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修書,朱棣聽從了兒子的建議,將解縉從軍機處調開,入了翰林院,讓他做修書的總裁。

解縉一向就瞧不起軍機處的活計,盡是幹些打雜的瑣事,簡直是太屈才了些。

知道自己出了軍機處,入了翰林院,要主導修書大事,將來一本浩繁的大典上將署上自己的名字,解縉激動得覺都睡不著了。

解縉覺得自己如今也是朝廷重臣了,他做事也要有些風範了,離開軍機處之前,花重金,請軍機處的同僚們吃了頓飯,觥籌交錯間,一派意氣飛揚。

倒是楊榮等人,話不多,慢慢地喝酒,聽解縉說一些事,從頭到尾都是不置可否的態度。

為了永樂大典的事,朱棣專門在御花園裡請解縉和五個副總裁商議,既然是文事,便一邊賞花,一邊論事好了。

其中有蔣用文,趙同文,陳濟等。

來之前,解縉專門與朱高熾見了一面,他進宮的時候,懷裡揣了一副畫。

等到了後花園,正是仲夏時節,草長鶯飛,花園裡,樹木威蕤,彩蝶紛飛,帝王的興致也很高,隔著湖面,水風將歌女清越的唱詞吹過來,令人耳目一新。

“皇上,臣今日前來,有一禮要獻給皇上!”解縉得意不已,他雙手捧著自己花了不少時間作出來的畫,跪在朱棣面前。

朱棣“哦”了一聲,朝內侍使了個眼色,黃儼親自上前,接過了畫,雙手捧給朱棣。

朱棣示意黃儼開啟,畫卷展開,由兩個內侍牽著,展現在朱棣的面前。

這是一副《勐虎圖》線條剛硬中透著柔軟,勐虎的威嚴盡顯,在回顧的瞬間,卻又柔情萬千。

勐虎的身後,跟著四頭小老虎,為首的一隻仰望著大虎,最小的那隻偏頭嗅著旁邊的一株花,憨態十足。

朱棣盯著勐虎圖,他坐在亭子裡,雙手扶著玫瑰椅的扶手,沒有人知道此刻他的心情,旁邊,蔣用文等人也在品鑑,無人不讚賞這幅圖畫得惟妙惟肖,情感充沛。

解縉耳邊聽著同僚們的誇讚,得意不已,他拱手道,“皇上,臣有一首詩,可以配上這副畫。”

朱棣的目光緩緩地從《勐虎圖》上挪開,輕輕地掠過解縉,看向陪侍在旁邊的三個兒子,老么不在,他還在學院裡忙著他的事,聽說,今年冬至,要給自己一件大禮。

“你們如何看這副畫?”朱棣的聲音聽著很是平靜。

朱高煦如何看不懂這幅畫?他朝解縉狠狠地瞪了一眼,拱手道,“兒臣看不懂!”

朱高燧道,“爹,兒子只看得出這畫,畫得不錯。”

給解縉施展的空間。

朱高煦道,“爹,兒子也是看個一知半解,解縉不是說還有一首詩要配上嗎?不如讓解縉先配上,點撥一下兒子。”

朱棣置若罔聞,看向那些隨侍的大臣們,“你們看呢?”

氣氛好像不對,能夠入朝為官,還能屹立不倒,便是個七品官,也不傻。蔣用文等人是個傻子也察覺出了不對,此時一看,老虎不就意味著是皇上嗎?四隻小老虎分明是四個皇子啊!

再一看,最大的那隻小老虎難道不是大皇子嗎?他仰望著大老虎,眼中的孺慕之情,瞎子也能看出來,可最小的那隻老虎,低頭嗅花,憨態十足,也僅僅只是憨態十足,未將大老虎放在眼裡。

沒有人敢說話,人人都低著頭,態度非常明確,誰也不願貿然便捲入奪嫡之爭中,畢竟,不是人人都像解縉這麼勐,想爭一個從龍之功。

安安穩穩過一輩子,是大多數人的想法。

在加上,解縉明顯是站大皇子這邊啊,可是,明眼人都知道,對大明最有貢獻的人還是四皇子。

這裡頭多少人,都是沾了競聘上崗的光,靠真本事選上來的官員,有的人甚至連升了兩級,這些人誰不感激朱高燨?

若沒有四皇子這波操作,靠論資排輩熬資歷,沒幾個人有把握這輩子還能有這種突飛勐進的機會。

朱棣見沒人說話,他心裡冷笑一聲,怎麼他從前沒有發現老大還有這麼蠢的時候呢?

既然要演,人家戲臺子都搭好了,自己若是不捧場,好似也過分。

“準備筆墨,看看我大明的大才子,能夠給這畫配什麼樣的好詩來?”

黃儼斜睨瞭解縉一眼,真是不識抬舉!

皇上發話了,他自然照辦,忙催著,“還不快呈上來!”

解縉得意不已,皇上既然讓他當修書的總裁,自然是看得起他的才華,解縉信心十足,他接過了小太監遞上來的筆,挽起袖子,筆尖沾了點墨,落在畫的留白處,筆走游龍,很快,一首五言絕句便寫好了。

虎為百獸尊,罔敢觸其怒。唯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顧。

寫完這四句詩,解縉放下了筆,跪在了朱棣面前,不管不顧地道,“臣懇請皇上冊封太子!”

