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早呢,正是用午膳的時候,朱高熾卻沒想到,進了宮,正是飯點上,他爹都沒想到留他吃一頓飯。

但朱高熾頗有仁厚之風,也不計較,乖巧地給朱高燨騰位置,道,“爹,兒子就告退了!”

朱棣沒有搭理他,待小兒子走到跟前行禮,他一把拉起了小兒子,“讓爹瞧瞧,瘦了沒有?”

才一天功夫沒見,哪裡就會瘦了。

朱高燨的眼角餘光瞥了他大哥一眼,“爹,兒子想吃大庖廚做的蒸鱔魚,您讓人去說一聲,兒子還沒有用午膳,今日上了一上午的課,嗓子都冒煙了。”

“快,黃儼,泡碗羅漢果茶來,讓大庖廚多做幾個菜,就說四殿下回來了,做道蒸鱔魚,還是要上次的味道。”

黃儼答應一聲,“皇上,奴婢親自去說,怕那些小的們不會傳話,把話給傳漏了。”

“你去吧!”朱棣覺得黃儼很體貼,很會做事。

朱高燨喝了一口茶,道,“爹,大哥又在您跟前說了什麼,您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讓兒子回來?”

朱高燨雖不喜歡用一些陰謀,但他也並不是沉不住氣的人,之所以直接說,是因為眼前這個人是他爹。

這天底下,少有人不算計他爹,哪怕人人算計,朱高燨覺得,他都不能算計,他不想在他爹跟前用任何心眼。

“你第一次提出要出海的時候,你還記得嗎?當時你把三寶從北京叫回來,就是在這裡,你說你要出海,當時爹怎麼說的?”

朱高燨垂下了眼簾,想了想道,“爹,這一趟出海,兒子是一定要去,否則,所有的人都會空手而歸。”

他抬起頭來,看向朱棣,“爹,唯有兒子才知道,哪裡有礦,哪裡沒礦。”

“為何?”朱棣很不高興,“這天底下有什麼比你的性命更重要?再說了,哪裡有礦,你把地圖畫給他們,一天挖不出來挖兩天,兩天挖不出來,一年挖不出來,挖兩年!”

“爹,除了尋找資源,兒子還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兒子還小,將來爹年紀大了,兒子就哪裡都不能去了,只能待在爹的身邊伺候爹,眼下,爹春秋鼎盛,就讓兒子出去看看吧!”

朱高燨幾乎帶了祈求之聲了,朱棣別過臉去,狠著心腸道,“你不必說了,無論如何,爹都不會同意。你弄出軍艦來,固然很了不得,但你要知道,海盜並不是海上最危險的,比海盜更加可怕的是風浪,你不知道它什麼時候來,更不知道它會在哪裡出現?”

“爹,兒子走的航線是一條非常安全的航線,後世人走了數百年。再說了生死有命,若兒子註定活不了,哪怕待在家裡,也有可能得重病,無藥可治!”

“住口!”朱棣難得發怒,他騰地起身,走到了窗邊,忍了好久,終於忍不住了,厲聲道,“朕平日對你真是太過縱容了,你在朕面前,竟然出口不遜!”

朱高燨轉過身,朝著他爹跪了下來,“爹,兒子不孝,惹爹生氣了,但兒子有兒子要做的事,就如同爹,爹也有爹這一生要做的事,爹的歷史使命是為我大明奠定下堅實的基礎,讓大明這艘鋼鐵打造的戰艦,能夠乘風破浪,行最遠的路。”

“你不必說了,朕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你出海,你要出海,讓你二哥去!”

朱高燨跪在地上,雙手撐地,雖然不說話,但態度卻非常固執。

他若是不去,那些賣地打算隨著他一起出海的豪紳們會如何想?如此一來,他將失信於人,將來,他如何帶動大明的工業發展?還會有誰站在他的身後支援他?

