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子!你居然敢直呼皇上的名諱,可見你燕王府早有反意!”

“名字而已!”朱高燨高聲道,“朱允炆與我乃是至親骨肉,他欺負我爹,欺負我,我為何不能直呼他的名諱?我爹是他的長輩,嫡親的叔叔,他居然聽外人挑唆,對我爹舉起屠刀,我不但今天要直呼他的名字,將來到了應天府,我也要問他一句,皇爺爺定下的國策,到底哪裡不好?既然不好,當初皇爺爺活著的時候,他為什麼不提?等皇爺爺不在了,屍骨未寒,他便將皇爺爺的國策全部都改了,將來,他又如何面對皇爺爺?”

“君子可欺之以方,你們一個兩個,看著我爹老實,人仗義,勇勐剛直,就覺得我爹好欺負,都來指責我爹。你們們心自問,這件事到底是誰錯了?”

燕王老實嗎?耿炳文盯著朱棣,難道這麼多年,他認識的是個假的燕王不成?

戰場上,朱高燨的聲音甚至蓋過了炮火的聲音,一聲聲如鼓點,敲打在朱棣的心上,讓他舒服極了。

兒子啊,果然只有兒子,才是血脈相連,一些事才能感同身受。

“你們為何不去質問朱允炆?難道就因為他是皇帝,就可以為所欲為,不講道理嗎?我知道,你們都是貪生怕死之輩,你們明知道朱允炆做得不地道,聽信奸人挑唆,重用方孝孺、黃子澄和齊泰這幫酸儒,不修內政,不與民休養生息,非要和幾個為他屏藩的叔叔過不去,你們不諫言,居然助紂為虐!“

“耿老侯爺,您乃是武將,我且問一句,沒了我爹,寧王叔他們這些人,滿朝文武,誰能抵擋北元餘孽的馬蹄踐踏?誰能抵擋住他們的屠刀揮砍?誰能護得住大明的百姓?”

耿炳文竟無言以對!

他何嘗不知道,如今朝中已經沒有足以抗衡朱棣的將領了,曾經那個名將如百花般齊放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若是沒有了朱棣,將來,一旦北元餘孽的鐵騎南下,大明便如同手無寸鐵,渾身赤裸的美女,任人蹂躪了。

但,朝堂上的事,不是他能說了算。

耿炳文活了一把年紀,也知道,這的確是朱家的家務事,但也是國事。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鬥爭,只是,他不敢對朱棣下誅殺令,就算下了,也沒人敢真的誅殺朱棣。

朱棣不是當年的韓林兒。

當年,廖永忠奉朱元章之命,迎韓林兒至除州,正好朱元章的兩個死對頭張士誠和陳友諒均被朱元章幹掉了。

朱元章迎韓林兒是為了挾天子以令諸侯,迎到半路,諸侯都死了,還要天子做什麼?

廖永忠將韓林兒沉在了瓜洲。

洪武八年,廖永忠在鄱陽死戰、平定兩廣、西滅明夏,又北征和林,南敵倭寇之後,被朱元章以僭用龍鳳等違法之事賜死。

廖永忠死的真相是什麼?洪武年間的武將們無一不知。僭越只是一個藉口,太祖皇帝的私德才是關鍵。

沒有朱元章的授意,廖永忠敢私自將韓林兒沉水溺死?

朱允炆特意囑託過,他不想擔弒叔的惡名,既然如此,誰還敢讓他擔上?

好不容易熬過了洪武朝,耿炳文不想把自己的命丟在建文年間。朱棣比韓林兒更加有分量,他是太祖皇帝的親兒子,是朱允炆的親叔叔。

更何況,他未必幹得過朱棣。

耿炳文拍馬就朝真定城中跑去,這一仗他是輸了,但只要他守住真定城,攔住朱棣南下的腳步,就能反敗為勝。

朱棣如何不懂?他看著耿炳文逃跑的背影,緩緩地抬起了手,槍口對準了耿炳文的後背心,扣動了扳機。

砰!

身後傳來一聲槍響,耿炳文扭頭朝後看了一眼,朱棣手中不知道握著一個什麼,炮火中,只看到一個黑洞洞的口,正對著他,還在冒煙。

一枚金色的子彈朝他飛了過來,他來不及看,便只覺得後背被什麼穿透,心臟在這一瞬間停止了跳動,他的身體軟得如麵條一樣,從馬背上摔落下來。

主將已經死了,南軍丟棄了武器,紛紛舉起了雙手。

朱棣朝槍口吹了吹,冷冷地看了耿炳文一眼,勒馬朝外走去。

耿炳文大敗,訊息傳來,滿朝震動。

朱允炆坐在謹身殿的龍椅上,望著滿朝文武,他簡直不敢相信前方傳來的戰報,一直在問,“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耿炳文乃是一員老將啊!”

三十萬大軍還沒有集結完,只有十三萬大軍,剛剛到達真定,竟然就全軍覆沒了。

十三萬大軍扔水裡,也能投鞭斷流了,送到北地去,響兒都沒有一個,就沒了?

朱允炆渾身開始冒冷汗,這一刻,他意識到,削藩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了,若是再等兩年,恐怕,他這個好四叔要主動打到應天府來了。

隻眼下,滿朝武將中,朱允炆已經找不出一個能夠打仗的人了。

朱允炆的目光不知不覺地落在了黃子澄的身上,黃子澄渾身一震,激動不已。

他的才華又能得以施展了,這是屬於他的時代啊!

果然,散朝後,朱允炆將黃子澄留下來了,他帶著黃子澄朝東角門走去,在東角門下,朱允炆袖手而立,說了他的第一句話,“還記得當年在這裡,朕曾經問過你的話嗎?”

當年,朱允炆還是皇太孫,站在這裡唉聲嘆氣,被黃子澄看到了,黃子澄問他,他說了自己的苦惱。

“諸位皇叔擁兵自重,將來孤坐江山將如何是好?”

眼下,正是到了藩王作亂的時候,只不過,比起當年漢初的七國之亂稍微好一點的是,眼下不是七國叛亂,叛亂的只有燕王一人。

黃子澄如何不記得?

黃子澄乃是江西人,是洪武十八年的會元,後以伴讀身份入侍東宮。

但當時的東宮伴讀可不是黃子澄一人,而就是那一次東角門下的談話,讓他一下子成為了朱允炆的心腹。

當時,黃子澄是怎麼說的?

“藩王的兵力只夠自保而已,一旦他們叛亂,朝廷發兵前往討伐,他們必敗無疑。”

這句話,很大程度上安慰了朱允炆。

眼下,情況似乎並不像黃子澄說得這般容易,一個不慎,他那個戰無不勝的四叔,就有可能打進應天府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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