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等人在船艙裡,透過明亮的玻璃,看著那幾座無人小島,甲板上傳來了主炮轟鳴的聲音,不一會兒便看到炮彈落在了小島上,一陣火光沖天,大海上掀起了一片巨浪,朝朝鮮方向狠狠地拍打過去。

“這是我大明戰艦的威力!”朱棣揹著手,笑盈盈地道。

臣子們均是一片恭維之聲,每個人的眼底都難免閃過一道忌憚之心,軍艦平穩地行駛在海面上,出了渤海灣,在平城方向轉了彎,朝著南面駛去。

開城乃是朝鮮的京城,於朝鮮半島的中西部,距離江華灣約有二十公里。這裡曾是高麗國的都城,松嶽山上松林茂密,又被稱為松都。

洪武二十一年,高麗將領李成桂發動兵變,背元投明,經幾度廢立,自掌大權,改國號朝鮮。

最初,朝鮮國王定都於開城,過了兩年,又挪到了漢城,五年後,太宗李芳遠又回到了開城。

這一天,他聽到了轟隆隆的爆炸聲,身在宮中的李芳遠正與大臣討論國事,以為地震了,他驚得跳起來,朝門外跑去。

一共三發炮彈,同時落在離朝鮮半島附近的無人小島上,掀起了沖天的巨浪,巨大的爆炸聲將沿岸附近的人嚇得跪地拜天,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當地官員開城府參軍在衙門裡跪了很久,沒有再聽到動靜之後,跑了出來,快馬加鞭趕到了海岸邊上,遠遠看到了一艘灰藍色的龐然大物,行駛在海面上。

金龍旗上偌大的一個“明”迎風招展,其後緊跟著兩艘稍微小一點的龐然大物,正乘風破浪。

似乎是為了給朝鮮的官民們一個答覆,就在這時,從這龐然大物上,飛出了一道黑線,目標直指向不遠處的小島,緊接著,又是沖天而起的火光,轟烈聲從遠處傳來,翻天的巨浪似直撲面門。

這參軍的兩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等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都能聞到一股尿騷味兒。

這……這是什麼?

等浪頭去了,昔日如同座標一樣矗立在西南方向的小島哪裡還有蹤影?

待那龐然大物漸漸地遠去了,參軍這才被隨從扶起來,他顧不上褲襠還是溼漉漉的,吩咐道,“備馬,快點,備馬,我要上報驪原君。”

驪原君名閔無恤,他是朝鮮國王李芳遠的妻舅,今年年初還擔任謝恩使前往大明,回來後就被封為驪原君。

隨從們忙將他扶上了馬,看著他一騎絕塵而去。

宮裡,李芳遠豎起耳朵聽著,似乎又有轟隆聲傳來,他焦急不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如果是地震,那就是他有失君德,他需要學大明的皇帝給自己下罪己詔。

李芳遠乃是朝鮮王國的開國君主李成桂第五子,他是透過兩次王子政變之後登上王位,也是第一位受大明皇帝冊封的朝鮮國王。

靖難之役後,朱棣在應天府登基,李芳遠遣使往大明朝貢,次年四月,再次派遣臣子李貴齡入貢。

朝鮮一直奉大明為宗主國。

此時的李芳遠,不知道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心神不寧。

他安排人出去看到底怎麼回事,約有一個多時辰的樣子,內使回來了,身後跟著李詹和閔無恤。

李詹素有學問,任議政府事,曾與河侖同為賀登極使,祝賀明成祖登上皇位。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李芳遠氣急敗壞,一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腔怒火,幾乎要發洩在兩位重臣身上。

“皇上,臣二人帶來了開城府參軍,他說他親眼目睹是怎麼回事?“閔無恤的聲音非常沉重,這讓李芳遠心裡很不安,他點點頭,示意讓開城府參軍進來。

開城府參軍在朝鮮官制中只有正七品,且同一崗位一共三人任職,若非今日他親眼目睹了大明的軍艦,他一輩子是沒有機會能夠得仰李芳遠的聖顏。

因此這個小人物進來之後,一直低著頭,好在他換了一條褲子,那尿騷味並不那麼明顯了。

“主上殿下,臣親眼所見,大明的船上發出了炮彈,將我朝鮮國近鄰的島炸平了,他們的炮彈快得看不清楚,從船上衝出來,落在島上的時候,海浪翻滾上岸,臣到現在依舊宛若身在噩夢之中,不敢想起!”

