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礦石場時,聞時忍不住問秦流西,剛才她說的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那話是什麼意思。

陸尋也豎起了耳朵。

秦流西淡笑:“六座貞潔牌坊,這貞烈夫人都出在一個村子,是因為風水好麼?還是教養好?聞二公子若生為女子,可願在年紀輕輕,甚至尚未出閣,就願意為那亡夫守一輩子,只為了所謂的節婦之名.”

聞時一愣,他願意嗎?

應該不會吧。

大灃民風開放,支援寡婦或是被休,合離的婦人再嫁,除非是真的一往情深者,否則很多人都會願意再尋新生的。

如果年歲極輕,那就更是了,有更好的日子,誰想孤苦地度過餘生。

“你若願意,但你所在的村族為了不墮這節婦之名並不放你,結果會如何?”秦流西又說了一句。

聞時已經想明白了,道:“那婆子害了人嗎?”

“為了兒子在地底不孤單,她生生餓死了守瞭望門寡的媳婦.”

聞時和陸尋抽了一口涼氣。

“那村子,還不止一個望門寡媳婦,還有許多這樣的所謂節婦等著枯萎而死.”

秦流西看著他們:“如此,你們還覺得那還是盛名在外的烈婦村麼?”

聞時吞了吞口水,道:“所以老婆子是真的遭了厲鬼索命了?”

秦流西往前走去,清冷的聲音從前面傳過來:“自作孽不可活.”

陸尋皺眉,看來這村子是得要仔細查一查。

一行人來到礦石場的那個枯湖邊,偌大的湖,水已全枯,又經過連日下雪,此時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地,已成雪湖。

聞時的臉唰地白了,這枯了還好些,肉眼還能尋摸,但現在白茫茫的一片,怎麼找那屍骨?

“這怎麼找啊?”他哭喪著臉的看著秦流西。

秦流西雙手抱臂,挑眉道:“用你的誠心找.”

聞時:“……”

你絕對是在刁難我,但我不敢反駁。

秦流西看一眼這偌大一片的雪地,對滕昭道:“給他一支引魂香.”

滕昭從揹著的行囊裡翻出香盒,取出一支香,遞給他:“雙手持香,用誠意點香,這香霧會按著你誠意指路.”

聞時滿臉呆滯,太玄乎了!

“不能用火摺子點嗎?”

滕昭板著小臉,道:“何為誠意,就是你至誠的心,你是誠心為對方而來的.”

聞時雙手持著香,嘴裡喃喃有詞:“不知道你是哥兒還是姐兒,小子我對不住了,並不知那是您的墓碑便將它帶走,是我的罪過。

如今為了贖罪,我為您斂骨來了,請您指條明路.”

滕昭嘴角抽動了一下,想說什麼,被秦流西拉住了,搖搖頭。

聞時看引魂香沒有半點反應,心都涼了,看向秦流西他們,那幾人退了幾步,雙手抱臂,一副乾等著的樣子。

就,好氣!

聞時又說了一遍,依然沒反應,使得跟著來的人都面面相覷,直犯嘀咕。

用誠意點香,真是聞所未聞,這真能行嗎?

該不會是大忽悠吧?

聞時看著手中的香沒有半點反應,都快哭了,他咬了咬唇,下了雪湖,先把香放在地上,然後在雪地上磕了三個響頭,心裡默預設錯道歉。

然後才重新拿著香,雙手執著,閉上眼,開始想那墓碑,再想起秦流西他們說過的墓碑主人可能遭遇過的事,心裡有幾分同情和憐惜,生出了一股想要幫助對方重見天日的強烈意願。

噗。

“亮了.”

聞時的貼身小廝勝子驚喜大叫。

眾人都愣住了,竟然真的可以無火點亮香。

聞時也大感意外,他做到了,下意識地看向秦流西。

秦流西道:“去吧.”

聞時心中說不清什麼滋味,站了起來,心想:“我聞時定帶您離開,請您給我指路.”

引魂香的煙霧擺了擺,斜斜地飄向左前方。

聞時見狀,忙向著那邊走了過去,引魂香燃得很快,順著那煙霧一路走,等到香燃盡,他就停了下來,心頭一悸,退後幾步。

“在這邊挖,小心些.”

他自己也拿了一隻鐵楸,也挖了起來,動作十分小心。

先把那厚雪鏟開,露出泥地,他才開始挖,那是塘泥地,很軟,也沒挖多深,就看到了白骨。

聞時嚇了一跳,道:“在這裡.”

眾人也都走了過來,開始清理這邊的泥土,直到那副白骨完全露出來,身材十分嬌小,像是才十四五歲的年紀。

而那白骨的形象很奇怪,雙手往後扭著,雙腿彎曲並在一起,最重要的是,頭顱全是黑氣,一重見天日,黑氣就往外溢。

秦流西甩出一符,把那陰煞之氣打散,蹲下來看了看,道:“看骨齡,是十五歲的姑娘,雙手雙腳應該被束縛沉湖了.”

“那這……”聞時心驚膽戰地看著那頭顱上扎著的黑色針狀物,內心裡莫名生出一股戾氣。

秦流西說道:“以封魂針封七竅,使魂不得出,更不能言語告狀.”

這就是她沒法跟著墓碑到聞府的真相。

聞時忿怒不已:“什麼人這麼陰狠,殺人就算了,還要鎮魂?”

“你們退開.”

秦流西畫了鎮煞除穢符,雙手掐了術訣,口中喃喃有詞:“塵穢消除,九孔受靈……幽魂超度,皆得飛仙.”

她手中的符落在屍骨上無火自燃,緊接著,她又把那些封著七竅的陰煞針給一一拔除,等最後一針拔出,一道陰風嗖地颳了起來,捲起地上的雪花。

眾人下意識地抬手擋了擋,再放下手,紛紛驚叫出聲。

不知何時,他們前方出現了一道虛影,長相嬌媚,明明是十五歲的如花之齡,卻梳著古板的婦人單髻,渾身怨氣。

“五十年了,喬小靈多謝恩公幫我把被囚鎮的魂放出,待我報完仇,我自回來向恩公請罪.”

喬小靈向秦流西行了一禮,轉身欲走。

“慢著.”

秦流西叫住她,道:“光殺他,那村子牌坊依然屹立不倒,以後也還會有像你一樣的人因為所謂的節婦之名而冤死,只有把真相向外面被矇蔽的人告知了,才不會繼續有人步你和其他‘節婦’的後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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