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熾沒想到朱高燨竟然能夠說出如此猖獗的話來,他撲到了朱棣的床前,控訴道,“父皇,四弟簡直是……禽獸不如,如此猖狂,他是不是也想將父皇置於死地?”

朱棣怒火攻心,劇烈地咳嗽起來了,朱高熾指著朱高燨,“四弟,是你,是你把父皇逼成這樣,你把父皇氣病了,你簡直是狼心狗肺!”

他怒吼道,“賽哈智,你是不是也被朱高燨給收買了?你是錦衣衛指揮使,你應當效忠誰,你忘了嗎?”

朱高熾肥胖的身體裡,不知道積蓄了多少能量。

朱高燨一面撫摸他父親的後背,一面慢條斯理地下令,“賽哈智,我大皇兄身體不爽利,失心瘋了,你把他帶下去,先放到你的詔獄裡,讓他醒一醒腦子。”

“憑什麼?你憑什麼要讓我下詔獄?朱高燨,這天下還輪不到你當家做主。”朱高熾在錦衣衛的手下,動彈不得,一張臉漲得通紅。

“就憑我是太子,父皇病了,我這當兒子的盡孝,為父皇排憂解難,很有問題?“朱高燨笑道,他還記得當初檀奴奄奄一息,大妞撲進自己的懷裡痛哭流涕,說沒有照顧好弟弟的場景。

那時候,他就懷疑,朱高燧一個人是下不了這種手,只是,兄弟之間,父母健在,他為了父母,只好讓孩子們受委屈了。

太子,太子,原本該是屬於他的位置,他覬覦半生,如今徹底離他遠去了。

“父皇,我才是太祖高皇帝冊封的世子啊!父皇,您不要兒子了嗎?”

朱高熾的一嗓子,將朱棣徹底嚎得沒有了耐性,他怒不可遏,扭頭就從櫃子裡將一沓紙拿出來,朝朱高熾扔去,直接摔到了他的臉上,“朕沒想要你的命,奈何你自己不想活了,你是仗著朕不敢殺了你嗎?”

紙張落在地上,朱高熾看著那一行行字,字字都是觸目驚心,不由得驚駭不已,噗通跪在地上,“父皇,兒臣冤枉,冤枉啊!”

朱棣再次咳嗽起來了,朱高燨一揮手,賽哈智親自上前將朱高熾帶走了。

“三司會審,讓三司會審,給朕好好查,好好查,看朕是不是冤枉了他,是不是?”朱棣怒吼著,聲音傳出很遠。

朱高熾的臉色一片煞白,兩腿無力,任憑兩個錦衣衛將他拖著走,他口中喃喃自語,“不,不要殺本王,父皇,兒臣冤枉!”

詔獄裡,空空如也,這些年,不曾進來幾個人。

看到進來一位皇子,獄卒們驚訝不已。

賽哈智將朱高熾扔進了天字間,吩咐道,“好好看著,不能少了一根頭髮絲!”

獄卒們才知道,皇上沒有殺大皇子之心,忙應下來,專門派了人站在旁邊看守,生怕這位大皇子一不小心尋了短見,這可是滅九族的大罪了。

朱高燨輕輕地撫摸著他父皇的後背,“爹,兒子也沒有對父皇不敬,對大哥不愛的意思,兒子也沒想到父皇會昭告天下,兒子不過是想著,既然父皇都做了,兒子就陪著好好演戲,斷了大哥的念頭。

朱棣搖搖頭,“他這念頭,永遠都斷不了。朕一日不死,他一日都斷不了。”

“爹,您說這話,兒子可不愛聽。兒子不想聽爹把死字放在嘴邊。縱然,人固有一死,但只要一日不到了那時候,咱們就應該快快樂樂地活著。”

“兒子有爹孃在,兒子的心裡就有底氣,就有依仗,做什麼事都不怕,橫豎有爹孃給兜著。”朱高燨說著,掖了掖父親的被角,柔聲道,“爹,兒子在這,您好好睡一覺,兒子給您唸書。”

他拿了一本宋詞念給朱棣聽,朱棣聽了兩首,便不耐煩了,“你還不如拿一本《左傳》念給爹聽,這情情愛愛的,爹多大年紀了,還聽這個?”

“爹,兒子要是給您念《左傳》您難免多想,那裡頭都是些陰謀詭計,語句又是鏗鏘有力,氣勢磅礴,兒子念得興起,爹聽得熱血沸騰,還怎麼睡?”