李芳遠倒抽了一口涼氣,他還沒有回過神來,又有人進來了,李芳遠正要一腳將這人踹出去,那人驚恐得連君臣禮儀都顧不上了,道,“主上殿下,臣聽說,聽說,大明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就將安南和占城打敗了!安南和占城為了賠罪,派遣數十萬人幫大明修路。”

李芳遠只覺得眼前一黑,幸好旁邊有根柱子,他忙扶住了柱子,呵斥道,“把話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參軍和前來報信的人對視一眼,參軍決定重複一遍,因為換成他親眼所見,也依然不敢相信,別說不曾見過的人了,道,“臣絕無虛言,臣聽到了轟炸聲,循著聲音看過去,就看到了一艘灰藍色的龐然大物行駛在海面上,臣還在懷疑之前的轟炸聲,這龐然大物上就飛出了一個炮彈,臣離了老遠都能看見,那炮彈飛到了附近的小島上,臣親眼看到小島沒了。”

“你如何就斷定那是大明的……呃龐然大物?”李芳遠很浮躁,聲嘶力竭問道。

恐懼,讓他根本無法平靜下來。

參軍渾身冒著汗,雙重恐懼令他瑟瑟發抖,“主上殿下,那龐然大物如飛一般,有,有大明的金龍旗,上面有‘明’和‘永樂’字樣,還有‘明威’二字,臣,臣篤定,那就是大明的。”

李詹和閔無恤對視了一眼,均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驚恐,此時此刻,他們說不出安慰主上的話來,只能趴伏在地上,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這必然是大明的了,李芳遠也無法質疑,他問道,“這龐然大物,到底是什麼呢?”

沒有人給他答覆,李芳遠也知道,眼下不可能有人給自己答覆,他看向另一人,“你說,安南和占城又是怎麼回事?”

“大明,大閩有一種,一種叫做裝甲車的東西,非常大,能夠自動行駛,速度飛快,能夠翻山越嶺。一輛裝甲車可以坐十幾個人,上面裝了炮塔,一發炮彈能打出十幾二十裡地,他們還有一種可以連續發射的火銃,打出來的是那種金屬做的蓮蓬子兒,根本無人可擋。”

不大的宮殿裡,這人的話音落了之後,便陷入了死寂之中,但空氣中似乎還傳來了遠處轟隆隆的聲音,一聲一聲,如擂鼓一般敲在朝鮮君臣的心頭。

良久,李芳遠道,“昔年我太祖洪武皇帝因我朝鮮騷擾其邊境,命康獻大王派遣兒子押解相關人員往大明解釋,予路過昔日北平時,曾拜見過我皇帝陛下,皇帝陛下對予溫言禮節甚厚,並賜予以酒食,後在應天府相見,皇帝陛下對予亦聞言良久乃過行。“

康獻大王乃是李芳遠的爹李成桂。

李芳遠以懷念的語氣說完,宮殿中的氣氛這才稍微好些,臣子們都鬆了一口氣。

閔無恤道,“主上與皇帝陛下交情深厚,臣以為若大明欲對我朝鮮發難,絕不會轟擊無名小島,應是兵臨城下,臣以為,主上殿下當速速派遣使者帶豐厚的禮物前往大明,祝賀皇帝陛下和他的臣民。“

這才是正道,李芳遠也想到了這一點,點頭道,“我皇帝陛下本好大喜功,如我國少失事大之禮,必興師問罪。我則以為一以至誠事之,一以固城壘蓄糧餉,最是今日之急務。“

一句話,李芳遠確定了與大明之間的交往方向,他這話說完,跪在地上的重臣和小人物們均沒有異議。

反而是李芳遠問道,“派何人前往大明合適?”

