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這次能活著離開,便是困龍昇天,難道還比不過一個傀儡齊王?”

姜太淵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粗獷的臉眉飛色舞,神色之中有著說不出的豪情。

嘖嘖!

嬴無忌忍不住多打量他了一眼,並沒有從他臉上讀到絲毫羞愧之意,反而他的自豪一點都不像作偽。

這個人,是發自內心為自己做的一切事情感到驕傲。

但不得能否認。

你可以說這個人沒有道德,也可以說這個人沒有大義,甚至沒有一絲王者氣度。

可你不能說他的這些招數沒有用。

姜姓本身就是一個被架空的王室,在田氏的屠刀下,姜姓宗室滅絕了大半,但姜太淵卻愣是帶著他們在暝都的齊王宮裡面苟住了。

而且據姜樂清說。

如今的齊王宮,住的可不止姜姓臣民,還有欒、高、國、鮑等一眾家族。

這些雖然都屬於姜姓,但在歷史上彼此之間可是殺得難捨難分,但這些家族,無一例外都被團結在了一起。

能做到這些,屬實是有些不容易了。

別管姜太淵的陰謀有多麼下作,至少也是達到目的了。

若以後還能這麼順風順水,說不定還真能恢復姜姓齊國往日的風光。

也難怪姜太淵這麼自負。

嬴無忌笑了笑:“姜老哥有凌雲之志,老弟我望塵莫及,只是我們黎國地邪,只怕姜老哥凌雲未半而中道崩殂,所以說還是小心一點,畢竟有時候話說的太大,容易閃著舌頭。”

“嘿嘿!”

姜太淵自得一笑:“這個就不用嬴老弟費心了,上次來絳城走得太急,還有很多地方沒好好逛,這次正好來補全遺憾了。”

嬴無忌挑了挑眉,這人上次的確沒有好好逛,冢盤裡面爆了自己的狼人牌,直接強行破開空間逃跑了。

不過……

他眉頭微微皺起,這個人好像很有自信的樣子,絲毫不認為自己會在絳城折戟沉沙。

這究竟是哪裡來的自信?

他的底牌究竟是什麼?

姜太淵搓了搓手:“嬴老弟怎麼說?帶為兄逛逛絳城?”

“逛!”

嬴無忌嘴角露出一絲澹澹的笑容。

姜太淵問道:“先逛哪裡?”

嬴無忌笑道:“第一站,天牢!”

他向旁邊的人使了一個眼色。

一眾侍衛紛紛亮出刀劍,侍衛頭子飛快取出手鍊腳銬,給姜太淵戴得整整齊齊的。

姜太淵:“……”

……

一個時辰以後。

天牢。

姜太淵就穿著一個大褲衩子,一邊喝水一邊罵罵咧咧道:“嬴老弟你也忒不地道了,你老哥我才剛剛準備自封為王,結果當著那麼多百姓,你卡的一下就給我拷上了,以後我姜姓復國還見不見人了?”

嬴無忌眉頭微皺。

現在的姜太淵已經被扒了個乾乾淨淨,身上所有東西都被卸了下來,包括他身上的褲衩子,都是黎國監獄的標配。

謹慎的嬴無忌,甚至把御醫叫過來,扒開他的皮燕子看了看。

所有能藏東西的地方,都被仔仔細細地搜了一遍。

除了從孃胎裡就帶出來的東西,什麼都不剩了。

搜出來的東西都擺在他的面前。

除了幾張趕路的符籙,什麼東西都沒有帶,可以說是兩袖清風而來。

所以。

他打算靠什麼逃跑?

嬴無忌感知很靈敏,很確定現在的姜太淵,只是剛剛突破兵人境,除非他跟自己一樣有複製神通的能力,不然根本不可能掌握神通。

絕地天通之下,只有跑路類的神通才有可能奏效。

可這天下神通就那麼幾種,跑路類的神通也沒有幾個,而且大部分在絕地天通面前都有些無力。

唯一一個明確能掙脫的,只有十三爺的刀噼空間。

這……

嬴無忌笑了笑:“看來姜老哥已經做好必死的準備了,積累這麼多年的財富,居然都留到了你們齊王宮。”

“謹慎當然是要謹慎點的!”

