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宮側目。

魏嬪涼涼地來了一句:“昨夜除了你,再沒別的姐妹在乾坤宮,而皇上一夜未睡,今晨直接去上的早朝。”

看眾人的表情,顯然是腦補了十萬字不可描述的內容。

翻雲覆雨,天雷勾動地火,不知天地為何物。

“你不在乾坤宮,你知道得這麼清楚?”

雲皎好奇。

魏嬪一噎:“熙嬪不要轉移話題,先說說你媚上惑主的事兒。雖說侍寢是嬪妃們的本份,但也不能因為爭寵傷了皇上的身子,你可是沒有盡到規勸的責任,纏了皇帝一夜?”

雲皎說沒有的事:“我都說了,皇上沒睡,我睡了。”

眾人顯然沒理解那是什麼樣的場景。

畢竟普通人在九五之尊身邊,都不敢進入深度睡眠,何況是先他一步睡著,瞪著天花板清醒到天亮也是常有的事,就怕不注意胳膊腿壓到皇上。

皇后輕笑一聲:“熙嬪這張嘴是真會說,怪不得能哄得皇上開懷。只是這事傳出去,怕是對皇上的名聲有礙。”

“娘娘不信就取彤冊來。”

“不必,熙嬪既然說了,本宮就相信你。”

上回皇后被同樣的事兒落過一回面子,再不會踩同樣的坑。熙嬪也是個奇怪的人,被召去伴駕不著急侍寢:“乾坤宮是辦正事的地方,嬪妃在那過夜,確有不妥之處,皇上半夜召你過去,你去了也該勸阻告辭才是。”

“臣妾受教了。”

雲皎屈膝。

唉,明明是皇帝叫她過去,最後挨說的卻是她。

當皇帝真好,她也想。

只是轉念回憶起皇帝案前山一樣的摺子,又覺得這活比生產隊的驢還辛勞。

皇后居高臨下地俯視她,慢慢道:

“本宮這回就略施小懲,罰你一個月的俸祿,摘牌子一個月,讓熙嬪記住這回教訓。”

只有在懲罰嬪妃的時候,皇后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比她們高貴。

後宮分三六九等,她是最高等。

再得寵又如何,敢踏足她沒留過夜的地方,隨便立個名目就能懲罰她。

“多謝皇后娘娘。”

“多謝本宮為次,要記住以後不能再像尋常人家一樣纏著皇上不放才好,皇上是天下人的皇帝,熙嬪以後要學的還有很多,”皇后一頓,笑意浮在唇畔:“像蘭嬪這樣就很好,皇上近來事忙,她知道不邀寵,陪完膳就送皇上回去。”

原本因為雲皎被罰而露出兩分笑意的蘭嬪臉一下就垮了下來。

為什麼不留住皇上?是因為不喜歡嗎?

馮嬪側目。

皇后這嘴,怕不是從魏嬪身上借的吧!

勾引成功的她煩,不成功的她也煩。

讓眾人都沒有料到的是,蘭嬪居然起身福了福身:“多謝皇后娘娘,臣妾愚鈍,都是跟皇后娘娘學的呢。”

臣妾沒有,難道娘娘有嗎?

這回六宮都瞳孔地震了。

不愧是草原上縱馬馳騁的女人,蘭嬪是真勇啊!

許貴人抬帕子掩住驚容。

魏嬪卻不意外,蘭嬪她是有作死的資本的。皇后讓嬤嬤去教她規矩,停她的月俸,都是頂格的懲罰了。皇帝看在和克扎部落的友誼份上,對蘭嬪是有保底待遇的,再差不會差到哪裡去。

皇后平了平心氣,將手上的茶盅往桌上一放,涼聲道:

“不過一介妾妃爾,守好你的規矩就是,不必全學本宮,你用不著。”

——同樣地,蘭嬪也沒有沾手宮權的可能。

皇后稱乏,讓眾人散去。

走出建章宮,外面猶如撕扯棉絮一樣地飄蕩著雪花。

鬧劇不僅發生在建章宮,連前朝亦有摺子規勸皇帝不要獨寵熙嬪。

經他們一提,皇帝才想起來,自己許久沒有寵幸別人了。

即使過夜,也是蓋被子睡覺。

談不上獨寵,甚至召雲皎伴駕時,辦正事的次數亦不多,他並非重欲的人。這事放在普通人身上是美德,在帝王身上卻是缺點了——穩固的統治需要穩定的繼承人,只有一個病弱的大皇子,實在令人擔憂,群臣師出有名,理直氣壯地管起了他的私生活。

“龍嗣的事朕自有分寸,年前積下的事情多不勝數,朕沒這個閒心寵幸嬪妃,召熙嬪來不過是陪朕批摺子,”皇帝點了其中一個臣子的名:“年紀不大,越發羅嗦!”

“皇上要為社稷著想。”

皇帝不禁長長嘆氣。

他甚是煩躁,下了朝之後在淑妃處坐了會。

“是臣妾的肚子不爭氣,不過子女緣份的事,實在說不準。不過呢,皇上就比臣妾辛苦許多了,畢竟大家都盼著皇上多子多福,臣妾卻沒這個壓力。”

淑妃溫柔地將問題都歸在自己身上,和皇帝站同一立場的同時,肯定了他承受得更多。

這話說得比皇后有水平太多。

皇帝緊皺的眉舒展開來:

“朕是真盼著和你有個孩子。”

感情其次,淑妃聰慧,生的孩子肯定蠢不了。

不知為何,皇帝在腦海裡想到的人是熙嬪。

一想到她,他腦仁就隱隱作痛。

“臣妾真想能撥轉星辰,讓天立刻黑下來。”

淑妃的柔荑蓋在他的手上。

“淑妃……”

皇帝正要說話,卻發現淑妃的手回到原地,又一次說了同樣的話。

第三次,說的不一樣了,她說:“可惜現在時辰尚早。”

第四次,她什麼也沒說。

皇帝的頭更痛了。

他起身:“朕還有事,你好休息吧,孩子早晚都會有的。”

淑妃一愣,起身時已將眼底的失落收拾得乾乾淨淨:

“是,臣妾恭送皇上。”

皇帝走出延禧宮,揉了揉額側:“你去找找熙嬪在哪兒。”

他吩咐下去的時候沒避著人,延禧宮守門的太監宮女都聽到了。

迎祿應聲:“奴才這就去。”

以前熙嬪還是熙常在的時候,總是待在鹹福宮裡,一癱就是一下午。如今升作嬪位,在後宮裡能給她顏色看看的人不多,她本色盡現,每日在後宮裡溜彎爬樹抓魚,有時怕捱罵還帶上大皇子。

不一會兒,迎祿回來:“啟稟皇上,熙嬪娘娘她在上駟院裡騎馬。”

皇帝嗤笑:“她那匹也叫馬?”

迎祿一臉為難:“娘娘在騎皇上您那匹汗血寶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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