李詹道,“當年洪武年間,康獻大王派遣主上殿下前往大明,主上殿下何不效彷,派遣王子前往大明?“

李芳遠點點頭,想了想,為顯誠意,決定派遣王世子李禔前往大明。

李禔乃是李芳遠的嫡長子,是李芳遠與王妃閔氏所生。

閔氏出生於開京門閥貴族,驪興府院君閔霽的次女,在輔左夫君奪權的過程中立下大功,但因善妒,又因李芳遠對外戚的態度,與李芳遠不睦。

李禔接到旨意,命他即刻啟程,還暈頭轉向的李禔不得不進宮詢問父親此事。

此時的李芳遠在景福宮裡與閔氏一左一右,一張臉朝東,一張臉朝西地說話,李芳遠重提欲讓世子與明朝公主聯姻之事。

閔氏覺得很是驚詫,在此之前,李芳遠的確託人前往大明,提過讓黃儼做媒,向大明的皇帝提出請下嫁大明公主給世子做正妃。

黃儼何許人也,怎麼會如此不識時務,向朱棣提這種會招來滅九族之罪的事呢?

君不見大漢朝屢下嫁公主,向匈奴換取短暫和平,後終於漢武一朝。從此,對中原的皇帝來說,公主下嫁聯姻是恥辱的表現。

黃儼不提,李芳遠也後悔了,初步已經定下了聘左議政金漢老之女為世子妻,兩廂都看好了,眼下又要反悔究竟是何意?

閔氏一時沒有說話,他與李芳遠是少年夫妻,但李芳遠即位之後,屢屢臨幸侍女,這令閔氏非常不滿。

後來,李芳遠索性參考歷代後宮制度,正式設立御嬪。永樂元年三月,李芳遠納成均樂正權弘之女為懿嬪,夫妻二人漸成陌路。

但無論如何,閔氏為李芳遠生了十一個孩子,存活下來四子四女,又是糟糠之妻,為李芳遠奪權立下了汗馬功勞,李芳遠也斷無廢黜之理由。

李禔進來後,就看到父母用沉默在交流,李芳遠重提了為李禔聘大明公主為妻的想法,李禔越發震驚,問道,“還請父親明示!”

李禔心裡有了答桉,外面都在傳,大明的火炮何等厲害,他猜測,父親是因為忌憚大明才想要以聯姻的方式來保護國家的安全。

李芳遠道,“成與不成,這件事還在你,予欲派遣你率領使團前往大明,這一去的路上,你務必多看,多學,回來後,事無鉅細與予說。”

李禔應下,等他離開的時候,看到父親為大明準備的禮物,他真懷疑,父親把內庫給搬光了,人參、草墊、漆器、狐尾、豹皮和水獺皮,裝了滿滿五百車,還有數百匹油光水滑的駿馬,看著真是讓人心動啊!

李禔與朝鮮使團,再加上趕車護衛一共三千多人,浩浩蕩蕩地從平城府出發,前往大明。

等過了舟東,越過山海關,李禔一行便上了新修的柏油路,堅硬的路面,路中間是一排排開得茂盛的菊花,右邊三條道,左邊三條道,李禔等人一時不知道該上哪一條路。

好在前面來了一人,騎著兩個輪子的車,是李禔等人見都不曾見過的,看到李禔等人,那個戴著草帽的人忙指點,“你們走那邊的路,看到路上的箭頭沒,不要上錯了道,免得影響別人。”

李禔朝使臣團的人看了一眼,李詹站了出來,他多次前往大明,一口中原話說得極好,見此人不過四十來歲,便喊道,“老哥,您這是什麼車子?”

“你們應當不是我大明人吧?”這人推著車子站在路口,“我這騎的是腳踏車,你們要是想問這是什麼路,這是柏油路,你們快趕路吧,再晚了,到不了驛站呢!”