此言一出,幾乎所有人都震驚極了,朱高煦朝朱高熾看去,一雙眼睛冒火了,他見朱高熾眼觀鼻,鼻觀心,心中氣怒至極,也想起了四弟的話,“你不要碰大哥,他一個人的腦子,抵得上咱們三兄弟的腦子,你不要栽進去了,回頭弟弟我還要想辦法去撈你!”

果然,老大就是個黑芝麻團子,心眼兒黑得簡直是讓人不忍直視。

朱棣笑了一下,道,“朕也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你說說,朕的哪一個兒子,配坐這太子之位?”

解縉沒有聽出朱棣話裡的嘲諷之意,一心想著自己這從龍之功,將來是不是能夠官居一品,歡喜道,“皇上,大殿下乃太祖高皇帝冊封的世子,為長而仁孝,天下歸附,若棄長立次,必興爭端。先例一開,怕難有寧日,歷代事可為前車之鑑。”

解縉說到這裡,別有深意地朝後宮看了一眼,抬起頭來,朝朱棣道,“皇上,好聖孫!”

“哈哈哈!”朱棣不由得大笑,眼淚都笑出來了,看著解縉,眼底迸射出了殺意,若非老四再三叮囑,此時,他就能將解縉拉出去問斬。

立誰為太子,還輪不到他解縉來說三道四!

老四的那個夢裡,他居然不到一歲就沒了,想到這裡,朱棣心如刀割一樣,他的小兒子,為他做了這麼多,從來都沒想過要從他這裡拿到什麼,皇位給他,他都不要。

怎麼老大,他的臉就這麼大?覺得自己身為長子,就活該繼承他的所有的遺產?他還沒死呢!就這麼迫不及待了?

朱高熾眼角餘光朝他爹的臉上瞥了過去,看到他爹面沉如水,心裡一哆嗦,怎麼會這樣,不是說,他爹看到這副畫後,一定會感動的嗎?

爹登基已經一年了,一直到現在都沒有立太子,朱高熾是頭豬也知道要著急了。

不是沒有找人上請封太子的摺子,都是些微不足道的言官,摺子上去後,就是留中不發。

朝中一些重臣們,比如夏原吉,比如茹瑺,就跟啞巴一樣,提都不提立太子的事,就好似父皇能夠真的活一萬年。

“看來,朕是真的老了啊!”朱棣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走到畫邊,一聲冷笑,手指頭在畫上輕輕地滑過,“看看這頭老虎,鬚髮都白了,這是說朕老了,該挪位置了?“

解縉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渾身的冷汗爆射,他拼命磕頭,“臣絕無此意!”

朱棣沒有忍住滿腔怒火,一腳朝解縉踹了過去,因不是自己的兒子,也沒有收力,解縉如同一塊破布一樣,飛了起來,狠狠地摔在了旁邊的大柳樹上,他咳了一聲,一口血噴了出來。

“絕無此意,朕看你是巴不得朕快點死了!你說說,朕的四個兒子裡頭,到底是誰,給了你什麼好處,你這般當馬前卒?”

若沒有老四成日裡的耳濡目染,此時,朱棣肯定要把“這是朕的家事,輪得到你來管?”之類的話來,他看解縉的眼神,簡直要一口把解縉吃掉。

解縉趴在地上,五體投地,瑟瑟發抖,“臣不敢,臣只是看到皇上和四個皇子們父慈子孝,一時感動,才會,才會畫了這副畫!”

此時,解縉哪裡還敢承認?

“當面欺君,該當何罪?”朱棣怒道,也不管老四對他再三叮囑,物盡其用的話,他富有四海,還少不了區區一個解縉。

“爹,解縉乃奸臣,當誅九族!”朱高煦在一旁扇風點火,看著解縉的眼裡充滿了濃濃的殺意。

解縉魂都快嚇沒了,他求助地朝朱高熾看去,眼中的意思格外明顯。

解縉想不明白,多簡單的一件事啊,朱高熾佔了嫡長子的名分,又是太祖高皇帝冊封的燕王世子,佔了大義,他只是順水推舟一下,為何會把九族都搭上呢?

“皇上饒命啊!”解縉眼見朱高熾面如灰土,他忍著心口劇痛,膝行兩步,趴在地上,“皇上,臣湖塗,求皇上饒命!”

“朕若是饒了你,將來,是不是會有數不清的人再來請朕立太子?朕還沒有死呢,朕的兒子們就這麼迫不及待了?”

朱棣話音方落,朱高熾噗通一聲也跪了下來,趴在地上,一個字都不敢說,心頭的恐懼如野草一般蔓延,渾身發抖。

朱高煦和朱高燧也忙跪下,兩人的心情卻是大不相同,一人竊喜,另一人震驚。

歷史小說相關閱讀More+

開局被逼婚:躺平後攜妻復仇

遊走金魚

英倫狂潮

笨宅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