一個極為驚人的數字。

別看他們每年只要向商王進貢30個漆碗,但那卻也是鄀需要“舉國之力”才能完成的任務。

而二兒子的意思也很明顯——只有不到半年的時間了,你就算花再多的財力,我也做不出來你要的東西。

老城主心急如焚。

“你就不能再想想辦法?”他忍不住問。

“若是材料夠,又只上底漆、厚漆和花紋漆這三層漆的話,我或許還能做,但要往年那質量...真是萬萬不能。”

二兒子擺事實講道理,即便是老城主也不能說出哪裡有些不對。

但只上三層漆是肯定不行的,因為這是祭器、禮器,代表的是對祖先和商朝王庭的尊重。

這樣的貢品交上去只怕擺在宗廟沒多久就會原形畢露,漆層風化剝離,所起到的效果不啻為往商王臉上打耳光,還不如不交呢。

“可恨!可恨!”老城主那口爛牙都要被自己咬掉了,“我知道這是誰幹的...一旦我們交不出貢品,那得利的就只有他們...明年秋收後我一定要報復!”

雖然還沒有拷問那幾個作亂的“商人”,但老城主不用想就知道這是誰幹的——無非就是下游那個“盤”城搞的鬼。

如果沒有鄀城的漆碗,那盤城交上去的銅盤豈不就是獨寵於商庭了?那仲裁領地與川流時,自己還怎麼佔便宜?

雖然很想立刻就徵兵出征,讓那個坑害自己的城主付出代價,但老城主總算還有點理智,知道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沒法打這個仗,只能暫且忍氣吞聲。

俘虜的審訊結果已經出來,果然不出城主所料,正是和他們有水源糾紛的盤城城主所為。

因為鄀城在沮水上游,所以他們在種地時經常私挖引水渠,天稍微乾旱一點下游就沒水用,兩座城之間早已因此爆發過多次流血衝突。

就連商王都知道了此事,特意派了大臣來勸解。

那位從“彭”城過來的大臣說,現在東夷肆虐,商王抽不出太多援兵,想要抵禦南蠻,兩座城就需要同心協力。

諸如此類的好話說了一堆後,看在商王的份上,兩家只能就此罷兵,但仇卻也從此結下了。

但現在看來,盤城那幫傢伙一定是認為商王偏袒了自己,而且偏袒的原因是因為當時的商王更喜歡色彩瑰麗的漆碗,不喜歡會生綠鏽的銅盤。

在將事情吩咐下去後,城主滿面愁容地回到了廳堂。

幾位玉泉山上下來的道士此時正喝著甘棠茶,就連那趴在地上的狗也在舔著茶水,還將舌頭放回口中,將茶水細細地品了一番。

見城主進來,他們齊齊起身,向城主行了一個禮。

饒是心煩意亂,城主也被那條直立起來給自己作揖的狗驚了一下。

“幾位仙長多有怠慢,實是敝人分心無術...”他嘆了口氣說道。

“無妨。”常簡子溫和地說,“發生瞭如此之事,居士依然處變而不驚,佩服佩服。”

“多虧仙長指點,不然只怕全城都要被那賊子焚了。”鄀城城主咬牙切齒地說道,“只可恨漆坊被那夥賊人毀了,今年貢品怕是交不上去,只盼商王能明察是非。”

姚遠本來正美滋滋地品嚐著那甘棠之茶,畢竟一道普通的茶水也能解鎖一顆黑星和一顆黃星實在是意外之喜。

——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

聽到城主說漆器鋪子被毀後,姚遠豎起了耳朵。

“戩...我們有機會了!”

仙俠小說相關閱讀More+

那一劍,驚豔萬古

心若無塵

我在崑崙山看大門

紅塵歷

白雲起往事寂

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