固然,他還是有很多辦法讓人取信於他,但他從來不是一個輕易改變計劃的人,縱然知道,想要他爹答應他遠航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可他依然要堅持。

這天底下,在父母與子女的戰爭中,從來沒有父母會贏得了子女。

朱棣也意識到了他小兒子的堅持,氣得頭頂冒煙,冷哼一聲,轉身就出了偏殿,似乎一眼都不想再看到朱高燨。

黃儼急得不得了,跟著朱棣小跑了兩步,又不忍心丟下朱高燨,回來朱高燨身邊,低聲勸道,“殿下,皇上也是為了您好啊!”

“不許搭理他,朕沒想為他好。朕今日才知道,朕是養了一頭白眼狼。”朱棣氣哼哼地道。

黃儼見朱高燨油鹽不進,也是急得一跺腳,轉身又跟著朱棣往外跑,他攆上朱棣後,扶著朱棣的胳膊,賠笑問道,“皇上,是去皇后娘娘那兒嗎?”

朱棣朝坤寧宮走的腳步停了下來,想到,若是去了皇后那兒,要如何跟皇后說,說是老四要出海,徐氏豈不是要急死了?

“去西宮!”

這是不打算去後宮見哪個妃嬪了!

黃儼心裡有了數,朝小太監一瞥眼,小太監忙飛一般地去了,等朱棣到了西宮,熱水熱茶都備好了,朱棣也不沐浴,就坐在燈下,找了本書看。

他兩眼發直,根本看不進去,過了約有一盞茶的功夫,問道,“那小混蛋還跪著?”

黃儼又朝外看了一眼,小太監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黃儼笑著遞上了一盞茶,道,“四殿下一向最為孝順,又守禮,皇上沒叫起,四殿下怎麼會起呢?”

朱棣有些不自在了,端起茶,喝了一口,嫌燙,又嫌茶葉不新鮮,“那些狗東西們,不會是把好茶留著自己喝,把次等茶進給朕吧?”

黃儼覺得這差事不太好做了,昨日還說今年的六安茶不錯,應是雨水豐沛的緣故,讓給四殿下送一點去,才過了一夜,茶就變成次等的了?

還有茶水,平日裡也是這個溫度,說來說去,還是皇上心疼四殿下了。

黃儼忙不迭地給朱棣換了一盞茶,很慎重地道,“皇上,聽說四殿下回來後,就每日都在給學生們講課,四殿下習慣站著授課,才回來的馬車上,四殿下還揉腿了呢,奴婢說給四殿下揉,四殿下說奴婢是服侍皇上的,不肯讓奴婢伺候。”

朱棣瞪了黃儼一眼,“還不去傳太醫給他看看,小小年紀,若是落下病根了,誰幫他遭罪?”

黃儼“哎”了一聲,如釋重負,往外走,才到了門口,朱棣道,“別說是朕吩咐的,就說是皇后吩咐的。”

“奴婢遵旨!”

黃儼出了大殿,腳步加快了,一面吩咐小太監去請太醫,他自己先到了西宮,扶著朱高燨起身,偷偷地把這事說給朱高燨聽,“奴婢想著四殿下必定是我日日站著,腿腳難受,就把這事兒跟皇后娘娘說了,皇后娘娘命奴婢請太醫來給殿下看看!“

誰喜歡跪著呢?既然他爹都不想讓他跪,朱高燨自然是就坡下驢了,也避免鬧得他爹心裡不安。

太醫院聽說朱高燨的腿不舒服,很重視,安排了正骨很有經驗的太醫前來診治,一會兒要摸腿,一會兒要把脈,朱高燨不耐煩,“隨便開貼活血化瘀的膏藥,貼一下就行了。”

那太醫哪裡敢,朱高燨沒辦法,只好道,“站時間長了,腿有點傷力,沒什麼大毛病。”

說著,他起身走了兩步給這太醫看,又伸了伸腿,那太醫見他腿的確好好的,這才沒有堅持。

這樣一來,就耽誤了小半個時辰,等太醫配藥去了,朱高燨抬腳就朝西宮走,黃儼跟在後面。

等到了西宮門口,朱高燨道,“你進去看看,就說我還沒有用膳,餓得肚子疼,看我爹怎麼說?”