姜太淵嘿嘿一笑:“不過這只是為了以防萬一,我並不認為你們最終會殺了我。怎麼嬴老弟?打算一直拘禁我麼,我們姜齊雖然落魄,卻也是有著諸侯的身份,過些天我們就要簽署盟約,簽署盟約之前,一直把人囚禁著,恐怕面子上不太好看吧!”

嬴無忌微微點了點頭,朝旁邊的獄卒說道:“放開他!”

“是!”

獄卒領命,把姜太淵身上的手鍊腳銬全都解開了。

姜太淵忍不住哈哈大笑,大咧咧地穿上自己的王袍,順便把自己隨身帶的幾張符紙揣進了懷裡。

活動了活動筋骨,笑著說道:“對了!嬴老弟,我與王妹許久未見,老哥斗膽求你放她出來透透氣,正好我們一起逛逛暝都安邑!”

嬴無忌澹澹笑道:“老哥都這麼要求了,我怎麼能拒絕?”

說著,便從玉鐲裡面拿出了一面玻璃鏡,將姜樂清的魂影放了出來。

他並不擔心姜太淵耍什麼手段,因為姜樂清的神魂還在他腦袋裡面封著,鏡子中的不過是投影罷了,除非姜太淵把他殺了,不然不可能將人搶走。

姜樂清驀然被放出來,下意識地朝周圍望了一眼,看到姜太淵的時候,眼神無比複雜。

“王兄,你來了?”

目光之中。

擔憂。

不解。

盡皆有之。

姜太淵卻對她的眼神視如不見,反倒笑嘿嘿地問嬴無忌:“嬴老弟,這便是你坑姬姓聯軍的玻璃鏡啊?我聽說炎國雖然沒出兵,但炎王頂著巨大的財政壓力,畫重金購置了一面。結果轉頭,你們十萬將士人手一面,把他氣夠嗆。

現在玻璃鏡的生意遍佈整個中原,本身就是稀罕物件,現在還是戰略物資。

你們沒少掙吧?”

嬴無忌咂吧咂吧嘴:“掙得也沒有太多,幾百萬兩吧!”

的確是幾百萬兩。

不過這只是從暝都安邑之戰之後兩個多月的資料。

長久來看,總產值還要翻個十倍不止。

因為這玩意本身就能吊打所謂的高質量銅鏡,而且還能相對提升在暝都的戰鬥力,實打實的戰略物資。

再加上嬴無忌的飢餓營銷,一面玻璃鏡就至少大幾百兩銀子。

雖說這樣會減少黎國在暝都的相對優勢,但暝都這個地方,除了再刷出一片安邑這樣的地方,不然整體意義不大,而安邑現在已經落在黎國手中。

易守難攻,不存在被攻陷的可能。

所以相比於保持相對優勢,還不如儘快變現,黎國現在要的是休養生息,需要大量的錢搞基建築城牆。

“真多啊!”

姜太淵有些心馳神往,搓了搓手道:“有沒有興趣資助我們姜齊一點?”

嬴無忌挑了挑眉毛:“怎麼?暝都安邑都資助給你們了,難道姜老哥還不滿足?”

“滿足自然是滿足的!”

姜太淵嘿嘿搓手:“但誰會嫌錢多啊,我們姜齊的百姓以後就是黎國在東面的馬前卒,但卻缺錢缺糧缺軍械,想要讓我們為你們拼命,總得讓過上富裕日子不是?”

嬴無忌來了興趣:“哦?你還想要過富裕日子?”

“可不咋?”

姜太淵理所應當地點了點頭。

嬴無忌嗤笑一聲:“讓你們過上富裕日子,對我有什麼好處?”

姜太淵指著鏡子裡的姜樂清:“我這妹妹人靚條順,送給你當小妾如何?她的肉身已經煉化了詭鏡,若利用得當,能幫你掌控整個天下,你難道不心動麼?”

姜樂清愣了一下,有些震驚道:“王兄?你……”

她倒不是震驚姜太淵把她賣了,因為作為姜齊的公主,她早就做出了為國犧牲的準備。

而是這詭鏡是姜姓王室的重要之物,他們之所以能夠扛住田氏的壓力,跟詭鏡秘術控制的齊國官員密不可分。

但現在,姜太淵卻要把這個底牌送出去?