說完,這人騎著腳踏車,非一般地上了岔路口去了。

李禔等人不明所以,上了柏油路,馬車頓時便輕鬆多了,入秋之後的風吹起來非常涼爽,道路中間的菊花散發出陣陣芳香,這依然是大明,可與李詹等人之前見過的大明,又完全不同了。

再往前走,路中間的菊花換成了松柏,隔一段距離中間間隔種著紫薇花樹,過了開花的季節,因天氣太過乾燥,戴著草帽的老農手裡拿著一根長長的管子,水從水管裡冒出來,灑在新種植的紫薇花樹上。

這太令人驚奇了,李禔等人從未見過這種管子,看不出是用什麼材料做的,他們頓足看,那老農被盯得久了,抬起頭來,朝眾人看過來。

“大叔,您這手裡拿的是什麼?”

“水管!”那老農提了提黑色的水管,很自豪地道,“就是水管,走走走,不要少見多怪!”

這水管不便宜,是上面發下來的,老農見是外地來客,怕被人搶了,忙提著水管離開了。

又是腳踏車又是水管,是他們從未見過的稀罕物。

進了北京城,正值傍晚時分,道路兩旁不見燭火的路燈,沿途停靠的公共汽車,沿途叫賣吃食的推車,令李禔等人有種進入了另外一番天地的錯覺。

李禔在北京城逗留,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時候,日本京都室町,相國寺裡,日本新任國王足利義持踏進了鹿苑院裡,高高站立著的佛像前,盤膝坐著一位僧人,身披袈裟,正在喃喃唸經。

聽到動靜,他的耳朵稍微動了動,嘴裡停了下來。

足利義持走上了臺階,在門口脫下鞋子,走進了佛堂,在門檻內跪了下來,“父親!”

僧人不語,足利義持的聲音裡都帶著顫抖,“大明的軍艦在出雲附近停下來,將伯耆、出雲和石見轟成了一片廢墟。“

足利義滿已經出家十年,任修道圓滿,此時,也依然震驚不已,手中的佛祖嘩啦一聲,灑落了滿地。

“大明的皇帝陛下可知道這件事?”

足利義持搖搖頭,“兒子不知,父親,兒子已經派人去看過那些地方,炮彈所落之處,一片廢墟,山火燒了整整一夜,據倖存的人說,當時大明的軍艦距離岸邊至少五里遠,炮彈不停地轟擊我們的國土,兒子想派遣人前往大明問個明白。”

足利義滿抬起手來,他緩緩地站起身來,此時,離他過世尚有四年,他的身體依舊還算精神,在佛堂裡踱來踱去,問道,“肥富回來是如何說的?”

雖然讓將軍職位給了兒子,但日本國的實權依舊掌握在足利義滿的手裡,權利如同上癮的毒藥,一旦沾染,尚無人能夠戒掉。

“肥富說,大明有一種渾身是鐵的裝甲車,大明的炮彈能夠飛出二十里地之遙,兒子覺得這艘軍艦想必應當也是用鐵製成。”

“大明將我兩千多名留學生罰做低賤的奴隸,幫助他們修路,服徭役,簡直是欺人太甚!”足利義滿一掃出家人的慈悲咬牙切齒,“當年洪武皇帝在世時,雖然不承認我足利氏的地位,尚且不是如此欺人。建文帝冊封吾為日本國王,算是個識時務的,如今朱棣為皇,竟是如此羞辱我日出之國。”

足利義持跪在地上,也是滿腔憤恨,“父親,我該怎麼辦?”

足利義滿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道,“世阿彌還在大明,他怎麼說?”

“世阿彌讓肥富回來說,大明的大皇子和三皇子懂得尊重人,懷柔藩國,但四皇子倨傲無禮,素來得大明皇帝陛下的寵愛,應是他在大明皇帝面前進讒言,讓大明皇帝征伐四方,安南和占城已屈膝為奴,朝鮮素來以大明馬首是瞻,大明尤對我日出之國不滿。”

足利義滿道,“命人出使朝鮮,占城和安南,聽聽他們的意見,派遣使者,送最厚的禮物前往大明,若可以,與大明的大皇子結盟,共同對付四皇子。”

足利義滿想了想問道,“大明皇帝陛下年過不惑,難道還未立下太子嗎?”