黃儼忙去給皇上傳話,進了西宮,儘量不出聲地進了偏殿,打算將服侍的太監換下去,誰知一到門口,朱棣就看到了,問道,“老四的腿如何了?”

“回皇上的話,沒有大礙,這會兒太醫正在給殿下配藥,一會兒會來給皇上回話。”

“嗯!”朱棣便不再問了,看似放心了。

黃儼卻湊近了,道,“皇上,殿下到這會兒還沒有用膳呢,才說餓得肚子都疼了。”

朱棣勐然驚了,想起兒子是餓著肚子進宮的,他自己四十多歲的人了,餓上一兩頓是沒什麼,可兒子長身體的時候呢。

可一想到這臭小子氣得他肝疼,朱棣就滿肚子都是氣,“餓他一頓,讓他知道好歹!”

黃儼卻是知道皇上這說的是氣話,賠笑道,“皇上,這滿天下是再也找不出比四殿下更有出息的了,這天下,也沒有別的人比皇上有福氣,養這樣的兒子。奴婢只聽說賣爺孃田的兒子,還從來沒有見過幫爺孃掙家業的兒子呢。”

他見朱棣的眉眼鬆快起來,接著道,“皇上就算要餓殿下,那也要讓殿下把肚子填飽了再餓一頓兩頓啊!”

朱棣不由得想到老四跟他說過的“萬年一夢”,夢裡,老大繼承了皇位,竟然要將他好不容易遷到北京的京師遷回應天府,想到“蟋蟀皇帝”,想到老四明明知道自己被立為了太子,卻依然堅持要出海,要為大明掙上一份家業,他的心也忍不住跟著柔軟起來,鼻頭有些發酸,道,“讓四殿下進來吧!”

朱高燨走了進來,看到父親站在窗前的背影,同樣也是鼻頭一酸,多少年了,他又一次體會到了兒行千里母擔憂的那份沉重。

前世,當年他去上大學,父親送他到了學校,離開的時候一步三回頭。

那時候,國家正強盛,歲月正好,他只是要獨自在學校裡度過小半年時光而已,父親走出了很遠,他站在原地,想哭,實在是不好意思落眼淚。

父親扭頭跑回來,氣喘吁吁,將除了路費之後多餘的兩塊錢塞給他,“爸從鎮上回去就不坐車了,留給你,沒錢了就跟家裡說。”

那一刻,他的眼淚嘩啦就流下來了,不管不顧,哭得像個孩子一樣。

這一刻,朱高燨的鼻子一酸,眼淚也同樣差點就流出來了,他抬起頭來,看著頭頂的承塵,好容易才將眼中的淚意逼回去。

“站在門口做什麼?”

朱高燨跨過了高高的門檻,走上前來,在他爹面前跪下來,“爹,兒子向爹賠罪!”

“賠罪?賠什麼罪?你知道你錯在哪兒了?”朱棣轉過身來,看在兒子的後背和後腦勺,忍住了將兒子攙扶起來的衝動,眼不見心不煩,走到一邊去,背對著兒子,不想看他。

“兒子不孝,讓爹擔憂了!”朱高燨低著頭,聲音也顯得悶悶的,“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唯恐遲遲歸。兒子知道爹是在擔心兒子,兒子卻不能改變自己的主意,兒子不孝!”

朱棣真是不知道該為兒子堅持理念的精神高興,還是該為他這般固執而生氣了。

“你可知道你的身份?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你還記得當初你弄出了腳踏車,爹看到夏原吉騎車,爹也想騎一把,你是怎麼跟爹說的?”

朱高燨抬起頭來,鼓起勇氣,“爹,國不可一日無君,且爹從來沒有騎過腳踏車,若是摔出個三長兩短,兒子看到了豈不心疼?可眼下國家有爹,爹春秋鼎盛,有爹在家裡坐鎮,兒子在外頭會很心安。爹,這樣的機會不會有很多,兒子求爹成全,讓兒子出去外面看一看。”

“難道,在那個夢裡,你不曾出去看過?”