不過她很快就明白了姜太淵的意思。

嬴無忌自然也明白了,嗤笑了一聲:“若是我沒記錯,令妹的肉身應該還在田氏手中吧?我給你錢,還要幫你救人,你在想屁吃呢?”

“哈哈!還是騙不過嬴老弟。”

姜太淵也不尷尬,大笑了幾聲便跟嬴無忌一起離開了囚牢。

本來想讓嬴無忌當導遊,一起逛逛,但嬴無忌根本就沒有跟他一起逛的興趣。

便自己個兒帶著姜樂清的鏡影,在離嬴無忌不遠的地方熘達,都不能離得太遠,因為離太遠訊號不好,影響投影的質量。

這一逛。

就逛了一個白天。

他好像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就像是一個毫無心事的遊客,就帶著姜樂清在街上瞎逛。

到了傍晚的時候。

又隨嬴無忌一起進了暝都,燒了幾張趕路的符紙,一路趕向了安邑。

看著姜姓臣民有條不紊地搬進城裡,笑得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

安邑城樓。

嬴無忌跟趙寧並肩坐著,看著城中的景象,心中都頗為感慨。

此刻的暝都安邑,正處於黎國軍隊的重重把守之下。

這片地方已經隔絕了暝都的鏡子傳送,想要進城,只能傳送到安邑以外的地方,然後再步行進城,在安邑之外的區域,早已經恢復了暝都的影響,即便有玻璃鏡也會削弱不少戰力,外來勢力很難對這裡造成威脅。

也就是說,這一片沃土近乎完全安全。

而且完全在黎國手中,哪怕姜齊與外人勾結,也很難有所作為。

姜姓臣民,只能算寄居在這裡,能在這裡休養生息,卻也要遵守黎國的統治,給黎國納稅,就連兵器也必須透過單向傳送的法陣,傳送到姜齊在暝都的大本營。

但至少。

有了更大的安身之所,在黎國提供的農耕協助下,即便交了稅收也能囤下屬於自己的糧食。

即便這裡算不得他們的家,也足以讓每個姜姓臣民笑逐顏開。

此刻姜太淵,就像是親下民間體恤百姓的君王,臉上掛著和藹的笑意,對姜姓臣民各種噓寒問暖,看起來愛民如子。

嬴無忌咂吧咂吧嘴:“這個人演起戲來,還真的挺像樣,戲班沒有引進這樣的人才,真的是虧了!”

“的確!”

趙寧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思忖片刻又問道:“無忌啊!你確定你沒有在他身上搜到奇怪的東西?”

嬴無忌篤定到:“對!除了他身上的血脈不太對,應該是用秘法藏匿起了王印,除此之外,真沒別的東西。”

趙寧微微點頭。

王印這個東西的確能夠藏到血脈當中,畢竟這東西是周天子賜予,代表各家在封地法理上的正統性,自然與各家的血脈繫結。

魏韓兩家之所以處處受趙氏掣肘,田氏之所以現在都沒辦法正式取代姜姓,相當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這個。

盟約若是加蓋王印,就相當於兩個國家立下誓言。

在血脈規則最為強勢的時候,違背誓言會有相當嚴重的後果,相當於削弱版本的顓頊血誓。

即便現在牧野碑已經被削弱到了極致,卻也不是隨隨便便就敢違背的。

單方面撕毀盟約,恐怕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不過盟約內容已經擬定好,趙氏佔據主動方,基本不會觸犯盟約,反倒是姜姓處處受到掣肘,所以姜太淵提出王印之後,所有人都預設即便動手也要在加蓋王印之後。

只是……

這王印一直都在傀儡齊王手中。

什麼時候跑到姜太淵手上了?

這次盟約達成之後,田姜兩家恐怕要爆發不小的矛盾了。

趙寧閉目思索:“姜姓雖然元氣大傷,但血脈之威猶在,他們蟄伏了多年,姜太淵對牧野碑也籌劃了多年,不少年輕人都凝聚了高品靈胎。

若能完全收為己用,必將是大黎左右天下局勢的利器。

這般利器,放在姜太淵手中。

恐怕害人害己!”

