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楊戩和孝天犬的生活漸漸平澹了下來。
每天聽聽講道，然後師兄妹們一起悟道，下午再跟著狐狸丁不三兒出去搜刮點物產，偶爾下山接濟一下收養了楊嬋的那家人，生活過得可謂是樸實無華。
結束了一週的講道後，玉鼎真人便不再開課，而是任憑弟子們去自我修行，每七天上山來彙報一下心得即可。
楊戩和姚遠也終於不用再天天上山打卡，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在回洞之前，玉鼎真人讓常真子拿出了兩串貝殼。
“這裡是一‘朋’，你拿去安家。”玉鼎真人澹澹地對楊戩說道，“以後就不要上山來拿財了，你要學會自己掙。”
看到那一串貝殼，楊戩還好，但姚遠眼睛已經直了。
——這就是商朝時期的貨幣啊，多麼具有歷史感的東西！
這一串貝殼足足有5個之多，其中也不全是海貝，而是銅貝、玉貝和海貝皆有，它們混在一起來看，價值應該相差無幾才對。
且不說海貝、石貝和骨貝，就連玉和銅都要打造成玉貝、銅貝的形狀才能買東西，可見貝殼作為貨幣的基礎信用之高。
在這瞬間，姚遠想起了姜子牙那卜卦辭——“青蚨一百二十文，四個點心兩碗酒。”
所謂的青蚨，不就是銅貝嘛！只不過以當時貝殼的購買力，一擔乾柴絕不可能賣120文那麼多，甚至連1文都賣不到。
下山的路上，姚遠不停地要求楊戩把那串貝殼纏到自己脖子上。
“你還小，拿這麼多財有什麼用？先交給我保管幾年，等你長大了就給你。”姚遠苦口婆心地勸道。
對此，楊戩的回應只有一個字：“呸！”
“給我玩玩嘛。”
楊戩吐吐舌頭：“不給，你這財迷狗！”
姚遠不甘心地跳了跳，試圖搶下一兩個來玩玩。
但楊戩把它們高高舉起，一直舉到了自己頭上，堅決不肯把財權交給孝天犬保管。
這兩串貝殼的價值說多不多，但說少也不少，至少在這個年代是很能買些東西的。按照《三年衛盉》的金文計算，一枚貝殼可以購買一畝多（周畝）土地。
不過考慮到商朝的商業比周朝初期要發達一點的關係，貝殼的價值可能要高些。
另外周朝出土青銅器上的金文記載，某個大將出徵滅了一國，周王賞給了他“30朋”作為獎勵，而這名大將也很高興地收下了。
滅國之功尚且用30朋就能打發，可見這一朋的購買力有多大。
見搶奪不成，姚遠眼珠一轉，心生一計。
“戩~~~”他的聲音又柔又輕。
“幹嘛？”楊戩警惕地盯著孝天犬，唯恐他又來搞事。
“你看，這財雖然多，但用一個就少一個，對吧？”他刻意輸出著財富焦慮。
楊戩點頭：“那當然了，財又不會自己生孩子，想要就得自己去掙啊。”
“誰說的？”姚遠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只要你按我說的做，咱麼就能用財生財。”
“騙人！”楊戩壓根不信。
“騙你是小狗。”
“切...本來就是啊。”
見楊戩水潑不進，姚遠便知道，如果不再拿出點乾貨來的話，楊戩是不會同意自己花錢計劃的。
“戩，你聽我說。”他壓低了自己的聲音。
“聽著呢。”
“你知道糧食的市場價，對吧？”他嘿嘿壞笑。
“知道，幹嘛？”見他又開始壞笑，楊戩更加警惕了。
姚遠渾然不覺：“那麼你一定也知道，最貴的糧食和最便宜的糧食是哪幾種，對吧？咱們可以利用這個來耍點手段。”
楊戩眉毛擰成了一團，像極了丁不三兒在過冰河時聽見一聲響都要蹦三蹦的神情。
“糧食還能耍什麼手段？你聽好，現在全天下的糧食都一樣，最貴的是‘黍’，也就是大黃米，又黏又香，還能釀酒，只有貴族才能吃...唔，好久沒有吃過了。”
想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黍，楊戩又是一陣苦惱。
“嗯，黍最貴，然後呢？”
“然後？然後就是玄山的‘禾（水稻）’，不周的粟（小米），陽山的‘祭（青稞）’還有南海的‘櫃（黑黍）’。”楊戩掰著指頭回憶。
姚遠笑了——楊戩所說的和他記憶中的完全一樣。
“那麼‘牟（大麥），‘來（小麥）’和‘菽（豆）’呢？”他問。
楊戩露出了嫌棄的神情：“那些都是‘下糧’，最低等的，一點也不好吃。”
“是嘛？嘿嘿嘿...”姚遠邪魅一笑，狗嘴都快咧到耳根了，“價格呢？一豆黍能換幾豆來？”
“5豆。”楊戩不假思索，“那‘來’難吃得很，什麼味道都沒有，殼又硬，燒成飯也不好吃，脫去殼後也只能做成湖湖，那味道...嘔——”
為了增強自己的說服力，小女孩皺巴著自己的臉，做了一個苦兮兮的表情。
“哦~~那大家都是這麼認為的嗎？”姚遠更高興了。
“當然，不是太窮的話，沒人吃‘牟’和‘來’，‘菽’都比它們好吃些。”
“好！”
孝天犬一錘定音：“改天和師兄弟們一起下山，除了鹽之外，我們就買‘牟’、‘來’和‘菽’。”
楊戩傻了。
“沒必要，孝天犬...”她弱弱地說，“我們還可以賣點皮子掙財。等我可以打鳥了，我們還可以賣羽箭的羽毛...”
“切，你懂什麼？”姚遠大大的狗眼裡面充滿了鄙視，“糧食才是這個年代最好的貨物。人人都不嫌多，而且還是比貝殼更好的硬通貨。”
“可、可是，那東西真的很難吃。”楊戩不幹了，“就算是烤熟，也得拌著肉湯才好吃。”
姚遠懂了：“...你其實就是想吃肉吧？”
“你不想？”楊戩反問。
“...對，我也想。”姚遠乾脆地承認了，“不過啊，我要你買那些可不是光用來自己吃，也要賣的。”
“賣？”楊戩更疑惑了。
“對，賣給人換黍，然後我們再用黍去換牟和來，加工後再去換黍...”姚遠說出了自己的如意算盤。
楊戩的眼神充滿了憐憫。
“孝天犬...你是不是太久沒有吃到油水，所以變笨了啊？都開始說胡話了。我們趕緊回家，我給你一塊肉骨頭...”
姚遠這才明白，原來楊戩根本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
“哼，現在和你講不清楚...反正下次跟著師兄去集市時你給我10幣，我讓你知道，我是怎麼把不值幾個財的‘牟’和‘來’，賣出黍的價格！”
狗子趾高氣揚地翹起了自己的尾巴，顯得自信滿滿。
小姑娘看到狗子那任性的模樣，像個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
“好，我給你一串，不過接下來一年你洗碗。”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