“在那個夢裡,兒子去過很多地方,可幾百年後的世界,和眼前這個世界完全不同。兒子知道航線,兒子也知道哪裡會有礦產,兒子去了,事半功倍。爹,為了大明,為了祖宗的江山,讓兒子去一趟吧!”

“海上的風浪可不長眼睛,你若是去了,爹恐怕會無一日心安,你娘也是,即便如此,你也依然堅持?”

朱高燨就不敢多說什麼了,但他非常堅持,跪在地上不說要,也不說不要,其意思很明顯,無論如何,他都要出海,只不過,他不敢明目張膽地如此不孝。

朱棣也知道自己問出這句話,是在逼問兒子,一旦這話傳出去了,兒子的名聲也可以不要了,若是被他那個好大哥利用一下,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他嘆了一口氣,問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爹,攻打安南,其實兒子也很想親自去,還有日本,兒子也想親自看日本被轟滅,但戰場之上,不管做多充足的準備,都有刀槍不長眼的時候,兒子怕爹孃擔憂,想都沒有想過這件事。”

他低著頭道,“這一次遠洋,若非不得已,兒子也不想出去。可兒子要是不出去,不管換誰帶隊,效果都不好,兒子不想等了。當初,兒子說過,要在五年之內,用火車將爹的鐵騎運到北元的地盤上,要讓爹幫兒子將北元攆到天盡頭去。”

將來,他爹就是唯一一個打到天盡頭的帝王。

朱棣的豪情壯志被朱高燨喚醒了,那一抹唯獨為他的小兒子留的柔情,暫時被壓制了下去,他走過來,挽起兒子的胳膊,道,“你是我的種,你有堅定的意念,做出了決定就不會輕易改變,你將來一定會是一個好皇帝。“

“這是我大明百姓的福氣!”朱棣這兩句話說的時候聲音都壓得很低,他看著朱高燨越來越紅的眼睛,繼續道,“看在我大明百姓的份上,願老天爺會保佑我兒!”

“爹!”朱高燨這一次沒有忍住眼淚,他將頭抵在朱棣的肩上,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朱棣也紅了眼圈,捏著兒子略有些瘦削的肩膀,“你別高興得太早,也別感激得太早。你要到明年開年才會起航,也許那時候,爹會改變主意了。”

果然,朱高燨那點少年容易感動的情懷被他爹一句話就戳得煙消雲散了,他有著濃重的鼻音,“爹,您不是說兒子像您,做出了決定就不會輕易改變,天子之言,一言九鼎,爹說出的話,怎麼會輕易改變呢?”

“爹雖然是天子,可在我兒面前,天子也是個爹!”朱棣嘆了一口氣道,“好了,起來吧,早就過了用膳時間,爹的肚子也餓了!”

這頓飯吃得不是那麼開心,在此之前,朱高燨知道他爹不會輕易放他出海,他心裡日日盤算的是,如何讓爹同意,而眼下,他爹好不容易答應了,朱高燨心頭那堅定的意志開始動搖,他突然發現,他其實捨不得離開他爹。

下午給學生們上完課後,朱高燨又回了宮,他嫌坐馬車慢,騎馬天又冷,便把他爹的座駕借過來,一直到年底,都是早出晚歸,晚上陪他爹用完晚膳後,就陪他爹住在西宮。

十月中旬,朱能將大明的水軍全部都抽調出來,進行獨立編制,成立了大明海軍,又從中抽調出了五千人,開始上軍艦訓練,拜訪附近的小島,不時地圍著日本轉圈。

李禔便是在這樣一個金桂飄香的季節裡,進了應天府。

他這一路上,用了比從前多了一倍的時間才來到了大明的京師。大明的柏油路和水泥路簡直是在仙境裡才會有的路,哪怕是下雨天也不會有半點泥濘。

大明人叫這樣的路為馬路,有人也叫馳道,還有人說叫公路,因為是朝廷花錢修的路,是公共用的,所以才叫公路。

馬路從城鎮穿過。

從前,每到了晚上,城門都會關上,可這一次,李禔等人在城鎮裡過夜的時候發現,哪怕是到了半夜,城門都不會被關上,宵禁,這個從古至今就有的慣例,竟然從大明人的生活裡消失了。

李禔讓人問過了,說是應天府都沒了宵禁。

李禔進了應天府,便先去鴻臚寺報到,負責接待的官員問道,“不知大人是住我鴻臚寺的客院,還是住應天府的酒樓?”

