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勇梗著脖子,不服氣地道,“父親,兒子做錯了什麼?”

“做錯了什麼?你還敢問我,你做錯了什麼?我問你,你去訓練營做什麼?你去找張輔做什麼?是誰讓你去的?昨天晚上,在聚仙樓是哪些人在為你接風洗塵?你們都說了什麼?”

朱勇不敢置信地看著父親,“兒子與京城裡這一干發小從小到大玩在一起,兒子從常年都在應天府,與他們一年到頭都見不到面,兒子回來了,和他們喝一頓酒,犯了什麼法?”

“你還敢嘴硬!”朱能想再扇一耳光,但看到兒子臉上腫得像包子一樣,終究於心不忍,又看到朱勇到現在死不認賬,也是一片灰心,“我今晚會向皇上上摺子,撤掉你的世子爵位,你今後好自為之吧!”

“父親!”朱勇這才知道,事情鬧大發了,他膝行幾步,一把抱住了朱能的腿,“父親,兒子究竟做錯了什麼?”

“你至今都不肯對我說實話!唉,不想說就不說吧,你須知道,這世上多的是聰明人,你自以為自己做的事,別的人都不知道,須不知,早就落在了別人的眼裡。”

終究是自己的兒子,朱能垂眸看著朱勇道,“我竟然不知道你愚蠢到了這個份上,成國公府是我沙場賣命換來的,可以敗在你的手上,卻不能把一家老小的性命都罔顧了。”

朱勇的雙臂突然無力了,他依舊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裡,“父親,兒子也是為了成國公府好!”

“我還活著,有我在,成國公府如何,還輪不到你拿主意。皇上讓你去應天府,我以為你知道皇上的用意!唉,我和張玉,我並不比他差,可我養了你麼個蠢貨,我比他真是差遠了。”

朱勇自然不服氣,“阿輔不過是投了太子殿下的緣分,究竟如何,眼下誰也不知道結果!”

朱能剋制住了掐死這個蠢兒子的衝動,差點吐出血來,氣得笑了,有些話,如今當著這個兒子的面,他都不敢說了,“你為了成國公府好,你想成國公更進一步,難道你想當我大明朝的異姓王?真是不知死活!”

朱能本打算用請旨變更世子之位的事來嚇唬一下朱勇,此時,他已是堅定了這個心,喊了老管家進來,吩咐道,“將大公子送到祠堂關起來,沒有我的命令,不允許踏出祠堂一步!”

老管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想勸兩句,但看父子二人一個臉朝東,一個臉朝西,一個字都不敢說,走到了朱勇跟前,喊道,“大公子,請!”

不再是世子了,這個訊號,老管家也接受到了。

朱勇不甘願,也不敢不從,從堂前離開後,朱能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面容蒼老了十歲。

次日一早,朱高燨便接到了朱能呈上來的奏摺,他看了一眼,便扔到了一邊。

待早朝過後,朱高燨將朱能留了下來,二人在南窗下下了一盤棋,朱能的心裡總算是安靜了一點,最起碼,他的這一個應對是做對了。

“不管是一個國家,還是一個家庭,還是個人,方針政策不能錯,錯了,就是南轅北轍,一個不慎,就是萬丈深淵。”

“太子殿下所言甚是!”朱能噙著老淚,心中雖然對大兒子萬分惋惜,心疼,但一個字都不敢說,“臣治家不嚴,愧對皇上和太子殿下的厚愛,臣懇請太子殿下賜罪!”

說著,他雙手就要抬起頭上的官帽,朱高燨扣住了他的手腕,“本宮已經說過了,希望君臣相宜下去。成國公府不能無後,明日本宮要去一趟訓練場,你把你的幾個兒子都帶過去,本宮看看,總能選一個能撐得起門戶的人。”

從古至今,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如果不是因為太子太出色了,實力太過強大,文臣武將們不由自主地聚集在他的身邊,皇上肯定也會遵從祖制,不敢改立太子。

朱能此時也不敢說嫡長子廢了,讓次子繼承爵位了,忙道,“臣也正想請太子殿下幫臣掌眼!”

“本宮是掌不了眼,你回頭把出色的兒子指給本宮瞧瞧就行了。”

朱能鬆了一口氣,最起碼,成國公府的世子的人選,還有一半是他說了算的。

回到了家裡,朱能將所有的兒子都叫了出來,一一跪在他面前,他環視一遍,嘆了口氣道,“成國公府的世子的位置,現在空出來了,明日一早,你們跟著我去訓練場,究竟誰將來是世子,且看明天太子殿下如何說。“

朱能的兒子們面面相覷,看著朱能,半晌,這才齊齊地答應,“是!”