嬴無忌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剛才看姜姓臣民搬入,他也有這樣的想法,姜姓雖然損失慘重,卻保下了不少年輕人,而且凡是三十歲之前的,身上氣息都是剛剛突破胎蛻境不到一年的樣子。

如果所料不錯的話,都是趕的姜太淵剛剛復甦他們血脈的紅利期。

不得不說相當有規劃。

可以預見,短期內姜姓軍隊的戰鬥力會很勐,的確稱得上利器,放在姜太淵這個神經病手中,不是好事。

但……

他眉頭微皺:“不過我覺得,他應該有一個讓我們不得不放棄殺他的理由。”

“我也覺得!”

趙寧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因為姜太淵的表現實在有些怪。

嬴無忌笑著問道:“若是真有,父王是什麼意思?”

趙寧思忖片刻:“父王的意思是,現在的他也就坐在王位上幫我們扛壓力,最終的決策還是需要我們去做。而我做事太過中正平和,所以……”

她看著嬴無忌,似笑非笑。

嬴無忌咧了咧嘴:“得!又把難題丟給我了。”

趙寧笑著站起身來:“我先回了,你這邊有問題,隨時溝通。”

說罷。

直接離開。

嬴無忌倒是閒著沒事情,一直陪這兄妹待到簽署國書前的最後一天。

中間檢查他們了好幾次,都沒有發現任何異狀。

終於到了黃昏。

該動身離開暝都了。

見姜太淵喜滋滋地回到城樓,笑著衝他招了招手:“姜老哥,準備回吧!”

姜太淵看到他,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飛快垮起個批臉。

不情願地把鏡子上交。

又看向一旁的侍衛和御醫,嘴角抽搐道:“我說嬴老弟,你是不是防備我太過火了?這每天都裸著檢查我不是不能接受,但每次都扒我的皮燕子就有點頂不住了啊!?”

嬴無忌澹澹一笑,絲毫不留情面:“怪就只能怪老哥太討人嫌,為了保證老哥能安安穩穩死在絳城,我這邊可一點懈怠都不能有啊!”

說罷,揮了揮手。

御醫便把姜太淵帶到了小屋當中。

很快。

小屋裡便傳來了姜太淵“哦嘶啊喔”的聲音。

約莫一刻鐘後。

姜太淵一邊穿衣服,一邊對著御醫罵罵咧咧道:“早就說老子沒藏東西,你掏一次也就夠了,還特孃的反覆掏,過糞了啊!”

嬴無忌看了御醫一眼,見御醫點了點頭,心中不由有些好奇。

因為他一直懷疑,姜太淵跟姜姓臣民的接觸,很可能就是他獲得逃跑手段的途徑。

沒想到,他還真一點都沒打算逃。

瞅姜太淵神情泰然的模樣,笑著問道:“姜老哥,你明天難道真的打算嘴遁?”

“不嘴遁又能怎麼樣?”

姜太淵笑嘿嘿道:“這天下誰人不知趙氏的絕地天通乃是天下第一禁制?難道就憑我這微末修為,能逃得掉?”

嬴無忌笑著問道:“哦?你打算怎麼嘴遁?看你這樣子,明天想必已經胸有成竹了,不妨先提前告知我一下,讓我思考一下如何破你的嘴遁大法,不然明天你贏得太輕易,過程不夠刺激就不好玩了。”

“也是!”

姜太淵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好像頗為認同嬴無忌的說法。

他還真就貌似認真地思忖了一會兒,哈哈笑道:“倒也不是不能告訴你,因為即便你想應對之策,對結果的影響也微乎其微,只是全都告訴你吧,明日簽訂國書的時候,又會少一些驚喜。”

嬴無忌眉頭微微一揚:“切!不敢說就別嗶嗶那麼多啊!”

姜太淵嘿嘿搖頭:“還真不是我不敢說,你要真想提前知道,回去不妨問問那楚國女公子,看最近一段時間,楚國那邊都發生了什麼。”

“嗯?”

嬴無忌眉頭微皺,還想問什麼,只是看姜太淵那故作高深的笑容,就知道問了他也不會說,也省得自討沒趣。

搖了搖頭,便跟姜太淵一起出城,離開安邑所在的範圍,掏出鏡子直接回到了現世王宮。

他朝一個方向看去,那裡是王宮招待外賓的地方,規格相當高,姜太淵就在那個地方住,或者說就在那個地方被囚禁。

也不知道這貨明天會拿出什麼樣的嘴遁方案。

轉身離開。

回駙馬府的路上,他將注意力集中到眉心:“姜小妞?”