這也是李禔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以往,只要他進了大明的境內,便會有官員負責接待,從地方一路到應天府,住驛站不要錢,但現在,很奇怪的事,他們住驛站居然說要收費了。

“不知這有什麼區別?”

這官員似乎還有點不好意思,說話也顯得底氣不足,“朝廷立了新規矩,不管是什麼客人前來,除非是應我大明皇帝邀請前來的客人,鴻臚寺才會免費接待,其餘的,我鴻臚寺也不是說不接待,但所有花費都由你們自己承擔。”

李禔朝李詹看了一眼,李詹也覺得不可思議,“這是新規矩吧?”

這位官員點點頭,“這是新規矩,也請諸位諒解,我大明朝廷官員所花費的一分一毫,一線一粒都是大明百姓在負擔,我大明皇帝不允許朝廷用百姓的血汗錢做與百姓無關的事,所以,才立下了這樣一個規矩。”

原先所有的外國留學生都是朝廷供養,自從上次,四殿下為留學生的事發了火之後,朝廷便立下了這個規矩,這也是好事。

省得有些國家的使臣,在大明一住就是年吧,吃和住不要錢啊?

“那不知我們一行三千一百人,住十天的話,一共要花多少銀子?”李詹道。

這官員一聽,倒抽了一口涼氣,真是慶幸外國使節來訪,若非正式的國事訪問,所有人在大明的消費都要自己買單。

聽說這是四殿下交代下來的。

不得不說,四殿下真是個時時處處都把大明和老百姓放在心上的人。

“這要算,況且,你們三千一百人,鴻臚寺也難住得下啊。”官員心裡罵著娘,臉上還不得不掛著職業性的笑容,要體現出上邦大國的雍容。

到了傍晚,李禔這邊讓人幫他將要上給皇上的表遞給鴻臚寺卿景清,再一次和以往不一樣的是,景清居然沒有為他設宴。

李禔等了好久,沒有等到景清宴請他的訊息,只好帶了隨從,和李詹他們一起出了鴻臚寺的大門,在街上逛一逛。

滿大街都是騎著腳踏車的青年,好像沒有腳踏車,就不是權貴子弟一樣。李禔看到三五成群,騎著腳踏車穿過街市的人,心裡說不羨慕都是騙人的。

李禔等人在同福酒樓要了一個雅間,選單被遞上來,上面有很多李禔聽都沒有聽說過的菜品。

想當年,他在應天府也待過一段不短的時間,李禔對應天府還是很熟悉,他可以篤定,這些菜品都是新加上的,問道,“紅燒辣子雞,這是什麼菜?”

“客官,您是從外地來的吧?這辣子是我們應天府的特產,整個大明,不管是哪裡的辣子,都是從我們應天府傳過去的。您要不,嚐個鮮兒?“

如今流行,紅薯是北京的特產,整個大明,不管哪裡的紅薯,都是從北京傳過去的。

應天府也不服輸,就出了辣子這個特產。

李禔等人不知道辣子是什麼,要了辣子雞,水煮肉片,水煮魚片,麻婆豆腐,凡是加了辣椒的菜,都要了一盤,再要了一盆粉蒸紅薯,他們要好好嘗一嘗大明新發現的食材。

不一會兒,菜上來了,整個雅間都瀰漫著濃郁的辣味兒,這是李禔等人從未品嚐過的味道,一時間,鼻子受了刺激,忍不住打起了噴嚏。

“這,這是辣椒?”李禔指著菜裡紅彤彤的,不曾見過的食材,問道。

“正是,客官,您慢慢品嚐,要是好吃,以後多過來吃。”店小二彎腰賠笑,非常殷勤,“這幾樣菜,都是從宮裡傳出來的做法,聽說是咱們四殿下發明的,好吃得不得了!”

