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潘意竟然還認識南宮先生……姐姐,一會兒就讓我去為您撫琴吧!”

“徐姐姐,還有我呢,您不是一直誇我笛子吹得好嘛,就帶上我好不好?”

徐婆惜腦海裡還回響著潘意的吟誦之音,“多情應笑我,笑我如今,辜負春心……”

“這是他寫出來的嗎?”

徐婆惜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以她對潘意的瞭解,他可不是能夠寫出如此佳句的才子,所以,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找人代筆。

想到這裡,徐婆惜苦笑一聲,又想起米芾的親自邀請,一時間滿是辛酸浮心頭,感嘆權勢的無情和霸道。

一番打扮過後,徐婆惜選了幾個姐妹作為樂師,隨她一同前往隔壁的雅閣之中。

守在門口的管事早已經等候多時,見到她這個時候才過來,臉色有些不好看,但又生怕誤了大人們聽曲的閒情逸致,瞪了她一眼,便趕緊讓她去主桌打個招呼。

徐婆惜隱在面紗後的眉眼微微一動,歉然的朝管事福了一禮,頓時讓管事少了一絲躁氣。

“好了,知道你懂事,可這滿屋子的人物一個都不能怠慢,你趕緊去吧,言語恭敬點。”

徐婆惜朱唇微微啟闔,應了一聲“喏”後,當先朝堂首盤膝而坐的米芾走去。

這屋中除了潘意,都是大宋朝有名的學士,見到徐婆惜到來,頂多了瞥一眼,而後繼續論道,並沒有人將注意力一直放在她身上。

等她走到米芾跟前時,米芾才從對潘意的責問中回過神來,看了一眼徐婆惜後,朝她身後的管事吩咐道:“你,對,就是你,快去二樓將此人請來。”

徐婆惜順著米芾手指的地方看去,只見他手中兩張宣紙,其中最上面一張書寫的,赫然就是方才潘意送給她的詞,而下面一張,隱約能夠看到落款。

“雲弈?”徐婆惜繡眉微蹙,再一對比,發現兩張宣紙的筆跡竟然一模一樣。

她偷偷斜了一眼潘意,只見他低著頭一臉的苦澀,便知道了事情原委,找人代筆被發現了。

倒是這個雲弈,徐婆惜還記得那首《摸魚兒》就是他寫的,那可是被米芾等人評了最高分的作品,很有可能會是今晚的魁首之作,沒想到會是同一個人……

二樓雅間。

端王趙佶與身後的高俅和王甫提醒道:“一會兒就指望你們了,千萬別讓本王失望。”

說著,他示意高俅上前開門,卻是被王甫眼疾手快搶了先。

趙佶看了他一眼,滿意的點了點頭,當先走出了雅間。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快速從他眼前跑過,還差點踩到了他的腳。

趙佶見狀大怒,正要開口呵斥,卻被高俅攔了下來:“殿下息怒,此人明面上是金風樓的管事,其實是秦少游的長隨,在仕林頗有幾分聲望。”

“哦?!”

趙佶眉心微蹙,朝那管事背影望去:“他這麼著急跑下樓做什麼?”

高俅搖了搖頭,正要說話的時候,忽然聽到管事的聲音傳來:“敢問可是雲公子當下……打擾了,老夫秦非,乃是奉南宮先生之託,前來邀請公子上樓一敘的。”

“雲公子?”高俅眉心微蹙,腦海裡浮起一道白衣身影來。

可是,還不等他回憶清楚,趙佶已經當先朝三樓走去,沒辦法,他也只能快步跟上。

到得三樓雅閣門口,趙佶客客氣氣的等著人進去通報。

雖然他是王爺,還有可能是未來的儲君,但屋內的這群人可是整個大宋的脊樑骨,沒有這群老學士支撐著,大宋朝的骨架早已經分崩離析,哪怕是他也不敢輕易得罪。

得知趙佶要來拜訪,米芾眉心微蹙,朝黃庭堅幾人使了個眼色後,又讓徐婆惜直接唱曲奏樂。

一時間,雅閣中天籟之聲響起,徐婆惜婉轉悠揚的歌聲開始在金風樓中瀰漫開來。

門外的趙佶臉色一變,早不唱,晚不唱,偏偏自己來的時候唱,這擺明了是不想談正事啊。

只是來都來了,他也不好這個時候退縮,在一個毛腳書童的帶領下,徑直走進了雅閣。

來到米芾跟前,只見米芾閉眼搖頭,脖子跟著徐婆惜的唱腔有節奏的晃動著。

趙佶深吸了一口氣,強忍著心中的不快,朝米芾拱手一禮,而後來到一張矮桌後坐下。

至於高俅和王甫,兩人相視一眼,並沒有多餘的動作,而是各自退到了角落,觀察起這雅閣中眾人的反應。

二人剛剛在門口,與一群書童長隨擠在一起。

門口忽然想起一道委屈巴巴,略帶嬌嗔的聲音來,而且聲量還不小:“……雲哥哥,你怎麼就不信呢,我剛剛躲得可好了,肯定沒有被發現,一定是你啦!”

“我更不可能,況且我又不認識什麼南宮先生,那麼多人裡,我就認識你爹一個人。”

“哼,別說了,肯定是潘意出賣了我們,本宮早就讓你別跟他走太近,準沒好事兒。”

堂首之上,跪坐在米芾身旁聽訓的潘意一臉無辜,抬頭看了一眼米芾,抱怨道:“先生,您聽聽槿兒公主說的,我就說別去叫人了,雲兄不喜歡被人打擾,您可是把我害慘了。”

米芾笑而不語,睜開眼睛看向不遠處的李格非,好奇道:“文叔,你家丫頭跟這位雲小友好像很熟稔啊?”

李格非聽著門外三人的交談聲,無奈的點了點頭,道:“元章兄贖罪,實非是我有意隱瞞,只是這雲賢侄為人內斂,小小年紀已有閒雲野鶴之志,所以……”

米芾沒好氣的說道:“所以你才幫他刻意隱瞞,好吧,感情你也知道他書法了得。”

李格非苦笑一聲,站起身來,拱手應道:“他可不僅僅是書法了得,琴棋書畫,他獨佔兩樣,這書法你已然有所瞭解,他的棋道更是一絕,就連我也只配當個喂棋童子。”

“那算什麼,你給他喂棋不是很正常嗎?”晁補之好笑的插了一句。

而黃庭堅則是想起了兒子黃相提過的那個人,沉聲說道:“無咎,你聽錯了,文叔的意思是說,他是童子,而那雲小友才是喂棋之人。”

“啊?”晁補之聞言一怔,不可思議的看向李格非,他本人也精通棋道,但與李格非比起來,還要差上許多,可如今李格非竟然成了喂棋童子,那自己又算什麼?

李格非尷尬的撓了撓眉心,與他相視一眼,紅著臉道:“實非我有意誇大,我是真的被他餵了棋,還是兩次,而且兩次都是事後我覆盤的時候,才驚然發現的。”

這時,木門被人推開。

雲弈施施然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亦步亦趨的李清照,還有一臉高冷淡漠的趙木槿。

見到堂中唯一站在的李格非,雲弈拱手一禮:“李叔,好久不見!”

李格非苦笑著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堂首盤膝而坐的米芾突然朗聲說道:“來人啊,備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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