姜樂清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怎麼了,駙馬爺?”

前些日子。

她一直被囚禁。

每天臉上都掛著悽苦的神情。

這些天跟自家臣民接觸多了,情緒都好像高漲了不少。

可目光當中的悽怨還是沒有消散多少。

就這個眼神。

十分招人疼,又讓人忍不住想要欺負她。

嬴無忌笑著問道:“有一個問題我一直都想問你。”

姜樂清輕嘆:“駙馬爺問便是!”

嬴無忌斟酌片刻:“王印在姜太淵身上,你父王怎麼辦?”

傀儡君王沒有王印了。

那還有什麼當傀儡的必要?

聽到這個問題,姜樂清瞬間就自閉了,氣氛沉默了好一會兒。

過了好一會兒。

她才緩過勁兒來:“其實你早就可以問的。”

嬴無忌咂了咂嘴:“就是看你跟姜姓人相處的時候挺高興,不想壞你的心情。”

姜樂清愣了許久,才幽幽說道:“謝謝!”

【提示】:目標情緒波動值達到100,頂格獲得地階技法《地煞七十二術·攝魂》。

哎?

全都是邪門法術!

嬴無忌還真沒想到,這麼一句話居然能讓她的情緒波動這麼大。

又給她了一會兒反應的時間。

姜樂清才幽幽嘆道:“我父王本來就是一個傀儡,田氏處理很多國事,根本不需要王印,他將王印交給了王兄,倒也不會立刻陷於險地。但明日黎姜盟約一簽,我父王他恐怕……”

嬴無忌不由問道:“為了成全姜太淵,你忍心他送死麼?”

“不送死又能怎麼辦?”

姜樂清聲音隱隱帶著哭腔:“我們姜姓王室近乎滅族,又有誰能把命留下呢?其實從當上這個傀儡君王的時候,我父王就已經做好送死的覺悟了。

我們成全的不是我王兄,而是成全姜姓齊國重立,何樂而不為?

何況。

姜姓正統本來就在王兄那一脈,血早已經流乾了。

若不是王兄當時頂著宗室弟子的身份,又豈能活到現在?”

“行吧!”

嬴無忌輕輕搖頭。

姜樂清忍不住問道:“你真的不能放我王兄一馬麼?”

嬴無忌搖頭:“當然不能!”

姜樂清:“……”

嬴無忌笑著安慰:“不過你也別太過擔心,他那麼自信自己能夠嘴遁,說不定我還真殺不了他。”

姜樂清:“嗯……”

氣氛有些古怪。

至少嬴無忌這麼覺得。

剛才兩人聊天,就像是尋常朋友閒談。

但討論的卻是要不要殺她的堂兄。

屬實是有些無奈了。

馬車裡重歸寂靜。

嬴無忌雖然想旁敲側擊一下,姜太淵到底有什麼底牌,但想了想覺得應該問不出來,索性不要折磨她本來就接近崩潰的情緒了。

很快。

馬車停靠在駙馬府的大門前。

嬴無忌跳了下去,徑直踏入府門。

這幾天白氏族人已經把絳城逛得差不多了,白儀和花朝都回了家,正湊到一個桌上吃飯,婆媳倆吃相都頗為文靜,只有羋星璃在哪胡吃海塞。

倒不是她不講禮儀。

而是整天參悟那些高深的東西,實在太消耗體能。

她飢餓的胃不允許她有太過文靜的吃相。

“無忌!你回來了!”

花朝反應最快,笑著站起身來。

羋星璃朝這邊看了看,塞滿食物的嘴象徵性地朝嬴無忌哼了一聲,就算做打過招呼了,然後就又塞了一個雞腿。

“嘿!?”

嬴無忌也不明白為什麼羋星璃能吃得這麼香,一把就把她扯了起來:“娘!花朝姐!我找她有事兒說。”

說罷。

便扯著她朝書房走去。

羋星璃噎得不輕,喉嚨裡傳來“嗬嗬”的聲音,雖然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但能猜得出來罵得應該非常難聽。

書房中。

羋星璃灌了好幾口茶水,才勉強把嘴裡的食物嚥下去,不滿地白了他一眼:“有什麼話不能等我吃完再說?噎死本公子了!”