李禔左手捏了衣袖,右手捏著快子,加了一快子辣椒正要吃,店小二攔住了,笑道,“客官,您第一次吃辣子,還是別直接吃,怕辣得受不了,您先嚐一下雞塊。”

李禔忙放下了辣子,夾起了一塊雞肉,放到嘴裡,一股很奇特的辣味頓時瀰漫口腔,刺激得他口水直流,連忙大嚼了幾口雞肉,滑膩的肉質,微辣的味道,在這寒冷的天氣裡,他渾身的細胞似乎都跟著味蕾甦醒,簡直是從未吃過的美味。

李禔連吃了好幾口辣子雞,讚不絕口。

店小二見此,也放心了,笑著道,“客官們慢慢吃,有什麼需要,就傳小的們來伺候。”

每一次有客人第一次品嚐辣子,店小二們都要指點一番,這源於曾經有個客人,迫不及待就直接吃了一口辣子,辣得蹦起來,不小心把後面一桌的火鍋給撞翻在地了。

空氣裡瀰漫著一股含著辣味的味道,從門縫裡鑽進來,鑽入人的鼻端,讓人忍不住想流口水。

“來,喝,喝,喝!”

外面有人大聲吆喝著喝酒,李禔也覺得這樣的菜,要是不用來下酒,簡直是浪費啊,他也讓李詹出去讓店小二上酒。

李詹回來的時候,低聲對李禔道,“王世子殿下,臣遇到了日本的世阿彌大人,對臣十分友好。臣趁機提了對馬島宗貞茂俘虜我國人不歸還的事,世阿彌大人居然說一定將這件事上報足利將軍,必然會歸還所有的朝鮮人。”

李禔也很震驚,為這件事,他父親李芳遠已經自建文三年開始,四次派人前往日本,要求對馬島歸還被倭寇俘虜的朝鮮人,卻一直沒有任何進展。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禔暫時也不知道日本這又是怎麼回事,他問道,“可還有別的事?”

正在這時,店小二進來送酒了,李詹便將暫時要說的話嚥下去,等店小二走了,他才低聲道,“世阿彌大人說要拜訪王世子殿下,一起商談要事。”

“有什麼要事?”李禔不覺得,除了這件事,朝鮮國與日本國能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了?

這其中必然有自己不知道的事。

李禔沉吟片刻道,“你怎麼說?”

李詹道,“臣略想了想,日本國對我朝鮮國素來傲慢,這次突然如此殷勤,其中必有古怪。我們初來乍到,大明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想必其中有我們不知道的事,不若先等待幾天,將事情瞭解清楚了,再做決定。”

李禔也覺得甚好,他道,“日本國的事,不是我們這一次前來的大事。之前,父王讓我前來,為的是拜見大明皇帝陛下,但我想,除了要見大明皇帝陛下外,最重要的還是要拜見四皇子殿下。”

從進入山海關一直到應天府,他們一路聽得最多的還是四皇子殿下,也知道,大明能有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得益於四皇子殿下。

若論起年齡,四皇子殿下今年也只有十六七歲吧?

這真是神人一般的存在。

李詹早已經對四皇子殿下的名號如雷貫耳,他也是這麼想的,“臣聽說四皇子殿下一向都是在大明帝國學院,臣明日向四皇子殿下遞拜帖,待大明皇帝召見我等之後,我們再想辦法去拜訪?“

遇到世阿彌的事,並沒有影響李禔等人的胃口,商量好之後,李禔等人推杯換盞又吃喝起來了,這辣味恰到好處,再配上美酒,令李禔等人遠道而來的疲憊一掃而光,簡直是令人流連忘返。

