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失去信任,就像狼來了裡邊的小孩,即便真的遇到危險,別人的第一反應,也是首先懷疑她話裡的真實性。
莫顏齊並沒有貿然動作,反而上下打量喬伊,判斷她的呼救到底,到底是不是裝的。
只見喬伊蒼白的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顫顫巍巍伸出一隻手,探向莫顏齊。
“顏姐,求求你,救救~~我。”
話音未落,啪的一聲,她虛弱地趴在桌子上,起也起不來了。
莫顏齊這時候才放下戒備,起身繞到她身後檢視情況。
目光下移,只見喬伊雪白的裙角上,影影綽綽,洇暈上一些暗影。
因著現在是晚上,她的小腿在桌下暗處,並不能看得很清楚。
莫顏齊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輕輕推一把喬伊,“你~~怎麼了?”
喬伊努力睜開眼,“疼”,喉嚨裡輕如細絲一般,飄出一個字。
隨後眼睛一閉,身子晃了好幾下,竟然軟綿綿癱在了莫顏齊懷裡。
這回莫顏齊看得很清楚,喬伊白色裙子上,染了血跡。
鮮紅的血跡。
轟的一聲,她腦子裡有什麼東西炸裂。
莫顏齊只覺得頭皮發麻,耳朵裡嗡嗡作響。
三年前模糊的記憶,如放閘的潮水,鋪天蓋地洶湧而來,讓她忘記了呼吸。
彷彿過了好久,又好像很迅速便反應過來,莫顏齊扯著嗓子喊道:“快~~快來人呀,快~~打電話~~~叫救護車。”
不大會兒,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起。
保鏢、服務員,十來個人一擁而上,圍了過來。
喬伊神思渙散,時而清醒,時而暈得近乎失去意識。
她兩隻手使勁抱著莫顏齊的胳膊,彷彿溺死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如果沒有經歷過生死,莫顏齊此時不會那麼恐懼。
可是,三年前她曾經有過同樣的經歷,那條時光快要癒合的傷疤,突然之間,被人大力扯開,不給她任何思想準備,便血肉模糊,再次暴露在她的面前。
對喬伊的厭惡和反感,這時候全部拋到腦後,莫顏齊心裡只有一個聲音。
救她。
救她肚子裡的孩子。
生死麵前,對與錯,陰謀和詭計,都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莫顏齊腦子裡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不管如何也要救人。
“顏姐,謝謝你,你是個~~好人。”
莫顏齊的擁抱,給了喬伊力量,她睜開混沌迷濛的雙眼,虛弱地道謝。
“你別說話,千萬要挺住,救護車馬上就到,我們立刻就去醫院,一定會沒事的。”
莫顏齊一邊安慰她,一邊把她抱得更緊了。
喬伊喘著粗氣,腦袋耷拉著,靠在莫顏齊的肩頭。
莫顏齊突然生出一種錯覺,懷裡的喬伊,無助可憐得像是一個被人拋棄的小寵物。
依人而生,靠一些小技巧去爭寵,去獲得別人的歡心,繼而得以活下去的小寵物。
雖然可悲又無助,可她又與心機詭計矛盾並存,雖然讓人厭惡得牙根癢癢,卻又恨不起來。
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就那麼抱著喬伊,一直等到救護車趕到。
醫生從莫顏齊手裡接過,用擔架把喬伊抬下樓,送上救護車。
“家屬在不在?”
救護車司機一邊吆喝,一邊準備關後車門。
“在,在~~”,莫顏齊舉著手,慌亂地衝到了人群最前邊。
“你是病人親屬?”依照流程,進行程式化詢問。
“不算親屬,只是~~朋友。”
“能通知到病人監護人嗎?”
莫顏齊點頭如搗蒜。
司機一擺手,“先上車”。
莫顏齊毫不猶豫衝上前,扶著車門上車之前,突然想到有些問題沒交代。
她轉身吩咐費家的保鏢,安排幾個人開車跟在救護車後邊,陪同跟去醫院;又安排幾個人回費宅,聽候長輩們安排。
安排妥當,她轉身準備上車的時候,旁邊不遠處的一輛黑色轎車,突然亮起了遠光燈。
燈柱驟然照過來,晃得莫顏齊眼前一白,什麼也看不清楚。
她本能抬起胳膊遮擋,等稍微適應了那種強光,方才眯著眼睛望了過去。
可是,不等她看清楚,那輛車子已經轟鳴著啟動,順滑地在她前面拐了一個彎
揚長而去。
慌亂中,莫顏齊只看到一個司機模糊的側影,莫名有點熟悉,又想不起是誰,也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現在好多司機都沒道德,在路上拿遠光燈晃人,這種就應該重罰,才能起到震懾作用。”
救護車司機一邊嘮叨,一邊催莫顏齊上車。
她慌忙道歉,再顧不得胡思亂想,忙抬腳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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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倩茹和舒文玉趕到醫院的時候,喬伊已經被安置在病房裡。
吊瓶裡的藥液,滴滴答答,慢慢地滴落。
喬伊臉色蒼白,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茫然,望著屋頂出神。
莫顏齊坐在床邊椅子上,抬頭看看藥液,低頭幫喬伊掖掖被角。
兩個人誰也沒說話,就那麼靜默著。
“哎喲喂,這是怎麼鬧的?談判不成,褚旻動手了?”
舒文玉的聲音尖細誇張,刺得人耳膜生疼。別說深夜的病房了,就是樓道里,都能聽見她咋咋呼呼的聲音。
見沒人理她,舒文玉又道:“我就說嘛,褚旻可不是個軟柿子,那小子看著嬉皮笑臉,心裡也有血性著呢。
想算計他?門都沒有。怎麼樣,偷雞不成蝕把米,孩子沒了,名聲也臭了,嘖嘖嘖,以後誰還敢娶你呀?”
舒文玉不是過來探病的,分明是過來看笑話的。
“文玉,你是長輩,就不能少說兩句嘛。”
陳倩茹被舒文玉的話,惹得沉了臉。
舒文玉不情不願撇撇嘴,暫時安靜下來。
“到底怎麼回事兒,好好的怎麼會大出血呢?”
陳倩茹走上前,詢問喬伊。
“大伯母,您就別問了。”
喬伊羞憤難當,眼睛一紅,湧出淚來。她撐著一隻手把被子扯上來,矇住了腦袋。
陳倩茹坐到床邊,勸了幾句,喬伊只是一味地哭,什麼也不說,卻也勸不住。
陳倩茹一臉無奈,轉頭看向莫顏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