嬴無忌從懷裡取出一個手帕,擦了擦她嘴唇上的油漬。

羋星璃嚇了一跳,驚恐地朝窗外望去,發現花朝沒朝這邊看,才微微鬆了一口氣,一臉不解地看向嬴無忌:“你發什麼病?就當著花朝的面偷吃啊?”

不等嬴無忌回答,她就嘻嘻笑道:“不過好刺激,我喜歡!你該不會早就相中我了吧?其實我也早就相中你了,你的顓頊帝血能不能讓我也借一個種?”

嬴無忌:“……”

果然還是不能低估女流氓的威力。

他咧了咧嘴:“別誤會,我對你沒有感覺。”

羋星璃哼了一聲:“那你給我擦嘴?”

嬴無忌賤兮兮一笑:“主要是沒想到女公子這櫻桃小嘴居然這麼著貨,看得我實在歡喜得緊,不由自主就想給你擦一擦。”

“嘶……”

羋星璃戒備地看他了一眼,飛快向後退了幾步,緊緊地閉著嘴巴。

看他正調笑地望著自己,不由心生不忿,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有什麼事情直說吧!”

嬴無忌神色變得有些嚴肅:“最近楚國,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情?”

楚炎交戰。

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本來楚國的意思是趁暝都安邑那邊打起來,姬姓聯軍無暇顧及炎國,多佔一些炎國的便宜,卻不曾想炎國反抗無比激烈,楚國沒有討到絲毫便宜,若是這麼輕易撤兵的話,大國威嚴就沒了。

於是閃擊戰變成了尊嚴戰,楚炎邊境變成了泥潭。

誰都打得很難受。

但誰都不遠主動撤離。

只是除此之外,好像就沒別的了。

羋星璃眉頭揚了揚:“就跟炎國打仗唄,這不是誰都知道的事情麼?”

嬴無忌切了一聲:“你吃我家那麼多東西,就一點真心話也不願跟我說啊!”

“哎?”

羋星璃忍不住有些好奇:“你是從哪聽到的風聲?你都聽說什麼了?”

嬴無忌咧了咧嘴,我要說我什麼都沒有聽說你肯定不信。

這麼說出來有些丟面子。

他傲然一笑:“這天下還有能瞞過我的事情?”

羋星璃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訊息還真靈通,這在我們楚國可是機密。”

嬴無忌撇了撇嘴:“我也只是聽了一個大概,你快點詳細嗦嗦。”

“此事說來話長。”

羋星璃抿了抿嘴:“簡而言之就是這次楚炎大戰,有一股大妖潛入我們楚國境內和軍隊之中,試圖瓦解我們的大後方。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們楚國的顓頊印,附近很多崗哨都有被滲透的痕跡。”

“顓頊印!”

嬴無忌眉頭一跳,心頭頓時有些凝重。

羋星璃撇了撇嘴:“雖然沒有真正威脅到顓頊印,但這次我們的外層防禦被滲透成篩子了,說出去都嫌丟人,所以我們羋姓各家就一邊清除威脅,一邊把這件事情給壓下去。

也因為這個原因,我們楚國很多高手都被限制在了顓頊印附近,導致前線高手數量不足。

不然炎國還真未必能夠抵擋這麼長時間。”

這話倒不是她吹牛。

楚國畢竟是一個大國,別管內部再怎麼內鬥,但底蘊還是有的。

前線丟了面子,短暫放下隔閡,共同出兵的話,小勝炎國幾場戰役還是沒問題的。

嬴無忌皺眉道:“那顓頊印情況如何了?”

羋星璃擺了擺手:“雖然這次動作比較大,也發動了不少次對顓頊印的試探性出手,但基本上沒有造成什麼威脅。”

原來如此。

嬴無忌微微鬆了口氣。

各國顓頊印周圍的防守都很嚴密,還真不是區區幾個大妖能夠撼動的。

羋星璃有些好奇:“哎!話說這個訊息我們壓得很死,你是從哪聽說的?”

嬴無忌目光微凜,低聲吐出了三個字:“姜太淵!”

“是他!?”

羋星璃眼神也變得有些凝重了。

之前她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畢竟不知道哪個顓頊印鬆動以後,還真免不了某些大妖潛入進來,趁著楚炎交戰組織一波攻勢倒也不是特別奇怪。

但這件事跟姜太淵扯上關係,就顯得不是那麼美妙了。

這個人,可是有前科的!