等兒子們走了,朱能這才踱著步子來到了祠堂,朱勇依然跪在佛像前,用心地抄寫著佛經,他立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朱勇抄完了一品,這才歇了筆,轉過身來,朝朱能行禮。

“等到了明天,你就出去吧,搬出去住。”朱能說這話的時候,心裡也是一陣陣地發痛,這是他親手教養出來的兒子啊,竟然走到了今天。

朱勇什麼話都沒有說,跪下來,磕了三個頭,“兒子有罪,辜負了父親和母親,將來不能承歡膝下,也不能為父親和母親養老送終,兒子有罪!”

朱高熾躺在床上,聽著內使馬如龍說著打聽來的訊息,“朱勇的世子爵位被虢奪了,四殿下的手段非常狠絕,竟然沒有給成國公府任何轉圜的餘地。”

朱高熾的額頭上搭著一塊帕子,他的頭疼得厲害,一起身也是天旋地轉,“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從昨天到今天,就兩天時間。”

“李時勉呢?他在做什麼?難道,就沒有任何人把這件事告訴父皇?”朱高熾怒道,“老四他想做什麼?”

馬如龍欲言又止,“殿下,四殿下乃是監國的……太子!”

“可他現在不是皇帝!”朱高熾心裡非常清楚,如果他不能為朱勇爭取,如果他不能扳回這一局,他恐怕會失去很多人心。

“那我去說,本王去說,本王不相信父皇會眼睜睜地看著他如此胡作非為。朱勇做錯了什麼?他能從朱勇身上找出什麼不妥來?這爵位,哪怕是他將來坐上了九五之尊的位置,也不能隨隨便便虢奪爵位。”

朱棣正穿了一身寬鬆的袍子,拿著一根釣竿坐在亭子裡釣魚。

開春之後雖然暖和一點,但此時的北方,也遠遠沒有到能夠釣魚的地步。黃儼在一旁邊用魚餌下窩子,邊湊趣,逗得朱棣哈哈大笑。

朱高燨過來的時候,兩人都沒有看到,黃儼先看到,驚呼一聲,“哎呀,奴婢沒有看到太子殿下呢!”

朱棣扭過頭來,嗔怪道,“你這怎麼回事,鬼鬼祟祟的,豈是君子所為?”

朱高燨笑著行禮賠罪,“兒子老遠就聽到父皇在笑,很好奇,是什麼笑話,把父皇逗得這麼高興?”

“不說給你聽!”朱棣笑著眨眨眼。

朱高燨便朝魚簍子裡看去,見空空如也,道,“父皇,雲南的洱海漂亮,四季如春,這年也過得差不多了,父皇要不要去雲南住一段時間,把身體好好養養?”

這是朱高燨欠下的侯季康的承諾。

正說著,朱高熾過來了,看到朱高燨後,他已經很難維持臉上的自然笑容了,給朱棣行過禮後,僵硬著臉看朱高燨給他行禮。

“四弟在這裡正好,我也正好有事要問一下四弟,不知朱勇到底犯了什麼錯,竟然就被虢奪了世子的爵位。”

朱棣也是愣了一下,看著朱高燨,他雖然相信兒子,但來龍去脈不能不知道。

朱高熾一看就高興了,原來這件事,父皇竟然還不知道,他道,“四弟,這爵位的事非同小可,若朱勇沒有做下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就請四弟看在我這個當大哥的面上,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朱棣有些不耐煩了,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朱高燨向朱棣行了禮後,恭敬地道,“父皇,這件事還沒有來得及向父皇稟報,是兒臣的錯。朱勇的確犯下了錯,如果要證據,兒臣這裡也有充足的證據,不過是投鼠忌器,並沒有拿出來。若拿出來,便是朝野震動,兒臣本懷著寬仁之心,不願深究,省得傷筋動骨。“

他扭頭看向朱高熾,“大哥提醒了我,若是事情就這麼過去了,或許會被人說,我這個監國太子專橫跋扈,不講道理。這樣,我一會兒就去找一下三法司,把收集的一些證據交給他們,先把朱勇關進去再說。”

朱高熾呆愣了一會兒,問道,“朱勇他究竟怎麼樣了?他犯了什麼事?”

朱棣此時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拍拍小兒子的肩膀,讓他起身回話。

朱高燨站起身來,他比矮胖的朱高熾要高上一截,此時,既然已經撕破了臉,朱高燨便絲毫不留情面,“大哥以為,為什麼我會讓張輔不等過年就帶人前往帖木兒汗國,那是因為我大明有內奸,將商隊的訊息透露給兀魯伯,兀魯伯的人聯合了金帳汗國和奧斯曼帝國,以及一些周邊小國的人圍追堵截我大明商隊,想拿商隊的人來要挾我大明。我懷疑,這件事,朱勇就是內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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