他將宋詞放下,“兒子靠在一邊,陪爹一塊兒睡一會兒。”

黃儼拿了一塊毯子過來,搭在朱高燨的身上,朱高燨就這麼靠在朱棣的枕頭邊,很快父子二人便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朱高燨只眯了一會兒就醒來了,他躡手躡腳地地離開,生怕驚擾了朱棣,等他出了門,朱棣還是睜開了眼睛,想了想,又合上了。

書房裡,還堆著如山的奏章,旁邊,放著軍機處擬好的條陳,朱高燨掃了一眼,認命地在位置上坐下來,拿起了條陳。

他沒有精力將所有的奏章全都看一遍,只將條陳看過後,抽了幾本奏章,看看條陳所擬,與奏章上所述是否有出入。

見都對得上,朱高燨便將摺子一一批覆後下發,並下令道,“黃伴伴,你去吩咐軍機處,讓他們下發一道旨意下去,一是加一種紫色封皮的奏章,專門用來請安,現在這種奏章,只用來奏事;二是,以後奏事的奏章裡,言簡意賅地把事情說清楚就行了,不必說多餘的花言巧語的話,誰要是奏事的奏章讓本宮看不懂,他這官就不必當了。“

黃儼忙應聲下去,轉身到了軍機處,幾個人還沒有回來。

今日不是良辰,相反,皇上的龍體違和。趙羾捧著奏章出奉天門的時候,也不是吉時,可昭告天下,冊封太子的詔書就來了,來得如此突然。

大臣和權貴宗親一起商量著,得請欽天監擇日行冊封太子的大禮。

黃儼派人來請軍機處,正好,詔書宣讀完畢後,下剩的工作自有禮部的官員去做,一行人便隨著小太監們來到了書房。

朱高燨竟然直接在朱棣的書房裡辦公,他對這裡是如此熟悉,似乎這書房是他用了這麼多年,處處也都很順手。

“臣等參見太子殿下!”寧王等人領頭,朝著朱高燨拜了下去,從此以後,朱高燨是朱棣的臣,也是他們的君。

“起來吧!”朱高燨一手扶著寧王,一手扶著周王,將兩人拉起來後,又牽了安王一把,道,“今日為了這些事,讓三位皇叔跑一趟,真是不該。”

“太子殿下言重了,儲君之事,可不是小事,事關宗廟社稷,別說讓臣等進一趟宮,便是跑斷腿,也是臣等應勞應份的事。”

“別的話我就不多說了!黃伴伴,給皇叔們和諸位愛卿們上茶。”

眾人道謝之後,才以趙羾為首,說了來意,“太子殿下,冊封太子的大典,不得疏忽,所謂名不正言不順,須做到禮數盡到,臣等想請旨,命欽天監擇吉日,行正式冊封之禮。”

朱高燨對此,沒有異議,“這些,就交給趙愛卿去張羅。”

軍機處如今又進了兩人,王直和王英。

兩人都是江西人,王直出身貧寒,但性格端莊穩重,勤於學問,寫一手好字。朱棣是見王直的字和文章都寫得好,生起了愛才之心,才不管不顧他的籍貫,將其納入軍機處。

王英則是楊溥舉薦,先王直一步進軍機處。初時,朱棣只是給楊溥面子,但漸漸地,朱棣覺得此人處事極為慎密,也寫得一手好字,對王直和王英也就格外看重。

王直雖然最後入軍機處,卻因為天子門生的緣故,儼然是軍機處的第一人。

朱高燨也瞭解這一點,指了指桌上的奏章,對王直道,“黃伴伴應當已經把本宮的意思告訴你了,你是怎麼想的?”

王直忙跪下來奏道,“臣以為,太子殿下的鈞令非常有必要,若是今後將奏章一分為二,臣以為,請安的奏章可以直接送進宮裡,奏事的奏章由軍機處進行分揀,歸類,擬出條陳後再送批。”

“嗯,本宮強調一點,以後奏事的奏章只奏事,簡明扼要,誰要是多寫,囉裡囉嗦,奏事不明,長篇大論還說不清楚,你們就把摺子直接遞給本宮,本宮將人交給吏部,由吏部重新考察之後,調任合適的職位,或免職。”

這是在減少大家的工作量,軍機處等人忙領旨,吏部蹇義也忙道,“是,臣遵令!”

冊封太子的詔書很快便遍佈全國,隨後,太子監國的聖旨也正式下發了。

人人都知道,四皇子可能會是未來的天子,誰也沒有料到,聖旨說下就下了,整個京城裡,到處都歌舞昇平,人人都在慶祝。

聚仙樓裡,更是擠滿了人,童海等人開了好幾桌,每個桌上都是一大罈子酒,掌櫃的又讓人搬來了好幾罈子酒,招呼道,“今日這些酒菜都算我的,諸位放開肚皮吃,今日都算我的!”

“呵呵,那可不行,今日誰都想開心一下,不能叫你一個人開心!”飲料褚道,“今日算我的,大家放開肚皮吃,算我的!”

“欺負人不是?殿下可不是你一個人的殿下,是我們大家所有人的殿下,來,諸位,滿上,我們一起祝賀太子殿下!”餛飩張一聲倡議,整個酒樓的人都沸騰起來了。

平江伯和幾位帖木兒國的人坐在雅間裡,聽著外面的喧鬧聲,只覺得這世道有些玄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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