她跟嬴無忌混得久了,自然聽說了一些李採潭的往事。

當時李採潭就是被姜太淵教唆著試圖觸動趙氏看守的顓頊印。

這個人跟妖族絕對有聯絡!

她眉頭緊鎖:“莫非我們楚國的這次,也是姜太淵唆使的?但他最眼饞的地盤是炎國,而且炎國內部的防守更弱,就算真的要唆使妖族進攻顓頊印,難道不應該盯上炎國麼?搞我們楚國,對他有什麼好處?”

嬴無忌也有些不理解,因為姜齊私下裡面聯絡吳國,想要拿的睢州也在吳炎邊界,明顯是要吞炎國地盤,然後虎視齊土的城池。

說一千道一萬,也跟楚國扯不上關係啊!

他指了指腦袋:“姜太淵的這裡有點問題,卻是不能用常理去揣度他,但既然他這樣提了,這件事情肯定就跟他有關係。”

“真是找死!”

羋星璃眼神中閃過一絲厲色,中原各國對於周天子的態度不一,但對於妖族的態度卻是出奇的一致。

無論如何,顓頊印都是不能輕易觸碰的存在。

雖然妖族遠遠突破不了防禦。

但姜太淵這種行為實在是作死。

嬴無忌目光微冷,之前他還在好奇,姜太淵究竟有什麼底牌,沒想到居然跟顓頊印有關。

據白儀所說,現在的妖族根本不是人族所能敵。

想要扛得住。

要麼聯合天人族,要麼開闢一個新的修煉體系。

前者嬴無忌不想選。

後者又遙遙無期。

現在動顓頊印,完全就是拿人族的命運在開玩笑。

姜太淵這次脫困的方法,難道就是拿顓頊印來威脅?

這波忽然在楚國境內出現的大妖,難道就是他所為?

這個人。

可真特麼勇啊!

嬴無忌深吸了一口氣:“這件事事關重大,我先去王宮一趟!”

羋星璃目光凜冽:“帶我一個!”

……

翌日清晨。

重黎殿內外肅穆無比。

外人早已經被清退,包括太監宮女也都被趕到了別處。

禮儀裝飾規格隆重,但卻鮮有人蹤跡,看起來冷冷清清的,無比詭異。

秋日暑氣未散。

嬴無忌穿著長袍,微微有些燥熱,看了一眼太陽,確定時辰差不多了,便攥著捆著木樁的粗繩,狠狠地撞了一下鍾。

“咣!”

青銅鐘的聲響莊嚴雄渾,迴盪在天際,傳到了絳城每個人的耳朵裡。

本來清晨的絳城應當相當熱鬧的,就因為這陣鐘聲安靜了許久。

青銅鐘嗡鳴只剩還未散。

便有一個人影大踏步從宮外走來。

此人身材壯碩,五官粗獷,絡腮鬍長滿了半張臉,看起來無比威勐。

身上則是穿著一襲王袍。

神色肅穆。

體態莊嚴。

周身似真帶著一絲王者之氣,龍行虎步地朝著重黎殿走來。

姜太淵不復往日大大咧咧的模樣,路過嬴無忌的時候,只是衝他微微點了點頭,便直接踏進了重黎殿。

嬴無忌撇了撇嘴,便快步跟了過去。

沒想到這貨還起範了?

也許……今日簽訂盟約,他代表的是姜姓王室的尊嚴?

殿中。

趙暨高坐在王位之上。

下面只有六席座位。

趙寧。

吳丹。

李採潭。

羋星璃。

巫霜序。

還有剛剛落座的嬴無忌。

姜太淵掃了一眼殿中:“黎王,今日你我二王會面,卻連本王的席位都沒有準備,這恐怕不符合黎國的待客之道吧!”

他聲音中,帶著實實在在的怒氣。

趙暨居高臨下地打量他了一眼,目光中凜冽之意閃動:“孤只知齊國明面上的君王乃姜御,實質上的君王為田侯,你是哪個王?”

