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流西正要去找青嵐觀主辭行,去而復還的和明滿頭大汗地向她跑來。

“師叔,快隨小侄去救命。”

眼看他就要把秦流西撲倒,黑沙手一伸,抵住他往前衝的慣性,咚的一聲悶響,和明跌落在地,又靈活地爬起。

“你師祖說的對,急哄哄的作甚?慢慢說。”

和明擦了一下額上的汗,道:“不能慢啊,再慢就要死人了,還是一屍兩命,您快隨我走吧。”

秦流西斂了笑,道:“怎麼回事?邊走邊說。”

和明就說青嵐觀山下有個莊子,有貴人在那休養,已是懷孕八月,突然就發動了,回城產子不太可能,只能在莊子生產。

這不,對方就請了懂醫的青嵐觀主前去坐鎮,青嵐觀主乃唸對方是婦人,秦流西又在此處,而情況危急,她這個女冠比他一個道長更能助力。

“師祖說那女貴人情況危怠,恐有性命之憂。”和明乾巴巴地說。

秦流西聽了,抓著他的衣領,直接施展縮地成寸,很快就到了那莊子,卻沒想到,還能見到一個老熟人。

那貪酒的已致仕的王老相爺。

王老相爺身邊同樣站著一個頭發花白滿臉愁容和急色的老者,兩人看到憑空出現的秦流西幾人都有些懵。

“呀,是清平觀的不求少觀主。老曹,這下有救了!”王老相爺認出秦流西,頓時激動地搖了搖老友的手臂。

秦流西鼻子靈,看到王老相爺就不認同地道:“您又喝酒了。”

王老相爺微微一僵,頗有幾分尷尬,又聽到身邊的老友輕咳,便道:“小酌而已,現在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先救人。少觀主,這是曹老將軍,也是我的同鄉,你來的時候可是聽過和明小道長說過了?曹老的兒媳婦正在產子,怕是……總之還得勞煩你。”

曹老將軍滿臉愁色,向秦流西拱了拱手。

秦流西說道:“那回頭再說話。”

她來的時候已經聽和明簡單說過一下這產婦的情況,是個寡婦,她的夫婿去年末因剿匪沒了,肚子裡懷的是遺腹子,也是曹家現在唯一的希望。

是的,這曹老將軍同樣是單傳,只得一個兒子,現在兒子沒了,傳宗接代的唯一指望就在兒媳婦的肚子裡。

偏偏這個兒媳婦是個用情至深的人,夫婿沒了,她幾度想跟了去,是家裡人不敢錯眼的盯著才到如今。

可饒是如此,她懷著孩子,也依然不能開懷,便在這近青嵐觀的莊子養著,每日上去聽經,希望能使心緒平靜安然,一直到孕八月,準備回城待產,孩子忽然發動了。

七活八不活。

有這句諺語,而她又發作得突然,一下子就都亂糟糟的,好在早就請了穩婆在身邊陪護著,然後差人去請青嵐觀主這個懂醫的,但那曹林氏,狀況遠比他們想的差。

曹林氏生不出來。

情況極危急。

秦流西沒顧得寒暄,跟著人來到主院,產房外,青嵐觀主在屋廊下站著,眉頭蹙起,看到秦流西時,張了張嘴。

“怎麼?”

青嵐觀主看向後頭跟來的曹老將軍,小聲道:“恐怕不好。”

那曹林氏,沒有求生的渴望。

秦流西心中一沉,臉也跟著沉了下來。

“我進去看看?”秦流西看向曹老將軍。

為怕曹老將軍不明,青嵐觀主便解釋道:“不求她是女冠,醫術精湛,她比貧道更適合。”

曹老將軍聽了,便讓院子的僕婦帶著秦流西進去。

產房裡並不平靜,卻無人敢哭,可那壓抑低沉的氣氛,讓人喘不過氣來。

秦流西一進去,就有僕婦抖著手端著一盆血水出來,險些摔倒在地,被秦流西眼疾手快地扶著了。

“少夫人,少夫人您不能睡,您快醒醒。”有哭聲傳來。

又有一記蒼老的聲音呵斥:“閉嘴!張穩婆,快想想辦法,我曹家重重有謝。”

“大夫,先讓大夫進來。”有婦人驚慌地道:“老夫人,不是老婆子我不想領這賞錢,少夫人不能配合,我有萬般法子也幫不了啊。”

秦流西掀簾走了進去,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讓人胃部洶湧翻滾。

看到有人進來,眾人都驚了一瞬,見是個小道長,那在床尾的穩婆慌慌張張地蓋下薄被遮掩著產婦下體。

“我是女冠,姑娘。”秦流西說了幾個字,就走上前,道:“該幹什麼就做什麼,別發呆。”

她看向產婦,這一看,唇就抿成了一條直線,臉色難看得很。

死氣覆面,她活不長了。

秦流西再往下看,雖有薄被蓋著,但仍能看到那碩大的肚子,然而裡面卻是生機微弱。

忽有一陣陰風吹來。

秦流西騰地看了過去,虛空中,一個鬼差的身影緩緩出現,她眼神凌厲。

鬼差拿著勾魂鎖鏈,看了看手中的勾魂生死薄,是這裡沒錯了。

他抬頭,忽感覺有目光落在身上,循著視線看去,鬼影一抖。

不是,這小煞神怎麼會在這裡?

“大人,您這是?”鬼差遲疑著上前。

“她還有多長時辰?”

鬼差弱弱地道:“一刻鐘。”

這位在,也不知能不能順利勾魂。

秦流西解下腰間的針包,在曹林氏的幾處大穴紮了下去,又拿起產婦的手腕探脈。

雖然懷孕八月,但因為整個孕期鬱結於心,日夜難安,她整個人表面沒什麼,但內裡已是油盡燈枯之象,再有這早產,使得她衰敗更快,就像一朵突然遭遇火燒的花,會迅速枯萎。

秦流西看向穩婆:“宮口開了幾指?一刻鐘之內,能全開嗎?”

“只有三指。”穩婆搖頭,道:“少夫人的氣不穩,只怕不能。”

“你可能直接把孩子拖出來?”

穩婆臉色一白,雙手一抖,跌坐在地。

就連曹老夫人也是嚇得身子一軟,手中的佛珠被她一扯,崩斷在地。

叮叮叮。

斷落在地的佛珠子敲打木板的聲音如催魂聲,讓人膽寒。

“你,你是什麼意思?”曹老夫人慘白著臉看向秦流西。

秦流西垂眸,聲音一如既往的涼薄:“她活不了了,孩子若不用非常方法,也活不了。”

咚。

曹老夫人軟倒在地。<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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