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弈放下茶杯,將買來的那副象牙棋子擺到桌面上,拿著一張白布仔細擦拭起棋子來。

秋娘見狀,也坐過來幫忙。

雲弈笑著說道:“妙人兒倪家少女,我想到的是:大言者諸葛一人,可能有更好的下聯,但一時半刻只想到了這個。”

秋娘歪著頭一臉呆萌,她沒有讀過書,不懂得這些門門道道。

但是門外三女卻是一臉的驚訝,倪蔓青更是羞紅了臉,不敢去看李清照,因為她已經輸了。

這個對聯是一個拆字對,上聯“人兒”合成“倪”,“妙”字分開則是“少女”,構思是十分精彩的。

倪蔓青能夠想出這個上聯來,李清照也甚是佩服,她想了三天兩夜,最後只想到了一個“武士心志在止戈”,字是對了,但是意境卻是差了許多。

如今聽聞雲弈這個下聯,李清照心中暗忖,或許這已經是最好的答案了,我不如也。

院子裡,秋娘聽完雲弈的解釋,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可愛表情,“那最後那個詩題呢,俺雖然沒有讀過書,但也知道詩詞有別,怎麼可能讀起來是詩又是詞呢?”

李清照耳廓微微顫動,難不成他連這題也解了?

倪蔓青與趙木槿相視一笑,二人都很樂意看到李清照吃癟,這丫頭贏了她們太多次了。

院子裡,不知情的雲弈莞爾一笑,道:“這第三題反而簡單,我心中有不下十幾首詩詞拿來應對,不過,其中大半都是前人佳作,若說別人沒聽過見過的……也罷,你拿來筆墨……”

秋娘踩著雀躍的小腳步往後堂書房跑去,院外三女愣了愣。

趙木槿笑眯眯的看向李清照以及倪蔓青,揶揄說道:“這下可如何是好,你們二人的賭約,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呦。”

李清照面不改色,倪蔓青雙頰通紅,當時意氣之言,本以為是遊戲之舉,誰曾想竟是給自己挖了個坑……

這時,李清照貝齒輕咬著下唇,故作輕鬆的說道:“就算他解題了又如何,趙明誠可是比他先一步解題呢!”

“哦,德甫竟然解題了?”趙木槿一臉的詫異。

倒是倪蔓青彷彿看穿了李清照的心虛,促狹道:“我承認趙公子才華橫溢,但他若是真的寫下佳作……你倒是背來讓我們聽聽啊。”

李清照一時語塞,其實趙明誠前天拿到詩題後,已經將自己關在家中兩日,至今還沒有腹稿問世,她倒是有現成的詩詞,但畢竟是她寫的,趙木槿和倪蔓青一聽就要露餡。

三女在院門口‘勾心鬥角’之際,院子裡腳步聲響起,想是小丫鬟去而復返了。

趙木槿朝李清照和倪蔓青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而後指了指院子裡,讓二人靜心聆聽。

雲弈略帶磁性的聲音傳來。

“……順著讀的話,是一首詞。”

“秋聲幾陣連飛雁,夢斷隨腸斷。欲將愁怨賦歌詩,疊疊竹梧移影,月遲遲。樓高倚望長離別,葉落寒陰結。冷風留得未殘燈,靜夜幽庭小掩,半窗明。”

院門口,李清照暗自鬆了一口氣,這首詞在她看來不過爾爾,趙明誠應該能夠寫出比他更好的,所以,自己並不算輸……嗯,沒輸就好!

可是,還不等她心中石頭徹底落下,院子裡雲弈放下毛筆,很是隨意的說道:“這就是我能想到最好的解答了,我倒著給你讀一遍,倒著讀就是一首七言詩了。”

“嗯?”

李清照先是一怔,接著繡眉緊蹙,返回車廂中拿出筆墨紙硯,將雲弈那首詞抄錄了下來。

然後,她從最後一個字倒著往回讀。

“明窗半掩小庭幽,夜靜燈殘未得留。

風冷結陰寒落葉,別離長望倚高樓。

遲遲月影移梧竹,疊疊詩歌賦怨愁。

欲將斷腸隨斷夢,雁飛陣陣幾聲秋。”

此時,站在院門口的趙木槿和倪蔓青也聽到了雲弈的朗讀聲,二女相視一眼,都感覺頭皮發麻,怎麼可能有人能夠寫出這麼恰到好處的顛倒詩來。

一般的顛倒詩,指的便是迴文詩,種類很多,而顛倒詩只是迴文詩的一種類別。

類似順著讀是詩,倒著讀也是詩的作品不是沒有,李清照的師公蘇軾就有一首《記夢》。

順讀:

空花落盡酒傾漾,日上山融雪漲江。

紅焙淺甌新火活,龍團小輾鬥晴窗。

倒讀:

窗晴鬥輾小團龍,活火新甌淺焙紅。

江漲雪融山上日,漾傾酒盡落花空。

同樣是顛倒詩中的精品之作,但是,雲弈這首就過分了,人家順著讀是詞,倒著讀是詩,境界上比蘇軾還高了一個層次,而蘇軾是什麼人!

趙木槿忽然對院子裡的雲弈很是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大才之人,才能夠寫出這麼精妙的詩詞來呢?

這時,身後的馬車裡傳來李清照的聲音:“我們回去吧。”

“啊?”

趙木槿本想讓丫鬟去敲門的,好歹認識一番,聞言愣了一下,見到李清照臉色不對,猛然想起她跟倪蔓青的賭約,兩人對賭三日之內誰能破了她們的題,就要嫁給破題之人。

雖然是閨中密友的意氣之舉,但李清照這人有個習慣,輸了就一定要履行賭約,她十七年來未嘗一敗,有這個底氣……只是今日。

倪蔓青看了看趙木槿,又看了看李清照,她知道李清照出題是奔著趙明誠去的,只是趙明誠那傢伙好像不給力,三天了還沒有半點訊息傳來。

眼見李清照一副很受傷的模樣,倪蔓青也不好說什麼,靈機一動,她碰了碰身旁的小蝶,隨意問道:“小蝶,現下什麼時辰了啊?”

小蝶從小跟倪蔓青一起長大,知她心意,抬頭看了一眼天色,俏生生道:“只怕已經未時啦。”

倪蔓青與小蝶相視一笑,然後很是無奈的攤了攤手:“既然已經過了午時,那三日之期已過,賭約作廢,哈哈。”

馬車裡,斜靠著軟榻的李清照雙眸緊閉,豐潤的紅唇微微癟著,她心裡清楚得很,此時還是午時末,嗜賭如命的她怎麼可能會記錯賭約的時辰。

但倪蔓青給她臺階下,她自然也不好開口說什麼,否則……兩人就得同時嫁給院子裡那人了。

她側著頭微微睜開眼睛,透過窗簾看向小院,那嶄新的桃木匾額上寫著蒼勁有力的三個字。

“桃花屋……字倒是好字……咦?”

李清照原本有氣無力的神情猛的一顫,眼睛死死盯住匾額上的落款。

“爹爹怎麼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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