話音剛落。

殿內便響起一陣嗤笑聲。

發出聲音的正是李採潭,再次看到姜太淵的她,情緒並沒有特別激動,但目光卻森寒得讓人如墜冰窖。

姜太淵卻好像都沒有看到她一般,只是仰頭看著趙暨。

手掌平託,一尊王印的虛影便憑空顯現。

他神色嚴肅:“黎王看我是哪個王?”

趙暨挑了挑眉毛:“居然還真是個王!”

姜太淵瞥了一眼趙暨身旁的曹公公:“那還不趕快看座?”

只可惜,曹公公對他的目光視而不見。

趙暨澹澹笑道:“傀儡之君,一日之王,算不得王,還是站著吧!”

姜太淵:“???”

不過只是沉默了一會兒。

他臉上便又露出了自在的笑容。

轉身看了一眼嬴無忌和羋星璃,神情自在道:“看來貴國駙馬已經將事情告知了黎王,也難怪黎王如此不顧待客之道。不過黎王,盟約之事早已約定好,還請不要被個人情緒左右。”

說罷。

便從懷中取出一面卷軸。

朝天空輕輕一送,卷軸便懸浮在了天空之上。

緩緩開啟,正是黎姜盟約的內容。

主旨便是黎國支援姜姓復國,而姜姓要在某一些事情上,維護黎姜兩國共同的權益。

一樁樁一件件,都儘量照顧著黎國的利益,也是這幾日他跟嬴無忌具體商定出來的細則,其中也包括借道吳國拿下睢城,並與吳國互不侵犯的條約。

完全沒有半分更改。

落款處暫且空白,需要加蓋黎國的王印。

卷軸只在空中懸停了片刻,便送到了趙暨的面前。

趙暨也沒有拖延,直接將璽印蓋上,便將卷軸交給了曹公公。

曹公公託著卷軸走了下來,站定在姜太淵的面前,盯著懸停在他掌心之上的王印虛影,笑眯眯道:“公子淵,掌印吧!”

一時間。

殿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姜太淵身上。

姜太淵只覺如芒在背,若只是這麼下去,加蓋齊國璽印之時,便是他喪命的時候。

但他一點都不慌。

反而抬起頭笑著看向趙暨:“黎王!難不成你真以為,楚國那批大妖是我唆使去的?”

趙暨目光冰冷,昨日他聽嬴無忌講了事情的原委,殺心並不比在座的任何一個人弱。

他微眯著眼,目光猶如冰涼的刮刀,一遍一遍颳著姜太淵的皮肉。

威脅?

他最不接受的就是威脅!

他漠然一笑:“怎麼?你還有話�

�解釋?”

“自然有話要說!”

姜太淵哈哈大笑:“吾既為齊王,便是中原人族之聖者,又怎麼會做出勾結妖族,為禍人族之事?”

李採潭冷哼一聲:“放屁!”

從始至終,她的手都沒有離開過腰間的劍柄。

你沒有為禍人族。

那當初唆使我動黎國顓頊印的人又是誰?

姜太淵卻大笑看向她:“說起來也要感謝這愚蠢婦人,若不是她,我還真沒辦法摸清諸多顓頊印中,鬆動的究竟是哪一個。也不會偷到妖族鬆動顓頊印的法門,就更別提逆推出讓顓頊印重歸穩定的方法了!”

聽到這話。

在場眾人童孔齊齊一縮。

怎麼聽姜太淵的意思,他非但不是勾結妖族的腦癱。

反而是心懷大義,智勇雙全的小機靈鬼了?

感受著眾人震驚與質疑的目光。

姜太淵臉上笑容愈來愈盛,轉過頭看向巫霜序:“師妹替我作證!”

在眾人的注視之下。

巫霜序神色複雜地看了姜太淵一眼,隨後看向趙暨:“陛下!這件事情,姜太淵的確所言非虛。若非他掌握了這個法門,以他的所作所為,根本不可能拜入吾師門下!”

眾人:“……”

他們思維都有些錯亂。

一時間,都想不明白姜太淵是幹什麼的。

姜太淵看了看趙暨略顯遲疑的神情,忍不住哈哈大笑:“黎王!此法門天下只有我一人掌握,憑藉此法門,誰能賜我一死?”

他的笑容無比自信。

因為他篤定,如今的人族王朝,沒人不希望顓頊印重歸穩定。

聽到這話。

李採潭握著劍柄的手陡然握緊,眼神之中也閃過一絲焦急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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