次日,李禔在鴻臚寺等朱棣的召見,李詹瞧這架勢,覺得大明皇帝和洪武時期以及建文時期的做事風格完全不同,一時半刻,估摸著是很難被召見,便先去大明帝國學院打探訊息。

到了傍晚,朱高燨開著車從大明帝國學院出來,李詹正好在一旁看到了。

車是敞篷車,從門內出來的時候,車速比較慢,李詹從朱高燨的正臉,看到了他的側臉,而最令他震驚的還是朱高燨這輛敞篷車。

車開上正路的時候,敞篷緩緩地升起,將人罩得嚴嚴實實,若非李詹等在門口,他還真不容易把朱高燨看得如此真切。

“這位老丈,敢問方才過去的是四皇子殿下嗎?”李詹問大明帝國學院守門的老頭。

“正是我院院長!”老丈說話的時候,底氣十足,與有榮焉。

“老丈,我是朝鮮國的使臣,若是想見四皇子殿下,不知怎麼才能見到?”

老丈搖搖頭,“四殿下很忙,一時半刻怕是很難看到。再說了,接待使臣是朝廷的事,我們學院乃是學術科研機構,此等庶務,院長哪有時間處理?你們還是找鴻臚寺去吧!”

李詹眼見老丈要進去,忙攔住了道,“老丈,在下初來乍到,有個問題想請教一下,聽說,大明的這些路啊、車啊之類的,都是出自大明帝國學院,這是真的嗎?”

“什麼真的煮的?這是千真萬確的事!”老丈一聽急了,“我大明帝國學院為大明建下了多少功業?什麼路啊,車,告訴你,是機械、電子。剛才我們院長開出去的那車,你看到了,知道是啥車嗎?”

李詹茫然地搖搖頭,恰到好處地表達著不恥下問的態度。

“是汽車!”老丈驕傲得如同這車是開在自己的手裡,“那是我大明帝國學院研製出來的汽車,已經量產了,二十萬兩一臺,這可不是有錢就能買到,要透過政審,首先必須是我大明的人,其次祖上三輩都要被審查,有沒有作奸犯科,通敵賣國的桉底,思想端正,愛國愛民之人方可有資格購買。”

“這,二十萬兩一臺,是不是太貴了?”

“貴啥?你當我大明有錢人不多?聽說預定的人可多了,提車的日子都排到明年這個時候了。”老丈說完,看時間不早了,一搖一晃地進了大門,將大門關得嚴嚴實實。

李詹心頭震驚不已,他從北京來,是親眼看到了大明的拖拉機,路上運糧用的是拖拉機,地裡耕田用的是拖拉機,那速度真是老快了,一畝地三兩下就翻了個遍。

只是,一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這汽車怎麼動起來的?

回到了鴻臚寺,果不其然,大明皇帝並沒有召見李禔,這就讓人比較焦慮了。

“明日,我想辦法去見一見景大人,問一問,皇帝陛下什麼時候能夠召見我等。”李禔必須得自己出面了,他已經意識到一點,他們要把態度放得更低,“想我朝鮮國一向為大明馬首是瞻,從未有違逆之處,大明皇帝應當對我朝鮮國並無不滿之處。”

李詹認同,他將今日在大明帝國學院看到的事說給李禔聽,“那種車,不需要馬拉,速度還很快,很像傳說中的神器,像是用法力操縱。原本臣想著能不能買一臺回朝鮮,但聽人說,二十萬兩一臺,買的人必須是大明人。”

李禔道,“既然是神器,必然不會賣給大明之外的人,且即便我們買回去,未必就能使用。”

只是,大明怎麼會有神器了呢?

李禔和李詹都覺得百思不得其解,河侖沉思片刻道,“難道說這世上真的有仙人?大明的四皇子殿下得道成仙了?”

有句話不是叫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嗎?眼下唯有用四皇子殿下得道成仙這件事才能解釋清楚,四皇子殿下得到了仙界的法術,這才會帶領大明的百姓將大明一步步打造成仙境。

想到這裡,李禔等人不由得急了,他略有些焦慮地道,“明天我就去求見景大人,無論如何一定要讓大明的皇上看到我朝鮮國的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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