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謹廷關門回身，嫌棄地拍拍手。
抬頭見莫顏齊無力地坐在桌旁，剛才鬥狠的氣勢，已經蕩然無存。
她臉色蒼白，虛弱得彷彿只剩個空殼子。
“你覺得怎麼樣？要不要扶你上去躺一會兒？”
費謹廷生怕她的疫苗不良反應還沒好，緊張地走過去，掌心在她額頭試了下。
涼絲絲的，體溫已經降下來。
他心下放鬆了很多，偏身側頭看她，小心翼翼問道：“是不是那小子的話，讓你難受了？”
莫顏齊搖了搖頭，努力仰臉衝他擠出一個笑容。
臉色蒼白，神情憔悴，看得費謹廷心疼。
捧住她的臉，指腹輕輕在她光滑的臉頰摩挲，指間穿過她細柔的髮絲。
突然之間，心情變得沉重起來。
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兒，婚姻卻要牽扯兩個家庭，或者說兩個家族。
他和她的前路，原以為還可以甜蜜一段日子，沒想到容不得他們逍遙，難題這就來了。
費謹廷眸光越發深邃，微微俯身，抵在她的額頭上。
兩個人廝磨了好一會兒，這才放開她。
他正色說道：“既然是稅務審查，一切按著流程來辦就好。如果沒有違法違規，等查清楚了，自然也就沒事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萬一被查出問題，這也怪不了別人，總是前頭有疏忽，才會被人抓住，被處罰也是理所當然的。你愁也沒用，這件事兒誰也幫不了他們。”
他的安慰很直男，理智中肯，沒有任何情感偏頗。
甚至沒有因為父女倆之間的那點仇恨，而偏向某一方。
莫顏齊點點頭，“我知道，那事兒肯定要依法來辦的。這點覺悟我還是有的。我就是一時腦子有點亂，想靜一靜。”
費謹廷細長的手指，在她頭髮上輕柔地揉了兩下，並沒再追問下去。
她的心情，他可以理解。
但他也有自己原則，即便是最親密的夫妻關係，對於各自家庭的看法，也須保持一個明朗剋制的態度。
太過關注，或者太過疏忽，都不可取。
人與人的交往，最忌諱的就是沒有邊界意識。
費謹廷在她肩頭拍一拍，沒再說什麼，轉身把鍋洗好，準備熬粥。
“你說，背後的人，到底是誰呢？”
莫顏齊終於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費謹廷身子一頓。
到底是誰，依照常理分析，跑不出有恩怨的人。
所以嘛，費氏的懷疑最大。
費謹廷嘆了口氣。
人的親疏，果真大部分靠血緣來決定，那種天然的親近感，其他感情無法比擬。
即便愛得死去活來的男女，也無法突破。
畢竟，愛的是一個人，並不是一家人。
水聲嘩嘩地響著，費謹廷手上繼續動作，並沒轉身。
過了一會兒，他才淡淡開口，“不管是誰，根本原因都在莫氏，目前破局的法子，只能從內部來找。”
“哦~~”，她無精打采應了一聲。
提起這些來，太讓人尷尬了。
兩個人彼此權衡，說起話來也像是在捉迷藏，累心累力。
莫顏齊抿了抿唇，沒好意思再問下去。
“你現在準備怎麼辦？有沒有什麼想法？”
“想法？什麼想法？”她緩緩抬起頭，神色不解。
“對莫氏，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火上熬著粥，費謹廷手頭工作忙完。
他深吸一口氣，索性轉過身來，斜靠在流理臺旁，低頭擦乾兩手，目光閒閒地望了過來。
以前兩人在一起，大事小情，他都依著她。
可是現在，她從他的目光裡，瞧出些別的態度來。
類似於剛剛重逢時，公事公辦的那種態度。
這發現，讓她心頭抖了一下。一絲不好的預感，從心底蔓延開。
“我~~,我還沒想好。”莫顏齊稍一遲疑，並沒說實話。
她的那點小心思，肯定是瞞不過費謹廷的眼睛。
“沒想好嗎？”
他拖著長音，兩臂交叉在胸前，凝眸望著她。
氣氛突然變得怪異，好像在進行一場貓鼠追逐的遊戲。
各有各的心事，各有各的打算，兩人應付著對方的問題，誰都沒說心裡話。
莫顏齊抿了抿唇，索性裝傻充愣，並沒往下說。
他語氣悠然，“我記得，咱們剛在一起的時候，你有提過......”
費謹廷的提醒還沒說完，莫顏齊便打斷了他的話頭。
“我以前是想過要把莫氏拿回來，畢竟那是我外公和我媽媽一輩子的心血，不能白白便宜了狗男女和渣父子。可是......”
莫顏齊言談之間，恢復了早前的伶俐。
“可是什麼？”費謹廷皺了皺眉。
“可是~~我現在還沒準備好。”
“你要做什麼準備？”
“起碼，我要先知道幕後給莫氏插刀的人，到底是誰呀。”她眼神清澈望了過去。
“是誰重要嗎？”
“當然重要，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萬一中了別人的圈套，下一個倒黴的就是我。”
莫顏齊情緒激動。
費謹廷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在商言商，不管背後是誰，借力打力，先把自己想要的拿到手。其他的事兒隨後再說。”
“你會幫我嗎？”
她思維跳脫，托腮問道。
“我當然會幫你，可是，我只代表我自己。”
“如果背後的人是......你爸爸呢？”
莫顏齊並不能認定，卻不敢忽視這種可能。
如果背後的人果真是費伯謙，到時候少不了父子對陣。
他會站在哪一邊，至關重要。
沒想到，費謹廷情緒突然激動起來，“我可以明確告訴你，我爸爸的為人我很瞭解，他不會公私不分，也不會暗戳戳背後給你使絆子。你可以從多種方面找原因，可怎麼找，也找不到我爸爸頭上。反倒是你爸爸，問題多多，不定藏了多少雷呢。”
好爸爸壞爸爸，終於惹怒了小情侶。
見莫顏齊氣鼓鼓的，費謹廷柔和聲氣，說道：“我瞭解我爸，他肯定不會做這種事兒的。”
費謹廷對父親，還是打心眼裡崇拜的。哪怕費伯謙阻撓兩個人在一起，可在他眼裡，並不算什麼。
他始終相信，假以時日，家裡人一定能夠接受她的。
他的態度強硬，絲毫不容置喙。
莫顏齊突然覺得無趣得很，她蹭一下就站了起來。
“這事兒改天再說吧，我頭暈得很，想上去睡一會兒。”
她黑著臉說完，頭也沒回，徑直上樓。
費謹廷望著她的背影，不由噎了口氣。
他邁步想要追上去，可轉念一想，又打消了念頭。