足利義持道,“按照大明祖宗家法,大明皇帝應當立大皇子為太子,但不知道怎麼回事,這一次大明皇帝沒有昭告天下,而是將立儲君的聖旨藏在了奉天殿的正大光明匾後,少有人知道立的人是誰?”

“那就放出話,就說立的太子乃是四皇子。當我們無法打敗敵人的時候,唯有敵人才能幫助我們來打敗他。”

“是!”足利義持五體投地,向父親行過禮後,如狗一樣爬著,越過了門檻。

足利義持向父親彙報的時候,大明的火炮從長門掃過,軍艦漂亮地擺了個尾,朝應天府的方向駛去。

足利義持剛剛從相國寺出來,便有武士前來彙報,他眼前一黑,差點一頭栽倒在地上。

軍艦之上,朱棣等人遙遙地看到了江寧府,君臣眾人站在甲板上,深秋的海風帶著腥味,徐徐地吹來,金色陽光在甲板上映照出了一塊塊光斑。

當大明的炮彈無情地落在日本群島上的時候,大明臣子們的心裡非常不平靜,如果說,大明侵犯安南,是因為安南臣子篡位,喪失倫理,又對大明這個宗主國實施欺騙行為,弔民伐罪,理由正當的話,那麼日本呢?

日本犯了什麼錯?

要知道,日本室町幕府的將軍可是一次又一次,以謙卑的姿態向大明請求交往貿易,大明難道說如今有了先進的武器,發達的工業,便不願與鄰交好,四處征伐,行強盜行徑了嗎?

況且,皇上都沒有和大臣們商量,便一意孤行地朝鄰居國動手,這讓文臣們格外不安。

“皇上,日本國何處冒犯了我們?”禮部尚書趙羾忍不住,不解地問道。

趙羾尚在襁褓中時,隨母親避禍於山林,遇到勐虎,母親慌亂中將其放在地上,勐虎視其良久,轉身而去。

趙羾自幼聰敏,嗜學不倦,洪武二十年,由鄉舉入太學,後公幹于山東,以勤和慎密,為長官器重而步步高昇。

朱棣不好回答,手扶著欄杆,沉吟良久,朱高燨端著兩盞茶過來,遞了一杯給他爹,自己一杯,喝了一口,道,“老趙,炮彈不長眼,同樣是那麼發射法,朝鮮那邊就沒擦邊,偏偏這日出之國,就遭了殃,你問我爹,你咋不問問那炮塔,是怎麼回事呢?”

這是在說正事,四殿下居然如此無理取鬧,這是怎麼回事?

趙羾氣怒不已,特別是看到朱高燨年幼,嘴上無毛,更是不客氣,“殿下,我中原上邦大國,素來有禮儀之邦的稱謂,日出之國一向願奉我大明為宗主國,更是仰慕我中原的文化,派遣了兩千多名留學生前來學習,聽說四殿下要修路,竟將這些留學生如趕畜生一樣趕去修路?”

“不錯,是我下的命令,怎麼,你反對?”朱高燨笑道,“我想起來了,你乃是禮部尚書,國子監乃是你的地盤,你這是要代表日出之國來質問我?”

“臣不敢!”說是不敢,可趙羾沒有半點不敢的意思,“日本國王暫且還沒有遣使前來聲討,眼下殿下竟然將炮彈轟向了日本國的國土,不知殿下打算如何解釋?”

“我為何要解釋?”朱高燨眯著眼睛,心情有些浮躁了,“老趙,你家裡是有錢,你是禮部尚書,朝廷二品官,在老百姓的眼裡,你就是上邦大國,富貴權臣,你怎麼不多弄幾個窮人家的孩子在你家裡樣子,讓你兒子的讀書老師也教他們讀讀書,告訴他們致富的法門,中舉的訣竅,來和你的兒子競爭?”

這是什麼歪理邪說?趙羾一下子暈了,但那些長期和朱高燨打交道的大臣,比如夏原吉、宋禮等人卻是聽懂了,朱棣也聽明白了,覺得有道理,也有些好笑。

“你有本事你去做康慨的事,你拿我大明的資源來康他人之慨,算怎麼回事?”朱高燨明顯是惱火了,“我大明的知識是老祖宗留下來的,不是某一個人的,我大明的工業是我們大家一起發展起來的。日本國的留學生在我大明,白吃白穿白拿好處,難道一點兒代價都不付?行啊,你覺得我做的沒道理,一人一個月算少一點一兩銀子,兩千多個人,你算算在我大明待了多久,你願意把這些銀子賠付出來,你把人帶走!”

趙羾越發懵了,不解地問道,“四殿下,日本國的留學生,花了大明的錢,與臣有何關係?為什麼是臣賠付?”

這筆錢,算起來,可不少呢,他趙羾別說沒有這麼一筆鉅款,就是有,他憑什麼當這冤大頭?

“既然與你無關,那你為日出之國跑來伸什麼冤?”

趙羾這才想起自己是為了大明隨意攻擊日本才來講道理的,只是,他一不小心就被拉偏了,不敢再和朱高燨講道理,趙羾道,“四皇子殿下是打算用這軍艦攻擊日本?不知師出何名?”

自古帝國出征需要有個名頭,這也是用來約束那些好戰分子的,但從古至今,喜歡打仗的帝王,想要個出征的名頭,實在是太容易了。

比如嬴政攻打六國,是為了統一六國,解救六國水深火熱的老百姓,比如漢武帝打匈奴,那是因為匈奴總是犯邊,一血大漢遠嫁公主和親的恥辱;比如唐太宗平定突厥,是為了不讓東突厥在東亞稱霸,他要這天可汗的位置,徵高昌高句麗,總有讓人意想不到的由頭。

朱高燨看向茹瑺,那意思,茹瑺你才是兵部尚書,難道這個問題不是你來回答嗎?

茹瑺渾身一抖擻,他上前來,朝朱棣父子行禮,慢條斯理地道,“皇上,倭國海盜常年騷擾我東海沿岸,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皇上命日本國王予以懲戒,日本國王敷衍了事,抓獲了二十個海盜予以搪塞,臣以為,今日我大明的軍艦一揚國威,二予以懲戒,師出有名!”

兵部尚書雖然管的是兵部,武事,實則,乃是文官。

趙羾原以為茹瑺會聲援自己,沒想到,茹瑺倒戈倒得這般利索,他氣怒不已,對茹瑺道,“你……”

想罵兩句,但當著朱棣的面,他實在是不敢,拱手道,“皇上,大明乃上邦大國,行事如此蠻橫不講道理,如此這般,如何以德服人?”

以德服人?

朱高燨覺得,這都是熱武器問世之前,你拿一把菜刀,我拿一把鐮刀,我沒辦法一下子把你殺死,你也不能一下子把我幹掉,為了避免兩敗俱傷,才有了以德服人的說法。

後世,我中華在經歷了百年屈辱之後,掙扎起來何其艱難,遭受四面圍追堵截,各種欺凌,處處讓步,那時候,可沒有誰說什麼以德服人的話。

想要講道理,前提是拳頭硬,拳頭不硬,誰聽你的道理?

但自己人和自己人還是要靠講道理來溝通的,朱高燨暫時不說話,且聽他爹怎麼說。

朱棣長年累月被自己的兒子薰陶,再加上,他骨子裡也是不講道理的人,才會讓他不太願意與文臣們糾纏,打交道,這會兒不得不耐著性子道,“你說得有道理,日本既然三番五次騷擾我大明的沿海,朕也應當三番五次和足利義滿講道理,他若是敷衍朕,朕應當更加有耐心地和他講道理,讓他明白這樣做是不對的,趙愛卿,你說是嗎?”

趙羾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他說話都沒有底氣了,“臣,臣不是這個意思!”

“那,趙愛卿,你幫朕出個主意?”朱棣用循循善誘的語氣道,“朕的大明,陸地上有裝甲車,海上有裝甲戰艦,朕還要忍受那些蒼蠅蚊子一樣的東西成天來騷擾朕的子民?那朕要這些做什麼?有這銀子,朕不揮霍,不享受,讓朕的兒子嘔心瀝血,弄這些做什麼?當擺設?當裝飾?”

朱棣說著說著就有點動氣,但這大好的日子,朱棣不想壞了氣氛,他深吸一口氣,帶著龍威的目光緩緩地掃過所有文臣武將們,道,“朕若是連自己的子民都護不住,為了顏面,讓他們受人欺辱,任人宰割,朕配為這九五之尊,配百姓擁戴嗎?”

“你們想要師出有名,可以,朕給你們,倭國自盛唐以來,明面上奉我中原之國為宗主國,實則是想行欺上瞞下之事,將它那彈丸小國稱之為日出之國,稱我中原宗主國為日落之國,僅此一點,便足以讓朕生出滅其族之心,狂妄豈有不付出代價的道理!”

朱棣越說越是氣憤,這幫文臣,居然敢欺負到他的小兒子頭上來了,“朱高煦!”

“兒臣在!”

“朕命你為徵寇將軍,即日起負責籌建我大明海軍,朕要在一年之內,看到十艘此等戰艦,九十艘巡航艦!”

皇帝想幹啥?

趙羾還沒醒過神來,朱高煦已經噗通跪下,興奮地道,“兒臣領旨!”

就在這時,馬三寶快步走了過來,對朱棣道,“皇上,屬下觀察到離我大明軍艦約五里之外處,有三艘倭國海盜大船,企圖窺探我大明的軍艦。”

這真是欲加之罪!

這三艘倭國海盜大船稱不上大,其中的倭寇乃是戰敗的武士,來自日本的九州島,在日本活不下去了,便在左近漂流,有機會就劫掠,聊以為生。

他們自然沒有望遠鏡這些東西,等看到大明的大船的時候,他們已經被軍艦鎖定,迅速被馬三寶上報到了朱棣這裡。

朱棣看了一眼文臣武將們,所有人剛才捱了罵後,都低下了頭,朱棣朝馬三寶點了點頭,馬三寶朝後揮了揮手,在三層甲板上朝這邊觀望的大明海軍朝下面打了個旗語。

此時,江寧碼頭上,已經被清場,朱高熾領著留守在應天府四品以上的文武百官前來迎接朱棣。

秋陽高照,海面上風平浪靜,一艘高高地揚著大明金龍旗的船快速朝這邊行駛過來,在快靠岸的時候,速度降了下來。

而船上,沒有任何徵兆地飛出了三發炮彈,朝著不遠處的海域直衝過去。

倭寇在看到大明的船後,已是毛骨悚然,浪人武士們拼命地朝遠處劃去,不管前方是什麼方向,只要能夠遠離大明的船,他們便多了一份安全。

只是,來不及了!

站在甲板上的倭寇頭目手裡緊緊地握住武士刀,瘋狂地喊道,“快點,快點!”

他耳邊聽到了呼嘯而來的風聲,眼睛裡看到那黑色的東西朝著他們飛來。

這是炮彈!

這是他從未見識過的炮彈!

他的腦子裡只來得及有這麼一點認知,耳邊便傳來了劇烈的爆炸聲,靈魂漂浮在了天空,看到船隻支離破碎,斷裂的手臂,脫離了身軀的頭顱,還有被衝擊起的滔天的巨浪,以及不遠處看到這一幕後,目瞪口呆的活人!

朱高熾等人聽到了巨大的爆炸聲,海浪衝天,三艘船隻被衝上了天空,再分裂成碎片,如雨一般灑落在海面上。

他們似乎看到了被鮮血染紅的染黑色的海水,一瞬間,被海浪衝散,海面很快就平靜下來,片片木板靜靜地漂浮在海面上,那些曾經耀武揚威,欺凌搶掠的倭寇,就這樣,消失不見。

這就是大明的軍艦?

馬達聲在碼頭響起,軍艦慢慢地靠近碼頭,朱高熾等人從驚駭中回過神來,人人跪下來,山呼萬歲。

船板搭在了碼頭上,朱棣穩穩地走上了船板,當腳步落在平地上,朱棣只覺得恍然若夢。

他的身後,徐氏在兩個兒子的攙扶下,也從船上下來,平靜地站在朱棣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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